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莫辭來劇組的時候，栗早發現他身邊的助理換了。

“以後不會再有人來騷擾你。”顧莫辭這樣跟栗早講。

栗早快笑死了：“只要你放過我，自然沒人來騷擾我。你換人就換人，不要拿我當借口，我當不起。”

顧莫辭深深看她一眼，沒有爭辯。

換掉男主後，拍攝計劃重新做了調整，栗早翻了翻，發現顧莫辭的日程都比較集中。

“原本小顧剛剛殺青，還有別的工作安排，最近沒打算進組拍戲。”蘇源跟栗早解釋，“這次是臨時來救場，所以日程上，我們比較遷就他的時間，你體諒一下。”

還臨時救場，顧莫辭也夠不要臉的。

栗早心裏清楚，但什麽都沒說：“我沒別的事，怎麽安排都可以。”

開拍第一周，每天都有栗早跟顧莫辭的對手戲。

好在自那天過後，顧莫辭以及他身邊的人，都真的沒再來騷擾過栗早。

他倆演技都過關，效率相當高，每天都能提前收工。

工作進展順利，還能看到頂流帥哥，連劇組都充斥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我明天要去錄個綜藝，可能來回要四五天時間。”這天早上化妝的時候，顧莫辭跟栗早說，“我和蘇導說好了，今天晚上請劇組所有人吃飯，你也一起去吧？”

他倆之間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沒什麽恩怨。

是栗早單方面對這人不喜歡。

但別人不知道這些，兩人是合作關系，顧莫辭又沒真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栗早不能不給男主這個面子。

“好。”栗早答應下來。

全劇組都知道了今晚顧莫辭要請客，比起往天，工作時越發熱情高漲。

有激情，狀態就好。

才到下午三點，就拍最後一條了。

是栗早扮鬼的戲份。

她飾演的阿飄狀態的冉婧要從半空中突然掉下來，嚇到前來尋人的藺君言。

因為飾演阿飄，栗早在劇中這樣的鏡頭還不少。

這種鏡頭不僅僅考驗演員的演技，還需要工作人員操作威亞來配合。

今天是開機以來，第一次拍這種鏡頭，蘇源在旁邊給栗早打氣：“不要害怕，工作人員反覆測試過，很安全。”

畢竟是女孩子，他擔心栗早第一次被吊那麽高，會害怕。

“好。”栗早吊過無數回威亞，早就不害怕了，但她也不好表現出來，刻意演得拘謹了一些，“我知道。”

蘇源又去頂住工作人員，要確保安全。

負責威亞的工作人員保證沒事，還說他親身上去試過。

“栗早，我有兩個你那麽重，都安全回來了。”工作人員笑著對栗早道，“你放一萬個心，不會有事。”

栗早化好妝，就被威亞掉到屋頂。

這屋頂有兩層樓那麽高。

為了更好的效果，等下栗早下來，是頭沖下。所以，這時候，她也是倒吊著的。

許久沒吊了，這麽往下看，還真有點害怕。

而且，腦子充血，滋味實在算不得好受，栗早扭了扭脖子。

身邊溫度微微降了點，是喬美男飄了過來。

到處都是鏡頭，還有收音設備，栗早不好跟他說話，只是不著痕跡地擺了擺手，示意她沒事。

喬美男卻誤會了她的意思，飄到她面前，伸手附在她手上。

栗早一楞。

“別怕。”喬美男輕聲說。

栗早這才明白，他以為自己害怕。

那樣虛虛相握的手，讓栗早想起了那天的那個擁抱，不禁有點走神。

直到聽到場記打板，她才回過神來，急忙調整狀態。

因為這不是單人的戲份，鏡頭先是跟著下面的顧莫辭走。顧莫辭進門後，還要四處尋找一番，栗早才會突然出現，制造驚悚場面。

所以，還有時間做調整。

栗早縮回手，瞬間進入狀態，她不允許自己在拍戲的時候不專業。

可是，下面顧莫辭才剛踏進屋子，還沒開始尋找，栗早身上的威亞突然就松了，整個人直直往下墜。

這顯然不是設計好的。

負責威亞操作的工作人員根本沒動，威亞就自己動了，他急忙去按按鈕，想要讓威亞停下來。

可是之前明明好好的操作鍵，這時候竟然完全失效了。

工作人員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另一邊，監視器後的蘇源也是“蹭”一下就站了起來：“怎麽回事？！”

屋子裏的顧莫辭本來還在表演，聽到聲音擡頭一看，下意識就沖上前，想接住栗早。

但這顯然來不及。

栗早距離地面，已經不足一米距離。

不知道死後是會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像喬美男一樣，從此變成一直阿飄？

這是栗早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然後，她就看到了喬美男的臉。

身上的繩索瞬間繃緊，她停住了，在距離地面極近的位置。

喬美男停在她身邊，白衣被風鼓起來，長發四散飛舞。

栗早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畫面。

她連害怕都忘了，剛才還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以前不管怎麽動，喬美男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都紋絲不動。

喬美男說，死物當然不會動。

這是第一次，栗早知道，原來它們是會動的。

所以，他們都不是死物。

喬美男闔眼又睜開，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眼底的情緒卻濃郁了一些。

他輕輕說了句什麽。

“栗早！”有人沖過來，抱住了栗早。

栗早想問問喬美男說了什麽，卻感覺抱著自己的人在抖個不停。

“先放我下來。”栗早拍了拍妙妙的後背。

“哦哦。”妙妙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地解她身上的威亞。

但她實在嚇壞了，整個人都在抖，越慌越亂，越亂越解不開。

顧莫辭這時候也跑了過來，在他的幫忙下，才把栗早放了下來。

栗早腳還沒站穩，妙妙已經再次抱住她，放聲大哭。

她只是個助理，不能出現在鏡頭內，卻比顧莫辭還先跑到，可見是真的著急。

栗早能感覺到她情緒異常，但現在沒法問。

蘇源他們全都過來了，圍著栗早七嘴八舌地問。

栗早抱著妙妙，說：“我沒事，但……我現在腿軟，肯定沒法拍了，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說不？

蘇源急忙答應並安撫：“肯定不能拍，這事不查清楚，我們就停工。你放心回去休息，我一定給你個說法。你們幾個，都跟我來！”

他也是真生氣，明明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怎麽就還是出了意外。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接二連三出事，對劇組影響也很大。

蘇源現在後背還全是汗，如果栗早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別的不說，他這輩子也別想再幹導演了。

栗早點點頭，在人群裏搜尋喬美男。

剛才太多人跑過來，她應付大家，就沒空去管喬美男，這時候卻找不到人了。

栗早雖然不知道喬美男到底有什麽技能，但這次千鈞一發之際救人，跟平時整蠱人的小手段需要的能力肯定不一樣，從喬美男飛舞的衣服和頭發也能看出來。

栗早很擔心他。

栗早拒絕了顧莫辭送她回房間的提議，從妙妙的背包裏拿出傘撐開。

妙妙今天情緒也不對，往常她從不會往栗早傘下鉆，今天卻一直抱著她，不願撒手。

栗早也不能推開她，只能盡量貼緊她，再留出一點位置。

可喬美男還是沒出現。

回到房間，栗早看妙妙還在流淚，給她遞了紙巾，微笑道：“好像我才是被嚇最慘的人吧？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妙妙是很不錯，專業、周到、細致，是個非常能幹的助理。但栗早並不認為她們平時有多親近，差不多就是普通同事關系。

所以，這次妙妙情緒崩潰成這樣，她還真的挺意外，總感覺不大對勁。

“對不起。”妙妙吸了吸鼻子，嗓子都有點啞了，“我……”

栗早安靜地看著她。

妙妙沈默了一會兒，低垂著眼眸，輕聲道：“南哥就是吊威亞，那樣墜下來，然後……”

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南哥……哦，你之前的老板？”栗早恍然大悟。

妙妙點點頭：“他到現在都還沒醒。”

栗早明白了。

看得出來，妙妙跟前老板關系很好，親眼再看見同樣的事故，想到還沒蘇醒的老板，她情緒崩潰很正常。

“你看我今天得救了。”栗早摟住妙妙安慰，“這是一個好兆頭，老天爺讓你看到這一幕，就是告訴你，你的南哥也會醒過來。”

這話沒什麽邏輯，但對妙妙來說，她需要的本來也不是邏輯，她只要一絲光就夠了。

妙妙哭了很久，最後竟然靠在栗早身上睡了。

情緒繃太久，突然釋放後確實會累。

栗早扶著她躺到沙發上，給她蓋了床薄毯子。

妙妙臉頰通紅，似乎有點熱，栗早起身，腿軟了一下。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從那麽高的地方墜下來，能不怕嗎？

栗早攥了攥拳頭，起身找到遙控器，打開空調。

房間內只有空調運行的聲音，栗早輕聲問：“喬，你在嗎？”

沒有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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