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嶠的第一反應, 是去牽栗早的手。

兩人都非常緊張。

但是很遺憾, 依然碰不到。

“沒關系。”栗早還是一把虛握住司南嶠的手, “我跟你說一下你現在的變化, 你之前是古裝，就是你拍戲時的裝扮，現在你變成了現代裝, 跟我上回在醫院看到的一樣。我覺得, 這應該是個好的轉變, 你被困的困境，應該已經解除了。”

“嗯。”司南嶠點點頭，“我能感覺到渾身輕松。”

栗早激動不已：“那你現在能回到自己身體裏嗎？”

“不著急。”司南嶠說，“你說過, 病房裏還有布置, 我不確定現在那些東西攔不攔得住我。但是我看出來了，顧星瀾的本事也不怎麽樣, 只要他一倒, 那些手段不攻自破。”

栗早明白了：“所以, 你的意思是, 我們先對付他們, 你再回去？”

“對。”司南嶠點頭，“我猜，顧星瀾都不確定我現在的狀態，用我來牽住他們的註意力，然後抓緊時間對付司北林和顧星瀾。我想……”

我想解決這些麻煩再和你相見,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那些糟心的事情。

“怎麽樣？怎麽樣？”關朗打發掉那些工人，沖了進來。

栗早將司南嶠的情況和他的話都跟他說了。

“這倒是不錯的主意，謝天謝地，可算是有用。”關朗有些語無倫次，半晌道，“南哥不愧是南哥，什麽時候都這麽鎮定。”

栗早看著司南嶠，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的確，這個男人真的很優秀。

無論處於怎樣的困境，他都始終很淡定，永遠有一顆強大的心臟。聽他今天的話，其實之前他每天都承受著被萬千繩索束縛的痛苦，可他從來沒提過。

栗早實在忍不住，上前虛虛抱了司南嶠一下。

剛才還被誇淡定的司南嶠，瞬間就不淡定了，哪怕兩人其實並沒有真正接觸到，哪怕他現在只有靈魂，他的靈魂也僵住了。

好半晌，司南嶠才擡起手臂，輕輕圈住栗早。

“我知道你倆在擁抱，我其實也挺感動，但是……”關朗忽然很欠揍地開口，“栗早你這樣真的很搞笑啊。”

栗早：“……”

司南嶠：“……”

真的很想打死他，有沒有？

不過說到底，到底是件天大的喜事，見血不吉利，栗早給關朗記下了。

中午兩人去吃了頓大餐。

下午回到游樂場，繼續拆。

上次跟前老板撒謊，說要用這裏來拍戲，關朗決定把這謊給圓上。

《殺》那部電影的場地有些特殊，主要場景幹脆自己搭算了，就搭在這裏。

娛樂項目的器械都還挺新的，關朗大方地送給了前老板。

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幹活，游樂場忽然闖進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顧星瀾，滿臉煞氣。

看到栗早和關朗，顧星瀾腳步一頓。

“顧大師。”栗早笑瞇瞇地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顧星瀾陰沈沈地打量她一眼，最後還是看向關朗，“關導，這是在幹什麽？”

之前買下這游樂場後，栗早就跟老板說好了，要保密。老板要跟栗早合作，自然信守承諾，一點消息沒洩露。

然後栗早他們跑去搶盛亞的項目，吸引走了大家的註意力，所以直到那些符紙被燒掉，顧星瀾才察覺到出事了。

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這事是栗早和關朗做的，現在發現都是熟人，意外之後也有點慌。

“準備拍戲。”關朗倒是不慌不忙。

“在這裏拍？”顧星瀾左顧右盼。

關朗點頭：“跟都介老師商量了一下，《殺》的主要場景，我們打算親自搭一個，就在這裏。對了，顧大師，你看地方，風水好嗎？”

顧星瀾心裏微微一動：“你不是不信風水嗎？”

“那倒是，不管風水好不好，我們花了錢，肯定都會按照原來的方案繼續。”關朗笑道，“那就不打擾顧大師了，你向來是大忙人……對了，顧大師今天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事？現在這裏歸我管，有事你但說無妨。”

顧星瀾這才明白，關朗剛才就是逗著他玩，氣得差點噴出口鮮血來。

“沒事，路過。”顧星瀾沒管關朗，而是深深看了栗早一眼，“看到這剛開沒多久的游樂場在拆，有點好奇，所以來看看。”

栗早笑道：“游樂場不是三年前開的嗎，也挺久了吧？”

顧星瀾微微一頓，解釋道：“主要不是最近生意火爆嗎？沒想到老板舍得拆。”

“我還以為顧大師這種高人，對這些玩樂的事情應該不感興趣呢，沒想到竟然這麽關心。”關朗又接著道，“以前覺得顧大師高高在上，現在瞬間感覺接地氣了許多。”

被兩人一輪接一輪地噎住、嘲諷，顧星瀾已經快氣炸了。他今天是因為毫無防備，自己先亂了陣腳，所以才會漏洞百出。

他也明白這點，很快調整好情緒，假笑道：“我對什麽都感興趣，那你們忙，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哎呀，這就走了嗎？”關朗一臉可惜，“還說請顧大師參觀一下，幫忙給點意見呢。”

顧星瀾說：“反正你們也不信，我的意見不重要，按你們的想法來就好，再見。”

臨走之前，他盯著栗早看了好幾秒，那眼神深沈如海。

“他盯上你了。”關朗提醒栗早，“你要小心一些。”

“盯上我是好事。”栗早笑笑，“這樣你才有更多發揮的空間，重要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顧星瀾不傻，他當然明白，拆游樂場燒符紙，是栗早和關朗共同的傑作。

但是，他跟關朗打交道好幾年，關朗也沒掀起什麽風浪。反而是栗早一出現，事情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會認為，栗早才是最危險的人。

游樂場這邊已經拆了，現在場地易主，栗早和關朗都守著，他做不了什麽，只能回醫院去守著司南嶠的身體。那邊還有兩個栗早的人，他只要盯緊那兩個人，盯緊司南嶠的身體，就還掌控著主動權。

“顧星瀾一定會對醫院加強防護，特別是你那兩個人，他肯定會非常重視。”栗早對關朗說，“之前讓準備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關朗比了個OK的手勢，“妥妥的。”

游樂場事件後，生活平靜了幾天，《殺》的場景正在緊鑼密鼓地搭建中。

因為要跟都介老師合作，關朗原先準備拍的那部電影他就延後了，先拍《殺》。

這天栗早正在一邊監工一邊被劇本，忽然接到了舒冰夏打的電話，問她哪天有時間去把ST的代言廣告拍了。

ST的代言合同簽了有段時間，但一直沒拍，栗早差點給忙忘記了，急忙表示隨時有空。

舒冰夏便和她約了第二天。

因為是運動品牌，拍攝的場地在一個風景很好的湖邊。

栗早到的時候，舒冰夏已經等著了。

她昨天親自打電話，栗早就知道肯定不僅僅是拍廣告那麽簡單。

中場調整休息的時候，栗早跟舒冰夏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怎麽了？”

“我弄到了兩個勁爆消息。”舒冰夏微微揚眉，神采飛揚。

栗早盯著她看了幾秒，沒管那兩個消息，忽然說：“你變漂亮了。”

舒冰夏楞了下：“為什麽突然吹彩虹屁？”

“肺腑之言。”栗早拍拍心口，“你現在的氣色、狀態還有整個人的氣場，都跟我第一次見你時，不太一樣了。”

第一次見面時，因為對顧莫辭卑微的愛，舒冰夏哪怕打扮得像個大小姐，骨子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自卑，做事情也束手束腳，透露出來的氣場自然不足。

現在她甩開了沈重的包袱，整個人的精氣神就提升了不是一個檔次，自信滿滿，看起來當然漂亮多了。

這才是女主該有的狀態。

“放心，我不會再被顧莫辭蠱惑。”舒冰夏笑道，“我已經跟他勢不兩立了。”

栗早也不解釋：“你的勁爆消息是什麽？”

“一個是關於顧莫辭的，一個是關於秦明澤的。”舒冰夏開始吊胃口，“你想先聽誰的？”

“顧莫辭。”栗早毫不猶豫。

她對顧莫辭的態度已經足夠明顯，如果舒冰夏真的還要執迷不悟，她怎麽避諱都無用，還不如坦蕩一些。

而且看舒冰夏現在的狀態，她應該沒有撒謊。一個人撒謊的時候，難免心慌，她假如還喜歡顧莫辭，也不可能這麽輕松。

果然，舒冰夏並沒有再對這個名字過分敏感：“你知道的，我家跟顧家是世交。雖然顧莫辭惡心，但該有的交際還是不能少。上次我回家，順道去拜訪顧莫辭的媽媽，聽她無意中說起，顧莫辭最近和顧星瀾走得很近。可是，根據我從小對顧莫辭的了解，他對玄學，並不怎麽感興趣。”

這事栗早知道，原書中有寫過，顧莫辭尊重叔叔的職業，但自己並沒什麽想法。但是，這也不妨礙人家叔侄倆關系好，更何況他們現在還有共同利益。

“我當時也沒多想，可沒過兩天，去我參加朋友的一個酒局，恰好顧莫辭也參加了。我不想跟他碰面，提前從後門離開，沒想到，剛好撞到顧莫辭在跟顧星瀾吵架。”舒冰夏挑了挑眉，“你猜猜，他倆吵什麽？”

綁在一起的兩個人，有可能為了利益不均而吵架，栗早並不覺得有多不可思議，但她確實有點竊喜。如果能夠從內部瓦解敵人，自然事半功倍。

只是不知道，顧莫辭跟顧星瀾之間的矛盾，到底有多深？

“我猜不出來。”栗早盡量不動聲色，“你快說吧，別吊我胃口了。”

舒冰夏低聲道：“我只聽到一半，沒敢靠太近。總結一下意思，大概是顧莫辭找顧星瀾合作，可最後他的承諾沒能兌現，反而給顧星瀾惹了麻煩。顧星瀾很不高興，所以找顧莫辭要錢。他說，如果顧莫辭不給，就把他不是顧家孩子的事情說出去。”

栗早：“！！！”

這話含義可太豐富了。

“顧莫辭不是顧家的孩子？”栗早馬上問道。

舒冰夏跟顧莫辭青梅竹馬，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我就是覺得奇怪，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舒冰夏非常困惑，“據我所知，從小到大，沒聽說過任何關於顧莫辭不是顧家孩子的傳聞。顧家阿姨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對顧叔叔一心一意，不存在出軌的可能。顧莫辭從小到大也沒有任何走丟、或者被綁架之類的事故……而且，顧莫辭的臉，很明顯就是叔叔阿姨的集合，只要認識他們的人都能看出來。所以，我也搞不懂了。”

舒冰夏不明白，栗早倒是靈光一閃，想到一種可能。

假如顧莫辭是穿書來的，他知道劇情，了解這個世界，卻因為野心，不甘心男主到最後也沒能成為世界首富。所以，他想要趁早將司家收入囊中。

但是，憑借著顧莫辭自己的能力，他還做不到。於是，他找到自己那個會玄學的叔叔做同盟，看起來顧星瀾也不是真高人，對紅塵俗世惦記得很。兩人一拍即合，想要利用顧莫辭的預知能力和顧星瀾的玄學技能，在這個世界橫著走。

本來一切很順利，只是誰也沒想到，栗早會忽然穿過來，橫插一杠，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顧星瀾覺得是顧莫辭的錯，所以想要從他那裏拿好處，才會威脅他。

這猜測極其大膽，卻又合情合理。

栗早覺得，她有很大可能猜中了真相。

“你有什麽想法嗎？”舒冰夏問栗早。

栗早搖搖頭：“一頭霧水，不過這件事情，其實很好證明吧？親子鑒定就行。”

“我也是這樣想的。”舒冰夏搖搖頭，“所以才覺得奇怪，因為顧莫辭當時看起來，好像並不是很擔心。可如果沒有證據，顧星瀾又怎麽會用那種事情威脅？”

這樣看來，那就更加證明自己沒猜錯了。

栗早輕輕呼出一口氣，顧莫辭有恃無恐，跟她一樣，不過都是仗著身體還是原主的，親子鑒定都查不出來罷了。

“說不定真是你聽錯了，這件事情慢慢打聽吧，如果顧莫辭真不是顧家的孩子，肯定會有風聲洩露。”栗早自己掌握了真相，也沒法跟舒冰夏說，只能換了個話題，“對了，關於秦明澤的消息呢？”

之前舒冰夏給栗早下套那次，就是希望她去找秦明澤。栗早雖然一直沒去找，但其實有讓關朗暗中查找秦明澤的消息，一旦找到人，哪怕知道是套，她也會鉆進去看看。不入套，她便始終不知道他們想幹嘛。

“我找到秦明澤本人了。”舒冰夏打了個手勢，沒一會兒，就有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佝僂著背，神色萎靡，眼神閃躲，跟電視上的金牌經紀人相去甚遠，但容貌又是一致的。

“我是在酒吧碰到他的，沒錢了，混得極慘，被人揍了頓。我猜，他應該是跟背後的人鬧翻了，現在說的多半是真話。”舒冰夏朝栗早介紹完，剛好秦明澤到了跟前，她又介紹了一下栗早，“秦哥，這是栗早，你們談吧。”

舒冰夏很識趣，不僅自己走開，還讓人在周圍守著，不讓別人過來打擾。

“栗早是誰？”秦明澤不認識栗早，對她也不敢興趣，渾濁的眼珠遲緩地轉了轉，然後就垂下去，不仔細看幾乎要以為他站著睡著了。

“栗早是司南嶠的女朋友。”栗早看了眼司南嶠，故作鎮定地說。

秦明澤現在這狀態，必須給他下一劑狠藥才有用。

司南嶠輕輕勾了下嘴角，看到秦明澤後沈郁的臉瞬間放晴。

秦明澤則像是忽然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直接蹦了起來，這次眼睛倒是睜開了，不再渾濁茫然，卻滿滿都是驚恐。

“你做了什麽對不起南哥的事情嗎？”栗早輕哼一聲，“反應這麽大？”

秦明澤四下看看，拳頭抵在心口揉了揉，總算是恢覆了幾分經紀人的幹練：“司南嶠昏迷三年了，你在跟鬼談戀愛？”

“你怎麽知道鬼不能談戀愛？”栗早反問，不等他接話，又說，“再說了，你怎麽確定三年前，司南嶠沒有女朋友？”

“我是他經紀人，他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秦明澤非常篤定。

“是嗎？”栗早冷笑一聲，“所以，你就故意坑他，對嗎？”

“我沒有！”秦明澤聲音很大，卻不夠實。

“對，不應該說你坑他。”栗早輕輕點頭，“應該說，你本來就是別人放在他身邊的眼睛。”

秦明澤嘴唇顫抖，色厲內荏地喝道：“你胡說！”

“你跟南哥第一次見面，是南哥回國那天，在機場偶遇。”栗早邊聽司南嶠說話，邊加工轉述給秦明澤，“你說自己是個經紀人，看南哥長得帥，所以想找他演電影。可其實，那天你和你手下的藝人，沒有任何行程，你就不該出現在機場。你和南哥簽約那天，因為心虛，還把咖啡灑在了南哥衣服上，那天南哥穿著一件白襯衫……這些，可以證明我是南哥女朋友的身份了吧？”

秦明澤汗如雨下，這麽私密的事情，除了他和司南嶠，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

不過，如果司南嶠談戀愛了，告訴女朋友倒也有可能。

“你自以為掌控了南哥的一切，其實你對他根本不了解，連他談戀愛都不知道。”栗早繼續道，“倒是你，每個月從司北林那裏領錢的時候，給情人買包包的時候，南哥可都一清二楚呢。”

大太陽底下，秦明澤瑟瑟發抖，臉色蒼白，虛汗如瀑，上下牙齒不斷打架，半晌沒能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別這麽擔心。”栗早是真看不上這人，不過還是按照司南嶠的意思說，“南哥說了，看你現在活成這樣，大概也遭到報應了。以前你做的那些事情，提起來臟，他就不跟你計較了。”

秦明澤並沒有因為被罵而難過，反而很開心，他抹了把汗，終於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了：“謝謝南哥，我知道南哥是好人，我當時也是被逼無奈，他們威脅我……”

“南哥就想問你一件事。”栗早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機會只有這一次，說不說實話，看你自己，我們絕對不勉強。”

“說說說，問什麽我都說。”秦明澤立刻表態。

栗早問：“司夫人之前想找高人替南哥招魂，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明澤眼珠一轉，忽然一個趔趄，像是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

“誰？！”秦明澤回頭，卻什麽都沒看到，剛停住的冷汗頓時又下來了。

“看來你沒什麽誠意。”栗早隨意地揮揮手，像在趕走什麽垃圾，“走吧，以後別出現在我們面前，否則……別以為南哥拿你沒辦法，他以前能把你的小動作掌握得明明白白，現在依然能，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隨著栗早話音落，秦明澤腿上又一軟，情不自禁跪了下去。

至此，他已經徹底嚇傻了，涕淚橫流地爬到栗早面前，想要去抓她的腿：“我說……”

手還沒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推開。

秦明澤徹底崩潰了，哭著道：“不過是一場戲罷了，南哥是影帝，粉絲那麽多，突然消失不好交代。他們就聯手演了一出戲，司夫人假裝心疼，要找高人來招魂。司董假意發怒，說她不該迷信，然後借機將南哥關起來，誰也不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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