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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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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恒趕到河邊時,只看到河水泛起層層漣漪,好像有什麽東西剛剛落入水中。此處離渡口泊船處較遠,岸邊長滿茂密的蘆葦。沒有燈光,只有一輪明月倒映在水中。

是扶風?他跳進水裏了?他腦子裏嗡的一聲響,向水中大叫了幾聲:“扶風!扶風!”,想要下水,突然想到自己是只旱鴨子,手腳頓時僵住。

為什麽他要跳水?怎麽可能?他開始懷疑自己,扶風的輕功那麽高,剛才,自己有看清扶風的身影麽?那電光石火般逝去的影子,確實是扶風?那遠遠傳來的落水聲,自己沒有聽岔?他腦子裏一陣暈眩,也許,自己也喝多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就在這時,水面上嘩的一下迸起一道亮光,像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瞬間照徹水府。他猛地睜大眼睛,想要細看,水面卻突然沸騰起來,成千上萬條魚從四面八方游來,將水面遮得嚴嚴實實,那層亮光很快消失了!

不,是被擋住了!張恒腦子裏泛起這個念頭,背上涼颼颼的。他聽到水底傳來洶湧的聲音,像一個漩渦。只是,那漩渦被魚群蓋住了,他看不見。

冷汗從背上冒出來,張恒心頭狂跳。這一幕,太詭異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魚,它們,像是應召而來,集體完成一項使命。可是,那是什麽?

還有扶風……扶風在哪裏?

他像傻了一般,呆呆地看著水面,忘記作出反應。過了很久,那些魚才慢慢散去,水面恢覆平靜,波光粼粼。

一股涼風吹來,張恒被吹得一激靈,如夢方醒,鬼使神差一般,沖著水面又喊了幾聲:“扶風!扶風!”

水面無聲。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晃晃腦袋,還是有點暈,果然,是喝多了麽?他轉身朝鎮上走,剛進浮生閣,商子牧和另外四人,加上一只小狐貍,齊齊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小狐貍現在蹲在商子牧身上,這段時間,它一直在用它的小動作“安撫”商子牧。但是,若有人懂它的眼神,便會看到,它眼裏其實蓄滿擔憂。

“老爺……”張恒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湊近商子牧,低低稟道,“屬下看到他跳進水裏,一直沒有出來,屬下怕老爺擔心,先回來向老爺稟告。屬下該死,屬下不會水……”

商子牧一怔:“你看清了?”

“屬下……”張恒本就在懷疑自己,被商子牧一問,他愈發不敢確定,“屬下只看到一條白影,聽到落水的聲音,趕到時……”

“老爺。”少年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隨即,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去。

張恒吃驚地回過頭,身後出現的白衣少年,可不正是扶風?身上幹幹凈凈,連一滴水珠都沒有。只是臉色蒼白,目光有些迷離。見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羞愧地低下頭,囁嚅道:“我,我喝多了。剛才……在無人處吐了一回,怕身上有味道,便在鎮上買了一個香囊,這裏面的香料很好聞……”

獻寶似地拿出香囊,遞給商子牧:“老爺,您看。”乖巧得像個孩子。

小狐貍嘻嘻笑了,扶風,你果然有瞞天過海的本事,我白為你擔心了,吸吸鼻子,配合地做了個“真香”的表情。

張恒用夢游般的目光看看扶風,再看看大家,默默坐下。難道剛才真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扶風坐下,小狐貍立刻自覺地從商子牧身上撤退,輕輕躍到他腿上,低低道:“張恒那家夥被你嚇到了?他肯定懷疑自己腦子不清楚。”

扶風用手捏捏它的背,示意它“稍後跟你說”。

這時候他們左前方那四名江湖中人吃飽喝足,起身走了。商子牧把香囊還給扶風,微微笑道:“男孩子還戴什麽香囊?你倒像富家少爺,不像江湖人。”

扶風臉一紅,匆忙把香囊塞進懷裏:“我只是想,老爺那麽高雅的人……”

“高雅?”商子牧展了展衣袖,“我也是一身酒氣啊,這裏都是大男人,不妨事。”輕描淡寫的語氣,完全沒有灌醉扶風的愧疚感。

雪舟瞄他一眼,相爺,人家都吐了啊,您適可而止吧。

扶風扶了一下額頭,看起來仍沒清醒的樣子,口齒也不甚清楚:“是,老爺……我早說了,我不勝酒力,老爺……您和他們繼續吧,別讓我掃了大家的興……”

商子牧點頭,又與四大侍衛、雪舟他們喝了會兒酒,方盡興而返。

他們沒有註意,角落裏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一直背對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他才回頭,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慢慢瞇起眼睛。

“扶風?莫非這少年就是扶風?商子牧……”喃喃的低語淹沒在酒杯裏。

扶風腳步虛浮,卻發現腰裏多了條手臂,一回頭,對上商子牧含笑的眼睛,那雙眼睛,和煦而包容。

扶風沒有推開他,反而不著痕跡地向他身邊倚了倚。小狐貍躲在他袖子裏,偷偷捂著嘴笑。這家夥,果然還沒長大,這會兒早就清醒了吧?還借酒裝醉,想要得到父親的寵愛。若是到了相府,他會不會跟相爺家那位九歲的小娃娃商略雨“爭寵”?一念至此,越發笑得打跌。

扶風一拂袖子,給它一個警告的暗示。小混蛋,想到什麽好事了?別得意忘形啊,小心我把你甩出去!

上船後,商子牧把扶風推給雪舟:“給他洗個澡,把他扶到我房間來。”

雪舟應聲,攙著扶風走了。商子牧叫過張恒:“把你剛才看到的詳細告訴我。”

張恒猶猶豫豫地道:“可是,相爺,屬下……屬下自己都糊塗了。”

“沒關系,你只要說出來,我自會判斷。”

“是。”張恒道,“屬下輕功沒有扶風高,追出來,只看到白影一閃,風馳電掣一般向渡口方向掠去。屬下緊追過去,聽到落水聲,趕到岸邊,看到層層漣漪。然後,水面突然泛起一道耀眼的銀光,屬下還未及看清,便看到四面八方湧來無數魚兒,把水面遮得如同帷幕,根本看不到水下的情形。

“屬下當時看呆了,站了好久,清醒時,水上已經沒有魚,剛才那一幕,就像屬下做了一場夢……”

商子牧微微皺眉,眼裏露出困惑之色。

“相爺。”張恒赧然,“屬下可能喝多了酒,產生了幻覺。那扶風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麽?即便屬下看到的是真的,那也可能是水裏發生了什麽事,跟扶風無關。”

商子牧看他一眼:“你很清醒,我知道你的酒量。”

“相爺……”

“去吧,沒事了。”

“是。屬下告退。”

少頃,雪舟扶扶風進來,小狐貍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

“把他放我的湘妃榻上,拿床被子來。”商子牧吩咐。

雪舟也不質疑,遵命行事。扶風躺在湘妃榻上,抱著身上軟軟的被子,半醉半醒的模樣,唇角噙著笑意:“相爺……”

“好點沒?”商子牧藹然問。

“唔,還有點暈,不過,好多了。”

商子牧過來,摸摸他的額頭:“喝了酒,又洗過熱水澡,身上怎麽還這麽涼?”

扶風嘟囔:“人家喝了酒身子發熱,我卻越喝越冷。相爺,以後,不要叫扶風喝酒,好不好?”

“好,好,以後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今天是大家高興,多敬了你幾杯。”商子牧的手輕輕撫到扶風發間,拈到一根細小的水草。他的眉心動了動,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麽頭發裏沾了水草?”

扶風的眼皮微微一跳,目光呆滯地看向商子牧,像是馬上要睡著了:“水草?可能……是旁邊的漁船上吹來的吧?我和小混蛋……白天一直在外面吹風…….”

打個哈欠:“相爺,我困了……”頭一歪,發出均勻的呼吸,竟是睡著了。

商子牧看著他的睡顏,孩子一般純凈的臉龐,眉目柔和,唇角還掛著淡淡的笑容,毫不設防的樣子。

也許,是自己多疑了?自從認識這少年,一直在情感與理智間糾纏。心底裏,下意識地想去關心、愛護他;理智上,卻又維持著多年官場歷練出來的謹慎。

昨晚半夜三更去看他,卻撞見這少年穿著中衣去“賞月”,他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勁。今晚發生的事,似乎更加撲朔迷離了。

他輕輕嘆口氣,把小狐貍抱起來,放到榻上,小狐貍瞇縫著眼睛看看他,懶洋洋地闔上,過一會兒便呼呼大睡起來。

商子牧起身出來,到隔壁房間,在雪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回頭進來,見扶風踢掉了半條被子,他不禁搖搖頭,為他拉好:“這孩子……”一聲孩子,自然而然地出口。

扶風在睡夢中抿了抿唇,發出呢喃的夢囈:“相爺,屬下不勝酒力……”

連在夢中都自稱屬下了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商子牧看著他,心,不由地軟了。

等他背過身去,扶風的眼睛悄悄啟開一絲縫隙,唇角,掠過一抹笑容。

小狐貍用爪子摸摸他的臉,扶風啊扶風,你可真是狡猾,連自己的父親都敢算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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