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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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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地將陶明濤的想法說了,陶蓉蓉頓時就笑了起來。她早就覺得陶明濤一直以來對自己偶爾帶刺的行為覺得不對了,如今聽來,原來源頭是出在這裏。

陶夫人聽到陶蓉蓉笑,臉頰也是微紅,赧然道:“那孩子,實在是被我慣壞了。”

陶蓉蓉緩緩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我與……夫人的關系,這樣想也是難免。畢竟夫人對我,實在是太過關切了些。”

陶夫人擡頭看著陶蓉蓉,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殿下不怪他就很好了。不過,聽他說,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幫著榮國公出謀劃策,非要讓榮國公娶了殿下才好,殿下若是……”

陶蓉蓉搖了搖頭,柔聲對陶夫人說:“夫人也不必生氣了。京中我與榮國公的流言傳了多年,如今我就告訴夫人吧。我對榮國公,確實是有意的。”

對著陶夫人震驚的臉,陶蓉蓉越發溫柔了起來:“舅媽,今日我就叫您一聲舅媽了。我是再嫁之身,加上公主的身份,註定了那些想在仕途上有所發展之人是與我無緣的。”陶夫人不由自主點頭,就聽陶蓉蓉繼續道:“況且,公主的身份,也不是誰都能娶得。我能選的人本就少。如今年歲也這麽大了,我也不願意去給人做後娘。榮國公對我來說,委實是最好的選擇。”

說著,陶蓉蓉微微低頭:“更何況,他對我也是矢志不移,這麽多年下來,我又如何不感動,心中怎麽會一點影子都不留。”

陶夫人聽她這樣說,不由困惑:“殿下既然心中有了榮國公,又何必遲遲不決。”看了陶蓉蓉一眼,她小心勸道:“榮國公與殿下的年歲都不小了,這般年紀,許多人家的兒女都要開始準備著相看合適的人家了。若是再拖下去,就算是為了子孫後嗣,榮國公只怕也等不下去了。”

她說完,就見陶蓉蓉輕嘆,臉上帶上淡淡愁緒:“如何不是。可我這心裏頭……”塗著丹蔻的手指摸了摸胸口,陶夫人就聽陶蓉蓉說:“還是不安。”

陶夫人正困惑,就聽陶蓉蓉壓低了聲音,輕聲說:“舅媽可願意聽我講一講我以前的那人?”

陶夫人自然點頭。應著陶祁的原因,她原本就對陶蓉蓉過去的日子很是關切,想著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對方肯對自己傾訴,她自然是心中願意的。

陶蓉蓉見她點頭,唇邊笑意一閃而逝,就道:“舅媽也是知道,我以前的身份的。”

陶夫人點了點頭,手放上陶蓉蓉的手背,柔聲道:“如今你是公主,他們卻去了鄉下,過去如何,又有什麽關系。”

陶蓉蓉莞爾,點頭說是,道:“我與舅媽說這個,卻不是為了抱怨什麽。”陶夫人於是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凝神聽她講下去。

“那時候我的身份不高,自然也嫁不得好人家。於是我苦心謀算著,推動著那林於氏給我找了個一個商戶之家。以我當時的身份,在商戶之家我的日子卻是可以過得和那後。”

“最開始的時候,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後來,林家垮臺,那何家的老虔婆就變了臉色,對我不冷不淡起來。索性我當時還算持家有方,那何良義也貪慕我的顏色,所以那時候,日子倒也還算過得去。”

“可時間流逝,何家的老虔婆各種手段用出來,我與何良義之間漸漸地就淡了。後來姚家的事情一出,更是想著貶妻為妾,生生要謀了我的性命去。”

陶蓉蓉一邊說著,臉上一邊慢慢地浮現出淺淺的憂傷,最後卻變成了譏誚:“舅媽,經過了這樣的事,我卻是有些膽怯了。”

陶夫人聽在耳中,心中暗嘆,看著陶蓉蓉眸光中就泛起憐惜之意。

只是想想,她還是忍住了安慰的意思,輕聲對陶蓉蓉道:“可是殿下,榮國公不是當初那何良義。何良義會做的事,榮國公未必會做。”

“況且……殿下如今,也不是當初的身份了。”

陶蓉蓉輕輕搖了搖頭:“可是,洛成也是皇兄的心腹。若是我與洛成之間出了矛盾,皇兄偏幫哪一方都是不好的。若是為了不讓皇兄日後難為,我還是先想清楚才好。”

陶蓉蓉既然這樣說,陶夫人也不好再勸,只是回去之後,不免將這番話對陶祁一一說了,嘆道:“殿下實在是太過為陛下考慮了些,就連這種事,都不肯讓陛下為難。”

陶祁聽了,心中也很是憐惜,嘆道:“想來是那時候征伐之時,殿下為陛下打理後宅時留下的毛病。這件事,倒是要與陛下說一說才是。”

夫妻兩人說了這件事,陶祁果然是過了兩天,就找了時間將這件事與陶永安說了。

陶永安聽了這話,垂手立在欄桿前,看著飄落的雪花,臉上半點笑意也無。

良久,他輕聲一嘆,道:“朕知道了。”

陶祁見陶永安不說什麽,也只是勸了一句,就將這件事放到了腦後。畢竟陛下與殿下兩人相依多年,陛下從來都是很關心殿下的。

陶永安聽陶祁說了這事,心中很是難過,自顧自地取了黃酒溫了來喝。

獨自一人飲了兩杯,門口就報,說是皇後娘娘來了。

陶永安擡頭看去,就見皇後穿著一件白色毛皮滾邊的披風進來了,取下披風,裏面卻是一身正紅宮裝,襯得她面色紅潤,很是喜氣盈盈。

陶永安見了,心中微妙地生出不喜來。那種感覺,類似於我不高興的時候,你居然這麽好,真是讓人討厭的奇特情緒。

將這種莫名的情緒丟到一邊,陶永安道:“皇後所來何事?”

高婉婉對陶永安見了禮,坐到陶永安對面,方才柔聲答道:“方才聽小廚房說陛下要了酒,臣妾怕陛下一人飲酒覺得無趣,特此過來看看。”

陶永安就輕笑,讓人取了酒杯放到高婉婉面前,道:“既然如此,皇後就與朕同飲。”

溫過的黃酒喝起來有一點甜絲絲的味道,但是後勁卻很足。高婉婉喝了兩杯,就已經臉色發紅,有一點微微的眩暈。

擡眼看去,見陶永安這時候一口一杯臉上並無半點兒笑意,高婉婉終究還是未能忍住心中困惑,脫口道:“陛下為何不開心?”

陶永安輕笑,說:“朕並無不開心。”

高婉婉這時候反而露出一些小女兒情態來,聲音嬌憨地說:“陛下說謊,明明見到臣妾,連個笑都沒有,還說不開心。”

陶永安倒是有些好奇她為何如此大膽起來,凝神看去,不由得莞爾,原來這皇後,酒量真是出乎意料的差,兩杯黃酒下去,居然就已經暈了。

他也不欲與醉鬼多說什麽,只是哄了兩句,想著將她敷衍過去就好。

高婉婉卻是不肯,拉了陶永安的袖子,一張臉仰頭看他,嗔道:“陛下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給我好不好?”

這個時侯,倒是連臣妾都忘了自稱。

“我是陛下的妻子呀,夫妻一體,陛下的不開心的事說給我聽,我可以幫著陛下一起不開心的。”

陶永安被她說得哭笑不得,敷衍兩句,高婉婉卻盯著他的臉仔細地看,等他說完,理直氣壯地說他撒謊:“都是假話!”

這個時侯,她也沒了什麽儀態,從榻上爬過來,跪坐在了陶永安身邊,抱著他的一只手臂,只是說:“陛下要是不想說,也不要緊。我一直陪在陛下身邊的。”

話一說完,依舊是仰頭看他,仿佛是等著誇獎一般。

陶永安一邊懷疑著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一邊又生出感嘆來。

這種時候,居然只有一個喝醉了的皇後來安慰自己。

雖然這皇後,也不是自己當真想要的。

這樣的念頭閃過,他最終還是對高婉婉多了一點人耐心,好生將高婉婉安撫了,才自己繼續一口一杯酒地喝了一壺,然後方才嘆了一口氣。

既然妹妹為自己著想,自己卻不能不為妹妹著想了。

第二日,陶蓉蓉就詫異地接到皇後的邀請,請她入宮去。

陶蓉蓉一邊使人回去傳信,一邊梳妝打扮了,然後方才入宮去。等進了皇後的宮室,陶蓉蓉有些詫異地見高婉婉笑容滿面地對著自己招手,讓自己坐到她旁邊。

“妹妹有幾日不曾入宮了,我在宮中閑著無事,想念得緊,所以特意讓妹妹進宮來說說話。”

盡管高婉婉比陶蓉蓉年歲還小些,可因為陶永安的關系,她如今還是親密地叫著陶蓉蓉妹妹。陶蓉蓉也不好說什麽,只能由著她叫了,但是,她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與高婉婉有什麽好說的。

只是這個時侯,她也還是露出了微笑,與高婉婉說著客套的話。

兩人寒暄幾句,高婉婉終於說出了她今日見陶蓉蓉的目的——為陶蓉蓉說親。

“這話其實本宮說起來,有些不太像話。可妹妹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再嫁的問題了。”

陶蓉蓉呆了呆,轉頭看高婉婉,後者正竭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無害可親:“況且,昨日陛下也說起這件事,還說,要本宮幫著操心呢。”

陶蓉蓉又呆了一呆,哥哥說了這種事?

她盯著高婉婉一張一合的嘴,卻對她說出的話聽而不聞,腦海中只是轉著這個念頭,想著自己與陶永安之間是不是已經有了隔閡了。

這種事,為什麽哥哥不對自己說,而要對皇後說?

一個新婚不過幾天的人,哥哥居然也放心托付嗎?

各種念頭不停地冒出來,陶蓉蓉一時之間心煩意亂,完全不曾註意到高婉婉說了什麽。

高婉婉雖然是這樣說著,卻也凝神關註著陶蓉蓉的表情,見陶蓉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那個盤旋以久的念頭就再度冒了出來。

莫非,陛下與長公主之間,當真不是兄妹,而是曾經的情人嗎?

這樣的念頭在高婉婉入宮之前,就已經有了。只是一直以來,她都強行按捺著,不肯相信是真的。

盡管因著這份擔憂,她已經在入宮前試探著將陶蓉蓉與洛成湊成對一次了。

腦中思緒不停,高婉婉臉上卻一直帶著笑,道:“妹妹在想什麽,神不守舍的?”

陶蓉蓉回神,連忙笑道:“方才倒是走神了,委實不好意思。只是我的婚事,如今也是老大難,還是不勞娘娘費心了。”

這個時候,她居然是連嫂子都不願意叫了。

高婉婉立刻就察覺到了她的抗拒,心中頓時一顫,臉上卻依舊笑意嫣然:“妹妹這話說的,難道因為是難題,就不管了嗎?況且是妹妹終身大事,總要多關心關心才好的。”

陶蓉蓉略微看了高婉婉一眼,後者立刻在她的眸光中感受到了陶蓉蓉冷下來的情緒。

“娘娘的關心,我是知道的。只是這再嫁之事……皇兄已經允了我自主,娘娘也不必替我多費心了。左右,我是不會留在一直不嫁的。”

她掩唇輕輕笑了笑,看向高婉婉的目光中的譏諷與不滿被甜美的笑意掩蓋了起來:“不會當個讓娘娘覺得厭煩的小姑子的。”

高婉婉心中尷尬,面上不顯分毫,嗔道:“妹妹這話是怎麽說的……就算是妹妹一輩子不嫁,本宮也是不會厭煩妹妹的。”

話說到這裏,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冷了下來。

只是兩人都是面上的高手,一邊說著衣裳首飾,一邊說著琴棋詩畫,居然也能說得看上去不亦樂乎。

直到高婉婉身邊有人來報,說外面常貴嬪求見,陶蓉蓉才找了個機會借機離開了。

出去的時候與常貴嬪擦肩而過,後者見到她,很是恭敬地行了禮,含笑說了兩句客套話。陶蓉蓉含笑敷衍了,轉過頭去就已經將她丟到了腦後。

這後宮之事,可與自己無關了,就算是有人想將自己拖進去,自己也是不幹的。

不過想到高婉婉之前說的話,她還是去求見了一次陶永安,婉轉地提醒陶永安,當初他答應過,自己再嫁的事一切由自己做主。

陶永安等陶蓉蓉一走,就招了人來問之前到發生了什麽事。等聽到陶蓉蓉來之前是從皇後宮中出來的時候,陶永安頓時就沈默了許久。

到了晚上,吹燈睡覺之前,陶蓉蓉身邊的秋萍卻忽地推了門進來,滿是詫異:“殿下,大管事求見。”

陶蓉蓉也很是詫異,一邊披衣,一邊問:“都這個時侯了,大管事怎麽過來了?”

秋萍搖頭說不知,上前幫著陶蓉蓉穿了衣服又隨意綰了頭發,淺淺地抿一抿口脂方才讓陶蓉蓉出去了。

結果進了門,她就被大管事打發了出來,守在門外看著天空淺雪無聲,心中實在是困惑異常。

陶蓉蓉進了門,屋內只點了兩盞燈,顯得有些暗。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看清,屋內除了大管事,另有旁人。定睛一看,陶蓉蓉就驚訝地叫了出來:“哥哥,洛成?”

大管事在一旁溫和地笑:“殿下,今兒陛下帶著榮國公忽然上門來,老奴也只好打擾殿下歇息,請了殿下過來。”

陶蓉蓉對著陶永安行禮,卻被陶永安不耐地嗔道:“你我兄妹,何時如此多禮過。”陶蓉蓉也就順勢站了起來,坐到陶永安對面去,困惑異常地問:“皇兄帶著榮國公前來,莫非是有什麽事?”

陶永安凝視著陶蓉蓉,昏暗燈光下,只是隨意梳妝打扮一番的陶蓉蓉有著不同於那些小姑娘的風情。可這在陶永安看來,卻也清楚地表現出,陶蓉蓉年歲已經不小。

他嘆了一聲,掃了一眼洛成,柔聲道:“蓉蓉,此時,你就當你我不是皇帝與公主,就只是兄妹如何?”雖然這樣說著,他也不曾等陶蓉蓉回答,就自顧自地問:“我曾經說過,你的婚事由你自主。可當時我也知道,洛成對你有情,你心中也未必對她無意。那時候我就想著,總有一日我會喝你們兩人的喜酒。”

洛成聽皇帝這樣說,一面是喜悅異常,一面是很是尷尬。兩種情緒交織,讓他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扭曲。

只是這份扭曲的表情,最終卻只有大管事看到,那邊兄妹兩人,都完全不曾看他。

“可是如今,一年一年蹉跎,我都已經娶妻將要有子,你們兩人卻無半點兒進展,我很是焦心。”陶永安凝視陶蓉蓉,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溫柔了下來,“蓉蓉,今日當著洛成的面,我且問你一句,洛成到了如今,依舊是矢志不移,你為何卻不肯答應?”

陶蓉蓉聽他這樣問,頓時就呆了。

洛成也有些發呆,陛下今日夜間忽然召了自己入宮,又問了幾句不著四六的話就帶著自己出宮。那時候自己還想著是不是陛下有什麽事情要做,結果他就直接入了公主府。

如今又當著公主的面問出這樣一番話來,實在是讓洛成覺得……

真是又期待又尷尬。

自己追不到公主,就算有人給自己出謀劃策都不行。如今居然要靠陛下來直接追問,實在是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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