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要做什麽！！”在無人的小房間裏，這是依德妮向格雲瑟要來的，依德妮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視著羅倫：“你以為你還是那個悲憫的聖騎士嗎！你已經死了很久了！你是一個亡靈！放棄你的悲憫吧！你一個人，什麽也幹不了！”

“我不是聖騎士。”羅倫則回答，她的關註重點離譜到讓依德妮幾乎爆發出第二次的怒吼。而羅倫打斷了依德妮的話，她看著依德妮說：“這次絕對不是普通的攻城，你明白，我也明白。”

“那又怎麽樣！”依德妮繃緊了臉色，然後陰沈著語氣回答：“傭兵們已經走光了，騎士人數那麽少，就算把城裏的民兵們都拉出來，也不過是送死。我們現在除了逃亡就只有覆滅。”

“還有尋找援軍。”羅倫回答“如果我不留在這裏，那麽你，我的契約者，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按照格雲瑟所說的那樣，去尋找援軍的，對麽？”

依德妮難得的感受到了一點難堪，這是卑劣者在光明者面前的難堪，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那麽的虛偽又羞恥。她咬了咬下唇，然後說：“你未免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了，我的契約者。我完全可以拋下你……”

“我從來不會高看自己。但是我想你忘記了。”羅倫微笑起來，在陽光的照耀了，她的笑容宛如天使：“我們性命相連。我的性命同時也就是你的性命。”

“……該死！你威脅我！”依德妮終於忍受不了自己的脾氣，她再一次的重重地拍擊了一下桌面，桌面發出了一聲悲哀的哀鳴聲化成了幾段。但此刻對峙的兩個人都沒有心情註意這個可悲的物件，只是對視著彼此。

“羅倫瑞恩斯！我從不接受任何人的要挾！就算你手握的是我的性命！！”

“是我們兩個人的性命。”羅倫發出了一聲嘆息。她的聲音安靜而沈穩，她看著面前這個氣急敗壞的少女。憤怒染紅了她的臉頰，讓她看上去倒是別樣的美麗。只是，身為一個覆仇者，光有美麗是不夠的。羅倫開口說：“你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王——如果你還認為你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王的話。對於自己的子民，那你就不應該逃避責任，對於你的敵人，那你就不應該只想著逃跑。看一看吧。”她猛地將她轉向了城外，那裏有土黃色的房屋，遠方灰蒙蒙的地平線。羅倫的聲音在依德妮耳邊響起：“這是你想要的土地。無論是以前還是將來，想要獲得它們，就應先學會守護它們。”

依德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答應下羅倫的要求的，她的腦子昏沈成了一片，就像是一團攪和在一起的史萊姆。這是潛藏在她內心中的野望，她隱匿在心中的覆仇之火。她從每一個夜晚裏的哭泣詛咒，再到現在的麻木不仁，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覆仇了。

可是當羅倫用強制的手段把她逼向窗臺時，她看著窗外那枯燥的景色，她依然能感覺到一股火焰在心底灼燒。這火焰叫做欲望，它灼燒的，則叫貪婪。這原就應該是她的土地，她的國家，她握緊了窗臺，握得手指發白。她突然意識到她已經越來越像一個那倫比亞人了，那裏充斥著自私自利的法師、老鼠、刺客，唯獨沒有正義與原則，守護與犧牲。

她微微地側過臉，看到羅倫光潔的下巴，她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對方的心底裏燃燒著同樣的火焰，炙烤著同樣的事物。她甚至不惜點燃自己的靈魂之火，只為等待覆仇的那一天。

她們都是一類人，可是她卻遠遠比不上羅倫。

依德妮答應了羅倫，回到大廳，同時引來了另一個消息。格雲瑟決定跟依德妮一起前行，去尋求援軍。當然，聖騎士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我們的每一分兵力都不能浪費，我們可以坐我的天馬去另城，此前我把它放在了另一個城市。沒想到它掙脫了繩子自己跑回來了。它是一個頑皮的孩子，從來不肯讓不認識的人坐上去。”

依德妮沒有多做問題，就沈默地點了點頭。天馬這個物種在大陸上並不常見，它們一般棲息在西大陸西北部的高原“無盡天柱”上，那是一片高聳入雲的石柱，同時也是有翼族的王城所在。無盡天柱足有10800根，在這些石柱的頂層，有翼族們建築了屬於他們的龐大宮殿和城市。只有被這些有翼族認可的友人，才可能獲得他們的坐騎天馬。

天馬極通人性，雖然比不上晨曦之光裏的獨角獸，但也是相當具有個性的生物了。這樣的坐騎在人類社會基本是千金難求的，這也不難理解格雲瑟為什麽會一開始把天馬寄放在別的城市了。

“那麽就最好即刻出發吧，在光線下荒漠獸人的視力看不到那麽遠，□□也不好瞄準。”羅倫則提出了自己的提議。她和格雲瑟商量了一下，格雲瑟爽快地把領兵權交給了羅倫，在之前的戰鬥中他早就發現羅倫是一個老道的戰士，同時也是一個合格的領兵者。

雖然莫裏森和城主提出了異議，但格雲瑟以意料外的強硬態度宣布了自己的決定。除了依德妮對於要與格雲瑟一起旅行這件事感覺不快以外，一切都以極快的速度順利地推進了下去。

“一路當心。”

隨著這句話，純白的天馬一飛而起。羅倫微微地瞇了下眼睛，陽光遮擋了天馬的痕跡，而陽光，總是會令亡靈感覺到不快。羅倫收回了眼神，她在之前的戰鬥中積攢了不少威望，起碼從眼下看起來，並沒有遇到什麽刁難。真正的刁難來自於莫裏森，這個城主的兒子。他堂而皇之地攔在了羅倫的面前，臉色陰沈地說：“你，到我這裏來，寸步不離的保護我。”

“閣下，我是臨時的戰時指揮官，而不是保鏢。”羅倫回答。

“難道你想保護那些卑賤的平民嗎？沒有他們，砂巖城也會存在。而沒有我和我父親，砂巖城就不是砂巖城了。”莫裏森冷笑著回答。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閃爍著寒光的長劍已經停留在了他的脖子上。羅倫看著莫裏森，她收起了一貫的笑容，整個人顯得冷漠又肅殺：“你覺得砂巖城沒了你就不是砂巖城？那麽我們可以試試，閣下，看你的腦袋掉下來以後，它還會不會存在。”

這出鬧劇在城主的出現下被喊停了。城主大聲地叱喝著自己的兒子，並讓羅倫放手。

“當然，如您所願。”羅倫收了手，朝門外走去。

“你這個卑賤的平民！”在她的身後傳來了莫裏森的吼聲，羅倫止住步伐，回過頭，莫裏森扭曲著臉色說：“你真的以為格雲瑟和那個女人會回來嗎？什麽聖騎士，都是一群只想著下半身的蠢貨！他早就看上那個女人了，我知道，我看到他看那個女人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們現在拋棄了你，你還等著他們？蠢貨！你等不來任何人！”

“住口！莫裏森，回到你的房間去！”城主再一次地大吼起來，他擦著自己額上不斷冒出的汗水，帶著歉意地看著羅倫說：“瑞恩斯閣下，非常抱歉，莫裏森也是太害怕了。”

羅倫聳了聳肩膀，沒有發表其他的想法，她想了想說道：“我查看過砂巖城的城墻了，它們太薄了，如果對方用人來堆的話，我們會很被動。”

“可，可是砂巖城附近是沒有用作制造雲梯與撞門錘的樹木的。”

“是沒有。可是不要忘了，他們還有一個不知底細的法師。”

羅倫回答著，而城主開始再一次的冒汗，這一次不是熱的，而是被嚇的。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個時候，鳴鐘聲開始響起來，這是由格雲瑟來以後建立的簡單的報警機制，一下代表著敵襲，聲音越多，則程度越高。一分鐘過去，鳴鐘就沒有停止過。羅倫安靜地聽著，然後看著城主說道：“閣下，看起來我的說變成了現實。請藏匿好你的行蹤吧，希望我們不會在神國相見。”

這個頗有些黑色幽默的祝詞完全沒有引來城主的共鳴。這個可憐的老實人已經快要被自己的汗水淹沒了。羅倫看了他一眼，這才提著長劍走出了城主府。砂巖城現在確實不怎麽好，但是對方法師似乎也沒有想要主動出面，而主要是依靠獸人來進行攻城。

這裏的原因，羅倫並沒有想到，她一邊思索著，一邊跑上了城墻。城墻上樹了一個一看就是法師造物的土堆，獸人們堆積在那，像餓狼一樣地往上撲。所幸或許由於法師的能力有限，這個土堆並不高，起碼現在還沒有影響到城墻。但繼續這麽堆積下去，就難說了。

羅倫看著那些嚎叫的獸人們，他們口水四溢，骨架與肌肉緊繃，雙眼通紅，有的甚至流出了膿水。這很明顯已經不再是具備正常思維的獸人了。

“瑞恩斯閣下，我們……我們應該怎麽辦……”騎士們圍了過來，帶著幾分恐懼地問。

“也不是沒有辦法。”羅倫沈默了回答著，然後下達了命令：“看好它們，如果土堆有變化，立刻通知我。我需要去跟城主商量一些事。”

這個城市是屬於她的，所以無論如何，羅倫都要在她來到之前守住，否則的話，她當初對依德妮說的那些話，將成為蒼白無力的假話。而她的契約者，也將永遠失去更大的野望。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兩天每天寫兩章，看著搖搖欲墜的存稿箱，我不禁陷入了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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