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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碎空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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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謝吟給季璋派了一萬精兵前去清剿邪教。

然而不過七日,自碎空山附近轄地的官員來報,季璋與這一萬精兵, 全軍覆沒。

這怎麽可能!謝吟拿著手中的奏章, 心裏亂得普通扭動的一團亂麻。季璋是誰?他十七歲便上了戰場,自從上了戰場, 他便從未輸過。

他怎麽可能死呢?

然而謝吟把奏章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甚至已經可以把奏章的內容背下來。可是他還是沒有看到季璋生還, 只有季璋與一萬精兵共覆沒的消息。

“福慧!傳旨下去, 加派五萬精兵給鎮遠將軍, 請他務必把季將軍帶回來!”既然奏章上沒有找到季璋的屍體,那季璋就沒有死,季璋也……不會死!

“還有, 傳國師過來。”碎空山的事情吩咐完,謝吟的臉色已經白得可怕,身體也已經搖搖欲墜,仿佛再刺激一下, 便會墜入深淵。

謝吟屏退左右,等候國師的到來。

國師戚瑾來的很快。他依然是一身紅衣,像是一團瑰麗的火焰, 慢慢的燒向謝吟。

“你到底給季璋設計了什麽陷阱。”謝吟一見到戚瑾,完全顧不上皇帝的威儀,直接揪住戚瑾的衣領。但是謝吟此時個子不高,這幅怒極的模樣在戚瑾眼中實在是不夠看。

“我怎麽會為季將軍設計陷阱?”戚瑾笑得陰柔, “季將軍,可是心甘情願為您犧牲的,陛下。”

戚瑾的笑容,似乎也突然變得詭異危險起來。

“你說……什麽?”謝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眼睛裏一片茫然。

“我是說,你的季璋季將軍,是自己甘願去送死的。”戚瑾噗嗤一聲笑出來,“他知道他鬥不過我,所以他想用他的生命來換你的命。”

“真可惜啊……”戚瑾見謝吟傻楞楞的,頓了頓又繼續說:“可惜我的目標從不是皇權,而是你們整個國家。”

“不……這不可能,你到底在說什麽!”謝吟繼續往後退,然而身後便是一節臺階,他被絆倒在臺階前,下一瞬,他發現他再也動彈不得。

“原來你還沒有發覺,你們的國師我——不是人類。”戚瑾緩緩的靠近謝吟,看著謝吟動彈不得,心中湧上無比的覆仇感。

但是,他與南寧國,其實並無任何仇怨。

謝吟瞪大眼睛,他已經無法思考。

“你的小情人季將軍可是敏銳得很,很早就發現了我不是人。他與我做交易,讓我放過你,可是他不知道,我最滿意的不是你,陛下。我最滿意的本來就是季將軍。”戚瑾故意放慢了語速,好讓謝吟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戚瑾本來相中的也是季璋。季璋這樣的人,堅韌堅強,上過無數次戰場,精神意志可不是旁的什麽人可以比的。所以他把季璋引到振鷺寺,挖去雙眼,割掉耳朵,折斷雙手雙腳,用他的意志化作無盡的怨氣,替他吸收魂魄,供他使用。

季璋的靈魂不會消失,卻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接下來,他會把整個南寧國的人都投入振鷺寺,讓數以萬計的靈魂延長他的壽命,這樣,他才可以有時間做那件事情。

謝吟想堵住耳朵,卻因為動彈不得,還是聽到了戚瑾全部的話。

他的玉卿,被人如此對待,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想起季璋離開前還向他保證,說是他的臣子,只要他下令讓他回來,他就會回來。

原來這些,不過是謊言嗎?他的玉卿早就知道了會死,卻還是為了他甘願去死。

謝吟眼前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那一刻,整個世界突然消失不見,一切都變得白茫茫的。

在白茫茫的盡頭,一個拎著長槍的奇怪的人正在吃力的走向謝吟。

他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嘴角咧到耳朵,但是就連他的耳朵都是兩個空空的洞。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折斷,他卻可以用一種怪異的步伐走向謝吟。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個怪異的人才走到謝吟身邊,輕輕的把人攬在懷裏,嘴裏不知道在念著什麽。

“我不會再傷害你,也不會允許他來傷害你,阿央。”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似的。

前世的夢,也該醒過來了。

而在另一個夢境中,蘇溪亭也緩緩的睜開眼睛。

他一睜眼,眼前淺色的流蘇一晃一晃的。他覺得有點累,不是身體上的累,是精神上的累。

這應該是一架馬車裏,裏邊的裝飾樸素,應該不是他們蘇家的馬車。

蘇溪亭擡起手揉了揉額頭,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他的手……變小了一些,也變得白皙細膩了一些,手上有幾個小繭子,但很明顯不是他自己的手。

“輕辭!輕辭!”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馬車後傳來。

蘇溪亭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他的心猛的跳了兩跳,身體不受控制的下了馬車。

嗯?!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蘇溪亭感覺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然後他就看到……年少的自己掀開了馬車的簾子,一臉驚喜的望著他。

嗯!!蘇溪亭瞪大眼睛,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輕辭,我可終於等到你了。”小蘇溪亭沖他眨眨眼睛,“我本來是想直接去你家接你,誰知道母親不讓,非要我先走。來,快過來,你的馬車沒我的舒服。”

蘇溪亭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年輕的小蘇溪亭拉住手腕拽到了蘇家的馬車上。

蘇家的馬車鋪著毯子,座位上也鋪著華美的錦緞,旁邊擺著小桌子,上邊還有瓜果點心。

蘇溪亭突然想起來,這好像是那年他與宋輕辭一起去凝輝宗參加弟子選拔的時候。那時候母親不許他和輕辭一起去,於是他在路上等了輕辭好幾日,這才把人等到。

既然面前是年少的自己,那現在他應該是在……年少的宋輕辭身體裏?

“輕辭,我跟你說個事。”小蘇溪亭眉飛色舞的說,“到凝輝宗,我和你換一下身份。你做蘇溪亭,我做宋輕辭。遇到欺負你的,你狠狠教訓他們便是。讓我也體驗一下做宋家少爺的滋味,好不好。”

當年他確實是說過這話。當時他年少不懂事,見總有人欺負宋輕辭,宋輕辭還不敢還手便覺得生氣。所以才想出一個愚蠢的法子,就是等到凝輝宗之後,沒有其他人,都是各世家弟子,誰也不認識誰。兩個人便互換身份,讓宋輕辭也享受一下蘇家少爺的待遇。

然而他記得,這個辦法愚蠢到了極點。

“好,我聽你的。”蘇溪亭聽到自己這具身體小聲的回答。

於是蘇溪亭被當年的自己給扒了衣裳。

兩個人互換好衣裳,小蘇溪亭便是當年的宋輕辭,而宋輕辭卻成了小蘇溪亭。

馬車一路搖晃著,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到了凝輝宗。

雖然蘇溪亭一路只能聽不能說。這一路上蘇溪亭也在思考。

他明明是和眾人一起進入碎空山振鷺寺,不可能經過一扇門便回到幾十年前,所以這應該是一個夢境或者幻境,只有破解這個夢境才能出去。

按理說夢境會讓人漸漸忘記自己,進入自己最痛苦的回憶,或者別人痛苦的回憶,經歷各種痛苦,從而精神崩潰。可是他進入夢境有一段時間,他還擁有之前的記憶。

他進入的也不是自己的記憶,而是……宋輕辭的。這說明宋輕辭當年確實有一段極為痛苦的記憶。如果宋輕辭的身體裏是他……那他自己的身體裏,會不會是崇愔?

現在蘇溪亭幾乎已經肯定,崇愔就是宋輕辭。

因為他進入那扇門的時候,崇愔拽住了他的衣袖,他們應該是在同一個夢境,就算不是,夢境的建造需要當事人的記憶,他身在宋輕辭的記憶中,那麽宋輕辭一定也在這幾人中。

謝淮君,沈思榭,謝吟,都不需要懷疑,只有崇愔最符合。

不過現在真是混亂,他頂著宋輕辭的身體,現在要裝作蘇溪亭,而他本來也是蘇溪亭。崇愔頂著小蘇溪亭的身體,現在是宋輕辭。

於是蘇溪亭幹脆以身體定,他現在的身體就是小宋輕辭,崇愔就是小蘇溪亭。

凝輝宗的弟子選拔每幾年都會有一次,各個世家的弟子夠得上條件基本都會來。凝輝宗會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菡萏院裏,然後再進行三項考核,考核結束達標者才可進入凝輝宗。他在凝輝宗當了多年的管事,這些他已經十分熟悉。

當初宋輕辭,就是在三項考核之後,凝輝宗還未曾通知選中失蹤的。

“阿亭,來這邊,我占了位置,你快和我過來。”就在小宋輕辭發呆的時候,小蘇溪亭又過來拽他。“凝輝宗兩個弟子一間房,我可不要和別人一間。”

他的手被小蘇溪亭拽著,臉不爭氣的紅了。

原來當初宋輕辭已經對他……

小宋輕辭回過神來,被小蘇溪亭拉著先占下一間客房。

蘇溪亭還記得,當初是他以宋輕辭的身份占的房間,所以惹了其他世家的人不快,還尋了他們的茬。

果不其然,他們剛收拾好,就有人上門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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