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跟小糖糖的運氣還算不錯，小糖糖滿兩個月的時候，孩子他爸就過來了，不是別的年紀，正是做好了準備打算南巡的那個。

“太好了，朕還害怕這次過來兒子又會沒了，沒想到小糖糖還在，而且還是只有這麽點大。”朱厚照一過來就抱著小糖糖猛親，這麽點大的小家夥還不太會掙紮，只能嗚嗚叫著當作抗議。

朱顏把孩子從朱厚照懷裏搶回來的時候小家夥已經難受得都快哭出來了，連忙摟著他拼命安慰。看到小家夥笑了，朱厚照又湊過來想親他，小家夥果然不是吃素的，看準了機會就狠狠揪住了他的胡子。

這個年紀的朱厚照胡子已經留得比之前又長了不少，小家夥一揪一個準，可惜他人小力弱，很快就被朱厚照掙脫了。知道兒子不喜歡自己親他，朱厚照這個逆反心理旺盛的渣爹竟然故意狠狠對著小家夥的小臉麽了一口，糊了他滿臉的口水。

原本只有在尿濕，或者餓了時候才會哭的小家夥破天荒的被親哭了。朱顏連忙拿來熱毛巾替他擦幹凈，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

真沒想到這對父子的第一次接觸竟然會這麽不和諧。的確是第一次接觸，之前朱厚照離開的時候小家夥還沒睜開眼睛呢。知道兒子的智商遠超普通嬰兒，朱顏真擔心剛剛這一幕會影響他們以後的父子關系。希望只是多慮了吧！

“糖糖乖，不哭，媽媽親親！”果然是親生的，每次朱顏親他，小家夥總會顯得特別開心。

“小色狼，離你媽遠點！”果然是渣爹，看到這一幕，朱厚照竟然一聲大喝。

“餵！陛下，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麽跟我說的嗎？吃兩個月的小baby的醋，你羞不羞？”

朱厚照還算有點羞恥心，沒再說話。

“朕想死你們了，跟朕走吧！朕要南巡，順便也帶你們去看看風景！”

“孩子還太小，不方便出遠門！”朱顏拒絕得斬釘截鐵，開玩笑，他這次南巡可是一走就走了兩年，天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麽，這個年紀的小嬰兒萬一有個感冒發燒在現代是無所謂，在那邊那可是要死人的！

“可以帶上櫃子！”

“之前你不是千方百計要甩掉我嗎？這次怎麽改主意了？”

“因為這是一趟詐死之旅。”朱厚照笑得一臉苦澀，“劇本我都已經寫好了，我們只要按照劇本走就行了。幾個關鍵性的人物早就已經打好招呼了，沒有人會為難我們的。”

“啊？”朱顏被嚇了一跳，定定地望著他看了半天，“為什麽？”

“朕累了，不想陪他們玩了，就這麽簡單！”朱厚照答得一臉坦然，就仿佛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游戲。

“說吧，沒事的，就算再可笑的理由，我也不會嘲笑你的……”朱顏放下小糖糖，走過去摟住了朱厚照的肩膀。

“我沒有家了……我在那邊已經沒有家了……”朱厚照糾結了半晌，終於還是一臉苦澀地開了口，“記得你之前跟我母後說過的那句要帶我走的話嗎？她當真了，認定了我一定會離開她，我還在那裏，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尋找我的繼任者了……朱厚熜，呵呵……她選中的果然是朱厚熜……”

“我一直以為母後跟我不夠親厚只是我的錯覺，原來是真的，她待我好只是因為我是太子，是皇帝，並不是因為我是她的兒子……哦，不！我原本就不是她的兒子……我到現在才知道所謂的鄭旺妖言竟然是真的……我那麽辛苦在現代跟明朝間穿梭，不僅僅為了中華之崛起，也因為她在那邊，我的母後在那邊，只要她還在那邊一日，那邊就是我的家。卻原來，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笑話……哈哈哈哈……”

朱厚照說著說著，忽然開始歇斯底裏地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嚇到了，小糖糖竟也跟著開始哇哇大哭。朱顏查看了一遍孩子，確定他不是尿了，也不是餓了，這才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朱厚照。

“最信任的兄弟背叛我，我可以一笑了之，畢竟人心隔肚皮，未來的繼承人要抹黑我，我也無所謂，畢竟他要追尊他的父親，我就是擺在他路上的絆腳石，但是我的母後，小時候曾經被我當成整個世界的人，竟然能夠說舍棄我就舍棄我……”朱厚照將臉埋在朱顏的頸窩處，聲音有些發悶，“利用南巡詐死原本只是我跟母後開的一個玩笑，沒想到她同意了，她竟然同意了，哈哈哈哈……”

“想想也是，在任何人眼裏，迎立了朱厚熜她也依舊是她的聖母皇太後，只可惜，朱厚熜卻不是那麽孝順的人。既然一個兩個都巴不得朕消失，那麽朕就消失吧！反正朕早就已經沒有了繼續留在那邊的理由。朕的妻子在這邊，兒子在這邊，那邊不過徒留一個皇帝的尊號而已。說是皇帝，卻是步步受掣肘，處處受壓制。”

“朕鼓勵發明，說朕不務正業，熱衷奇淫技巧。朕要量產燧發槍，說朕勞民傷財。朕開寧波、杭州船舶司，說朕不遵祖宗法度，誰不知道海禁早已名存實亡，多少世家大族跟海盜勾結，賺得盆滿缽滿。遣中官監察礦山、河堤、鹽鐵之政，說朕濫用中官，寵信閹黨，也不想想，朕的手中到底有幾個文官可用。

衛所糜爛，朕千方百計設計出關，一個個如喪考妣，仿佛朕出了關，整個大明朝便會在一瞬間覆亡，即便朕打了勝仗，一個個也只會冷嘲熱諷，恨不得將朕的戰功盡數抹殺。朕要收商稅，說朕與民爭利，什麽民，真正的民與商稅有何幹系？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朕侵犯了那些大官僚大地主的利益！

那些個清流，凡是朕作出的決策，他們都堅決反對，凡是朕作出的指示，他們都始終不渝地抵制，一個個都跟瘋狗一樣，一言不合就想撞死殿前，以死相諫。搞得朕好像商紂那樣的無道昏君一樣。朕真杖斃了他們反而是成全了他們忠君愛國的美名！”

果然壓抑得久了，朱厚照一說起來竟然就沒完了，他一向很少在朱顏面前抱怨，朱顏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竟有這麽多煩惱，一時楞在當場，竟不知該怎樣安慰。

朱厚照果然也沒希望她安慰，咬牙切齒地繼續往下說：“朕不甘心！不甘心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大好的帝國一天天衰落下去！所以，就算面對再多的非難也依舊硬著頭皮跟他們對著幹！朕覺得自己怎麽說也算是半個穿越者，看看那些穿越小說，哪個穿越者不是造火器，制大炮，三拳兩腳就打造出一個資本主義強國？

朕以為朕賺了錢他們就會給朕好臉色看，皇店每年賺的銀子填補了多少戶部的虧空，朕以為他們會念朕的好，到頭來依舊只是一個與民爭利。要是他們知道以後崇禎會窮到什麽程度……不對！關朕屁事，那是朱厚熜的孫子！

朕以為朕造了燧發槍，練出舉世無雙的火器營他們就會服氣，那幫混蛋卻只給朕一個雕蟲小技不足掛齒的評價，甚至指責朕把錢花在無用的玩物上，是勞民傷財！去你媽的玩物！朕當時真恨不得用手裏的玩物把那幫老家夥一個個都崩了！

朕打了勝仗，以為他們總算會承認朕多少有點用處，到最後他們卻依舊只記住了朕的荒嬉無度。如果跟蒙古人幹仗是荒嬉無度，他們倒是也去荒嬉一個看看啊？

夠了！朕受夠了！去你媽的中華崛起，去你媽的千古一帝！從今天開始，朕！哦，不！我！我只為你跟孩子而活！”

雖然開始語氣還算平緩，但朱厚照越說越激動，最後終於發展到了咆哮，最後那句話簡直就是吼出來的，仿佛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那句話一出口，原本已經被朱顏哄得安靜下來的小糖糖又被嚇哭了。

朱顏連忙欲哭無淚地跑去繼續哄兒子。看到朱厚照渾身顫抖，眼中卻淚光閃爍，於心不忍，最後只能抱著孩子過去安慰他。原本還擔心朱厚照這個沒輕沒重的蠢爹會不小心傷到小糖糖，沒想到看到那張漲得通紅的小臉，朱厚照臉上原本殺氣騰騰的表情卻忽然一松，整張臉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粑粑不好，粑粑嚇到小糖糖了……”朱顏原本還在糾結該怎樣哄朱厚照，沒想到他卻先哄起了小糖糖。

聽到他的聲音，原本正賣力地大哭的小糖糖哭聲頓時戛然而止，睜大了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猛看。看到小家夥真的乖乖止住了哭泣，朱厚照的嘴角溫柔地一勾，立刻跑去拿來嬰兒紙巾替小家夥擦眼淚。

“所以，跟我一起去南巡吧，就當是最後的臨別福利了。陪我在那邊過完我在大明的最後兩個生日，從今往後我就只屬於你跟我們兒子了！”朱厚照說著笑瞇瞇地捏了捏小糖糖的小臉，小家夥難得的沒有被他弄哭。

“你真的已經決定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朱顏總有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當然！”咆哮完畢，估計該發洩的怨念都已經發洩完了，此刻朱厚照的笑容甜美得仿佛吃飽喝足後的小糖糖。

“豹房那邊的那幫女工程師們我已經打過招呼了，等南巡回來，想回家的可以回家，願意留在那邊的，我也不勉強，反正既然她們以為自己能夠憑著穿越者的身份混得風生水起，讓她們試試又有何妨？”

“好，我會讓爺爺做好接收準備的。”朱顏看過那段歷史，當然知道留在那邊就等於已經被判了死刑，不過既然那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她也不好多言。都是成年人了，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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