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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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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第一次的見面是一種災難,第二次的見面,對魏丹容來說就是一種意外。

而對鳳元之而言,第一次的見面是一種不受重視的不甘心,第二次處心積慮的見到面後,卻是另一種更覆雜的情緒。

他那天下山後,就連忙讓厚藝去打聽那丫頭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然後確認了身分又發現那個黃毛丫頭平常幾乎不出門,他就果斷地去認識了她的弟弟,然後趁機混進他們府裏準備「覆仇」。

只是沒想到,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卻在看到那個他以為是跋扈千金的丫頭時,他整個人錯愕的楞在那裏。

「你在做什麽?」

魏丹容本來蹲在地上拔雜草,猛然聽見了聲音,回頭一看,發現竟是那天的登徒子,先是微訝了下,但視線一偏看到弟弟就站在他身邊後,知道他大概是府中的客人,然後就低著頭繼續幹活,不打算搭理他們。

反正依照這府裏的人的標準,能讓弟弟這個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出來待客的,肯定是非富即貴,她沒事還是別往前湊的好。

鳳元之看她再次無視了他,忍不住走向前去,一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往上扯,大聲的問著,「我問你在做什麽呢?」

被硬拽著站起身的魏丹容,只覺得自己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就這樣窩在自己的小院子裏也能招惹來這種麻煩,又看到一邊穿著華麗、養得白白嫩嫩的弟弟,更是一股無法忍耐的火氣就竄上心頭。

一起身,她還沒站穩,就直接一巴掌揮了過去,只可惜吃過一次虧的鳳元之可不會再受一樣的待遇,直接用手擋了下來,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完全笑開,一把黑土就直接扔在他自豪的臉上。

那一把土說多不多,但也足以讓出生以來從沒踫過這等汙穢東西的鳳大少爺,瞬間覺得驚慌惡心極了。

「呸呸呸!這是什麽」感覺到那東西有些進了嘴裏,他再也顧不得什麽外表儀態了,只差沒掐著喉嚨把那東西從嘴裏挖出來。

魏丹容看著他這狼狽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是問我在做什麽嗎?我在拔草松土,那你說你臉上那是什麽?」

鳳元之就是傻也知道自己被扔了一把土,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下手還挺狠的,沒打到人,緊接著又是一記暗算。

這時候一直站在一邊被忽略又被兩人舉動給嚇到的魏佩喬,也終於回過神來,圓乎乎的小臉上滿是震驚。

「姊姊,你怎麽能這樣對鳳哥哥?夫子說,所謂來者是客,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所以我們該—」那小腦袋還想搖頭晃腦的把夫子說的話給一一舉證給姊姊聽,可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打斷。

「我可沒有夫子教,自然是沒規矩沒教養的了。」魏丹容冷淡的看著弟弟,沒理會他臉上錯愕的神情,自顧自的說︰「也是,我這樣沒教養的人住的破陋地方,可承受不起兩位少爺的大駕光臨,還請你們行行好,貴腳挪一下地方,離開我這汙穢之地才好。」

魏佩喬沒想到姊姊會說這種話,一直以來,他只知道姊姊被家裏人忽視,所以過得可能不是很好,但卻沒有想過她對自己說話會這麽的不客氣。

他傻楞楞的看著姊姊冷著臉說完那些話,怔楞了會兒後,跺了跺腳,轉身就跑走了。

魏丹容看著弟弟跑走,也懶得理會在場另一人。起碼她覺得在吃了那些土後,他應該也會受不了的自己離開吧。

鳳元之一開始的確也想跟著魏佩喬離開,但是莫名的,他卻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她又蹲下了纖瘦的身子,一個人努力的在拔著草。

站了許久,覺得這樣沈默的陪伴實在不是他個人的風格,他也不管今天自己穿的是櫻草色袍子,直接撩了袍子下擺就蹲在她的身邊,學著她的動作,看到綠色的東西就拔起來。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這次魏丹容沒有像剛剛一樣被嚇到,只是有些疑惑剛剛那個穿得像顆會發光的太陽般閃眼的男人,怎麽被她那樣冷嘲熱諷之後,竟然還不離開?

是他臉皮太厚,還是她剛剛趕人的話沒說清楚?

魏丹容正在檢討自己是不是語氣不夠「真誠」的惡劣時,一只比她還白的手突然直接抓住了前兩天她才剛種下去的白菜苗,讓她直覺反應的一掌打了下去,然後毫無意外的聽到了身邊那比女人還美的男人發出抗議的低呼聲。

「幹麽呢!我是在幫你忙欸。」鳳元之沒想到自己好心幫忙還被打,忍不住又嘟囔著,「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什麽好心沒好報!不是幹活的料就少在這裏瞎搗亂,這可是我和奶娘前兩天剛種下去的白菜苗,讓你一把拔了,我們吃什麽?」

他一聽這話,氣勢馬上矮了一層,僵了下,半晌後又伸出手去拔其他綠色雜草時,忍不住開口問︰「餵!你不是魏家的大姑娘嗎?怎麽還得自己種菜吃啊?」難不成這是江南大戶閨女即將流行的新才藝?

魏丹容手沒停,只是偶爾眼楮註意一下他手上抓的不是自己未來的食物,然後淡淡的回答著,「沒菜吃當然得自己種菜吃。」

老實說,她她也不怕這句話會被人說是洩露家醜什麽的,反正這的確就是她和奶娘過的生活。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吧!

家裏長輩不重視,府裏的下人們自然也是看人辦事的,平常的衣裳發放有個定例,雖不至於苛扣過多,卻也是要三催四請才能要到,至於膳食這種容易動手動腳的就更不用說了,常常送來的菜色不是幹黃的,就是一看即能分辨得出不知道是哪個主子剩下來的菜色,又重新弄熱才送過來的。

所以在很早之前,她們就開始把院子裏的地給整了,然後種點平常用得到的菜或者是蔥蒜之類的東西,讓自己偶爾可以吃上點新鮮的,如果不是養雞養豬鬧出的動靜太大,她甚至都還想過自己養點雞鴨呢!

鳳元之對於後宅的爭鬥即使沒什麽深刻的體會,也是聽人說過一星半點的,自然從她這短短幾句話裏,就知道她在魏家過得不好,甚至可能比跟在他身邊的厚藝還差,起碼厚藝不會慘到需要自己種菜吃,吃的東西雖然比不上他這個主子,但是比起一般小康之家也是好得多了。

他側頭看著她,她低著頭正專註於那些雜草上,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圓眸裏閃著堅定執著的光芒,她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從抿緊的唇和眼裏,還是可以看得出她隱藏在骨子裏的韌性。

她身上穿著布料不是很好的袍子,連顏色都是那種不受一般小姑娘們喜歡的顏色,紫醬色的袍子上沒有繡上什麽花紋,在光線昏暗的地方會讓這顏色看起來像枯木一樣,死氣沈沈甚至還帶著老年人的暮色。

忽然間,他覺得她之前甩了他一巴掌,還有今天拿土丟他的舉措都不是那麽可惡了。

這樣本來該金樽玉貴養的姑娘,卻穿著連老太婆都不穿的顏色,做著連下人都不見得會做的事情,他實在不忍再向她「討公道」。

在鳳元之的心裏,已經把魏丹容當成一個需要呵護照顧的小姑娘了。

他拿出緞面帕子擦擦手,再解下自己隨身帶著的一個小荷包,從裏頭掏了掏,拿出一塊玫瑰色的糕點送到她眼前。

「喏,吃吧。」

魏丹容雖然覺得自己過得不好,但是也有自尊心,她一看到送到眼前的糕點,忍不住憤怒的瞪著他,「我不需要你可憐,給我拿開!」

「吃嘛,真的很好吃的,是紅芍姑姑今天替我準備的。你看你那麽瘦,吃點補補身子也好,姑娘家就該養得白白嫩嫩的。」他臉上帶著堅持,嘴邊掛著笑意,手還是直直的伸在她眼前。

「不吃。」她很有志氣的轉過頭去。

只是鳳元之也不是隨便一兩句拒絕就會打退堂鼓的人,他就這麽蹲在那裏,然後手心裏捧著那塊糕點,魏丹容很想不去理他,但是那糕點的味道香香甜甜的,還隱約帶著一種花香,不斷勾引著她肚子裏的饞蟲。

別拿,她可不需要一個大少爺突發善心的施舍。她在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著,不知道是想說服自己,還是想穩固已經動搖的理智。

日頭逐漸炎熱了起來,更何況在這個偏僻的小院裏沒有什麽大樹,就算曾有一些小樹苗,也給弄到院子的邊邊角角,要不然早被她們給鏟了以免妨礙種菜。

魏丹容雖然已經習慣了幹活兒,但在大太陽下曬久了還是有些受不了,她有些踉蹌的站起身,轉頭一看,卻愕然發現那個大少爺還是蹲在原位,手維持著剛剛那個姿勢不動。

「啊!你忙完了呀?那快點來吃點心吧!」鳳元之像是兩個人之間那好半晌的沈默完全都不存在一樣,迎著光,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楞在原地,沒想到他居然會維持了同個姿勢那麽久。要知道一直蹲著擡手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況她都已經拒絕了他,他卻還對她笑,甚至一直記得要讓她吃了那塊點心,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鼻頭有些酸。

打從出生懂事起,還沒有人這麽堅持的想要對她好過,就算是奶娘,有時她嘴硬的不想接受,奶娘也不過是嘮叨個兩句就放棄了。

久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麽耍性子的權利,因為她要的別人不會給,不要的她若不收,人家也就直接拿走了。

「傻子,還不趕快起來,不怕暈了頭?」她腳步有些不穩,卻還是快步走到他的身邊,想要把他給攙扶起來。

現在都已經夏日了,艷陽可是越來越毒的,更何況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可別因為蹲在那裏曬多了日頭出了什麽毛病才好!魏丹容在心底對自己說著。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擔心他,才這麽著急的想扶他起來。

「先吃。」鳳元之很堅持的把東西先遞給她。

這次她沒有拒絕,拿了塊帕子將糕點接過來,然後伸手拉起他,讓他站起身,不因蹲得太久,在突然站起來時踉蹌跌倒。

見她終於接下點心,咧開嘴大大的笑了,搭著她的手猛地站起身,頓覺天旋地轉,眼前金光萬丈,腳步一個不穩,本能就想緊緊抓住能夠依靠的東西。

而魏丹容細瘦的手自然是支撐不住他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瞬間兩個人就雙雙往後倒,狼狽的摔倒在地。

如果是平日,鳳元之是寧可自己摔了,也不會讓一個小姑娘當肉墊,但是剛剛的頭暈目眩還沒有消退,現在的他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不用說是把自己和她的位置在這短短一瞬間換過來了。

兩人這一跌,那可憐的菜苗和一大片的黑土承接了兩人的重量,魏丹容的驚呼聲也被他的體重給壓得縮了回去、叫不出來,只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急忙撐起身子想爬起來,但看著身下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姑娘,胸口霎時有種莫名的悸動。

陽光間雜著自己的陰影,覆蓋在她蒼白的面容,臉上微微痛苦的神情打碎了她一直以來的平靜,粉色的唇瓣緊抿著,忽然間,他有些明白了前幾日夫子說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意思。

正當他怔楞的時候,魏丹容也睜眼望著他,由下往上看,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那宛如女子般精致的面容,白玉的臉上幾乎看不出瑕疵,高挺的鼻梁,紅艷的唇,無不讓她這個正牌女子感到自慚形穢。

在此同時,她也同樣的不解,他到底是抱持著怎麽樣的心態,一次一次的找上她呢?

兩個人的心思正百轉千回,但時光就過了那麽一瞬,很快的,一個殺風景的聲音從旁邊竄了出來。

「少爺、少爺!我們得趕緊走了,今兒個老夫人說晚上要家宴呢!」剛剛一直在外頭守著的厚藝見自家少爺一直不出來,看了看日頭,想到若是少爺沒準時出現在家宴裏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麽,一時也不怕得罪了少爺,直接就沖進院子裏打算直接把人拉走。

雖然他現在是少爺的貼身小廝,但是老爺和夫人還有老夫人不管是哪一個,都是掌控他目前生死還有月俸的主人,所以權衡之下,只能稍稍對不起少爺啦!

厚藝的一聲聲催促,讓倒在地上的兩人頓時驚醒了過來般,鳳元之慌慌張張的爬起身來,臉上帶著些紅暈,踉蹌的退了幾步。

魏丹容也沒好到哪裏去,一想到兩人剛剛的姿勢,她忍不住又羞又氣,不過多年來習慣了面無表情的她,情緒控制得比較好,除了臉上有些微紅外,倒是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兩人若有似無的沈默相望,最後還是厚藝見少爺一直沒理會他,忍不住又出口催了聲,「少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鳳元之臉上閃過一些的懊惱,想要多說點什麽,但最後,也只是幹巴巴的說了句,「要記得吃,我下回再拿其他的給你。」

她本來不想回答的,但是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楮,還有想到剛剛他執著的蹲在那裏等她的堅持,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一得到她的承諾,鳳元之就開心了,嘴角勾起滿足的笑容,邊走還不忘回頭朝她揮手,一身櫻草色的衣裳即使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也比不上他笑容裏的燦爛。

魏丹容定定的看著他離開,感覺手中隔著帕子拿著的點心似乎隱隱發熱著,一股淡淡的暖意透過那糕點緩緩的傳遞,如涓涓細流淌進她的心裏。

原來,有人這樣堅持想對她一點好的溫柔,是這樣的溫暖……

見人走遠了,魏丹容正想轉身繼續把那可憐的菜苗給扶正弄好,才欲回頭,卻看見從另外一邊的回廊裏,魏夫人被丫頭攙著,後面浩浩蕩蕩的帶著一群人走了過來。

她神情微微一楞,有些不解這個幾乎可以說是名義上的娘親,來她這偏僻的院子做什麽。

一般大家子的規矩都是早上子女要去向父母長輩請安的,但母親找了個借口說她這院子遠,讓她免去請安,因此她可不信沒什麽事情,母親會自己主動來她這偏僻的院子。

魏夫人是個美人,很標準的大家閨秀美人,鵝蛋臉,端莊的五官,修得淡淡的柳眉,唇上的胭脂也不見艷紅,而是淡淡的一抹粉,一身正紅色的袍子,手裏拿著一把團扇,頭發在腦後挽了個圓髻,斜邊插了一支玉簪固定,鬢邊上簪了幾個指甲大的珍珠做的發插,一派富貴模樣。

只是她這般打扮,在魏丹容看來只是格外的諷刺罷了。看見她走了過來,也沒有迎過去的沖動,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

魏夫人平淡的臉上帶著微微的怒氣,筆直的站在她面前,臉上全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睥睨。

那氣勢,讓魏丹容斂下了眼,低頭喊了聲,「夫人。」

是的,是夫人。她連讓自己喊一句娘親都不曾,說是女子重規矩,還是喊夫人來得好。

魏夫人對於她的問好直接忽略,清冷的眼神由上而下的俯視著她,「今兒個你對你弟弟說了什麽了?」

咬了咬唇,她只覺得可笑。這算什麽呢?原來她第一次來這院子,也不過是要質問自己,把她那寶貝兒子給怎麽了嗎?

「沒有,不過是讓他離開我這偏僻之地罷了。」魏丹容雲淡風輕的說著,臉上淡無表情。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或許是因為母親的到來還給了她一次期望,所以她現在才會覺得那麽的疼嗎?

「他願意來就來,你說那些話做什麽?以後這魏府也是要交給他的,就是你這院子說起來也是他的,你說那些話是打算讓他不痛快,還是要讓我不痛快?」

她想,或許是今日的艷陽太大了,才讓她一個不小心被曬暈了,忘了以往的謹慎吧。

魏丹容平淡的擡頭直視著母親,譏誚的說著,「我以為生了我,就是你最大的不痛快。」

魏夫人隱藏在心底最深的話,突然就被女兒直白的給說出來,讓她忍不住地手一揮——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就響亮的回蕩在院子裏。

一個火紅的手印就這麽落在魏丹容白皙的臉上,她也因為那過度用力的巴掌整個人側過臉去。

魏夫人甩出那巴掌時,心中也有些錯愕,但看見女兒平淡中帶著冷漠的眼神,以及那張肖似丈夫又肖似自己的臉龐,就硬生生的將心中那一點錯愕給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厭惡眼神。

她打小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嫁人之後,丈夫英俊,家世富貴,可以說她的前半生都是一帆風順的,但偏偏就在她入門幾年後都生不出孩子來,讓婆婆對她又嫌棄又不滿的,甚至幾次提起要給丈夫納妾收通房,就在她差點因婆婆的強力壓迫下松口答應時,自己終於懷上了一個孩子。

對於這個孩子,她是天天盼了又盼,想了又想,就是希望能夠一舉得男,堵住婆婆的口,也好好的抓住她的丈夫。

誰知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落地聽見產婆說是個女孩後,不到半日,就看到婆婆身邊的兩個大丫鬟被差來向她敬茶。

那時她差點氣得一口茶噎在喉嚨裏,從那之後,她的失望轉成了一腔對女兒的濃濃厭惡。

都是她!都是她才會讓丈夫不得不把那兩個丫頭收成通房,她要是個小子,自己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一日又一日,每當看見丈夫身邊的通房和小妾時,心底就會這麽想。

而越想,對女兒的不滿更是逐漸變成怨恨,越想,她就更不想看見她,不想記起府裏還有這樣一個人的居住。

「你就是這樣和我說話的?學的哪裏的規矩?」魏夫人大聲斥喝。

魏丹容冷冷的看著她,眼神麻木無神,嘴角滲出一些血絲,那是剛剛她被打得咬破嘴唇的傷。

魏夫人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皺了皺眉,冷淡的丟下一句,「既然學不好規矩,就餓個兩天好好學點教訓吧!孫嬤嬤,記得吩咐廚房,這兩天不用送飯了,她那奶娘的分也不用送,教不好小姐,吃飯不過是浪費糧食。」

孫嬤嬤低聲應是,眼神略帶憐憫的偷偷覷了眼站得筆直的魏丹容,心中雖然覺得大小姐實在可憐,但是身為下人她也說不得什麽。

魏夫人既然把話說完了,自然不會繼續浪費時間在這裏,如同來時一般,風風火火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去。

等她們一離開,剛剛回來被擋在外頭的周奶娘流著淚沖了進來,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和嘴邊的血絲時,忍不住淚如雨下。

「小姐啊……夫人她怎麽能那樣……要說虎毒還不食子呢,夫人怎麽就舍得下這麽重的手……」說著,她一邊用自己的帕子,輕輕地擦掉小姐嘴邊的血絲。

魏丹容沒說話,露出了個讓周奶娘不用擔心的眼神,勉強勾起一個笑弧,扯得嘴角絲絲生疼,然後轉身走回自己的房裏。

陰暗的屋裏,只有透過窗欞的陽光絲絲縷縷的點亮了這簡陋且空蕩的房間。

她把手中帕子裏的點心輕輕地放在桌上,即使那糕點早就因為剛剛對峙時的緊張而被捏碎得不成樣子。

她默默地伸手捏起一小塊放進嘴裏,如花般的香氣早已褪去,只剩下微甜的口感順著還帶著血的唾液滑入口中。

「好甜……」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然後單手捂住自己的眼楮,不想放縱自己的軟弱,卻阻擋不了低泣聲斷斷續續的在房間中回蕩。

口裏的甜漸漸的融入了一點鹹,她終於明白,原來,有些事終究是不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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