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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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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與異界相隔天塹,以往就是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次元裏互不幹擾,然而在某一年,一只剛孵化沒多久的小惡魔突兀地闖進了人類的視線,那異樣的瞳色驚到了人群,在人界引起了小幅度的恐慌,此後,兩界才逐漸互相觸摸到彼此,了解到在除了人界之外,還有一個更大、更加精彩紛呈的世界。

自那以後,兩界慢慢認識到,每隔三年,兩界都會交匯一次——猶如兩個齒輪相契合一般,而在交匯的這段時間內,人類可以來到異界做些交換,異界人也可以去人界開闊眼界,看看科技之下的文明。

只不過,交匯的時間只有半年。半年後,兩界仿佛兩顆越來越遠的行星,只有當下一個三年來臨時才會再會。

人界的統治權利被稱為天令,有的異界人也習慣稱呼人界為天令國——其實天令只是統治人界的一個家族,只不過因為歷代都會出一個掌權人,才會被冠以天令國的稱呼。

而人類由於某種禮尚往來的傳統,也想給異界起個順口的名字,起來起去都覺得不妥,而且異界的權利錯綜覆雜,最終只能以蘇裏亞命名異界。

如此說下去,蘇裏亞其實是整個異界的政治經濟中心,是一座來一次便會愛上的城市,異界的掌權者基本上都居住在蘇裏亞,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情也能馬上集合商討出個結果來。

提到蘇裏亞,就不得不提一下與之相悖的一座城市——阿戈拉。

如果說蘇裏亞的標簽是自由開放、縱情享樂,那麽阿戈拉就是一座軍事嚴密、毫無人權可言的城市。

據說阿戈拉是異界最為機密的地方,內裏人員每三年進行一次大輪換,所有被調換下來的人都會被秘密遣送到異界的某處頤養天年,被阿戈拉補貼到進入墳墓的那一刻。

有的人在外面待不下去便來到阿戈拉,為了這等福利工作三年然後醉生夢死,直到生命的盡頭;也有的人被阿戈拉看中天賦,強行洗腦強制工作,幹滿三年後依舊被扔到象牙塔渾渾噩噩地度過餘生。

外界對阿戈拉的態度褒貶不一,但至於阿戈拉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城市,沒有親身體驗過,誰都不知道。

距離阿戈拉不遠便是另一座小有名氣的城市:黑獄。黑獄的知名度雖然沒蘇裏亞和阿戈拉那麽高,但只要一提起黑獄,人們的腦海裏或多或少都會浮現出一幅場景——無邊的黑森林和令人絕望的毒沼。

欽景此時正坐在一處顛簸的木板上。

在異界,除了擁有飛行能力的惡魔能夠飛進黑獄,其他人只能由生活在毒沼中的擺渡蟲托送進入,唯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些家畜的血液罷了。

欽景能夠清晰地嗅到周身那股子陰冷的氣息,甚至也能感覺到這潮濕黏膩的氣息敷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可他此時被蒙住雙眼,雙手也被反縛在身後,絲毫不敢動彈。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次來黑獄的時候他不信邪,在擺渡蟲托著的木板上扭來扭去,結果人家不幹了,四下散去,木板就掉在了毒沼中,可憐欽景那時年少輕狂,也不懂得求助,最後整個人掀進了毒沼,差點沒命出來。

就是那次過後,欽景對這裏的毒沼有了種畏懼的心理,此時再次經過毒沼,楞是連動也不敢動。

但最近的事情總是出乎欽景的意料。

最先是一陣微風吹拂過欽景的眼罩,再然後,一只手直接伸過來拉扯了一下欽景的眼罩,與此同時,他聽到一個嚴厲的冷聲:“戴好!”

這是彌子白的聲音。

但眼罩卻反而隨著他的聲音被扯開些許,讓一絲微光透過眼罩底下滲透進來。

欽景故作慌亂地瑟縮了一下,借機把身子朝旁側轉去,通過眼罩下方那一點點的空間,他能夠看到一雙皮靴懸浮在身邊——也只能看到這麽一點。

看來彌子白的能力就是飛行了。欽景若有所思,可是彌子白雙瞳為黑,這麽看上去並非一個惡魔。

欽景稍稍仰起頭來,好讓自己的視線朝更遠處看去。他不知道彌子白到底是怎麽想的,將計就計總沒錯,更何況拆穿彌子白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在毒沼周圍,是充滿毒瘴的黑森林,欽景以前來的時候見過一次,但再次看見還是不覺全身一悚。黑獄周圍的森林之所以被稱為黑森林,並不只是因為其色調以灰黑為主,更是因為整片森林都是由死人骨堆砌而成、以死人留下來的殘骸為養料養育而成的,因而其樹幹及樹枝的形狀像極了一個個慘死的人在張牙舞爪。

他正仔細觀察著四周景色的特點,突然一陣風壓滅了眼罩下的一點微光,緊接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還有多久?”

然後是彌子白的冷聲:“你又想幹什麽?”

“路上太無聊了,去了之後還不知道要在黑獄待到什麽時候,不如……”後面的聲音漸行漸遠,讓人聽不清楚,但欽景還是能辨別出這個跟彌子白搭話的人就是那天那個身材強壯的藍瞳惡魔。

聽彌子白的語氣,似乎和那個人對付不來,又或者說,他那突然冷冰冰的語氣,是在暗示欽景自己和這惡魔關系不和?

欽景低下頭去,繼續保持先前的動作。

越來越好玩了,他想,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

直到被拉扯著走進一個潮濕陰冷的地方,欽景才被扯下了眼罩——眼前竟然是一片刺眼的白,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甚至還有白色的門。

他突然有種進了醫院的錯覺,而這種錯覺讓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將後背抵在墻上,警惕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白衣人。

但那個白衣人只是漠然地回看了他一眼,反手將門關上了。

欽景強壓下心裏那點翻湧上來的不安,強迫自己仔細打量這間白色的房間,如果不論這讓人極度不舒服的顏色,那麽說這裏是個酒店房間也不為過。標準的單人床,小小一張白色茶幾,白色的椅子和白色的地板,如果只是在這裏生活的話,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欽景慢吞吞地挪到茶幾旁邊,上面只擺著一個水壺和一只小杯子。

只不過杯子不是玻璃的。

他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只好蹲下身去用茶幾的棱角去割捆在手腕上的繩子,然而繩子異常堅固,棱角又並不鋒利,幾番交錯之下,欽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棄了。

欽景知道,這裏應該就是黑獄內部了,但若是讓他說出這裏具體是哪裏,就很懵了。

而且,和他同行的那些人又在哪裏?

欽景靠在墻上長長地出了口氣,他突然有點想笑,時隔多年,他又回來了,回到這裏來了,而且是以一種這麽窩囊的方式。

與此同時,彌子白在某個房間內跟著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所在的房間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被稱作“玻璃室”,從這裏能看到東南西北、頭頂以及腳下相連接房間的狀況,但房間內的人卻並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角度被監視的。而此刻彌子白所坐的沙發面對著的,正是欽景待著的白房子。

在這裏朝四周看去,能看到每個房間都是不同的,有的房間以藍為主色調,甚至在房間中央還擺有一個浴缸;有的房間以灰色為基調,墻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刀具,有的甚至還濺上了紅色顏料,乍一看跟鮮血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而在彌子白手邊的桌子上正放著一沓資料,是這些人——也就是之前關在第三區的那些人的資料,上面記載了他們的好惡,雖然並不是非常精確,但也足夠整出這麽幾個密閉的空間來擊垮他們想要反抗的鬥志。

彌子白的手指輕點上資料,看著欽景蜷縮在了床的一角和衣睡去。

資料上顯示,欽景的弟弟在醫院呆了好一段時間,由此判斷他不喜歡醫院。對於這個邏輯,彌子白一開始還無法接受,但還是順從上面的旨意將他的房間扮成這樣極致的病房。他本以為這對欽景來說只是個奇怪的房間,可沒想到他真的對此有所反應。

也許這個人身上還有更多他沒有發覺的東西。

彌子白把目光轉向其他房間,待發現他們並無異樣後,這才起身準備離開,不料玻璃室的門突然被輕敲了幾下。

不知為何,彌子白的心臟也跟著這幾道敲門聲狠狠跳了幾下:“進。”

一個低眉順目的仆從彎著腰推門進來,輕聲說:“大人,有人找。”

“誰?”彌子白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向來不喜歡合作幹事,這次能夠跟萊克一同管理第三區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要是上面再派下來一個人,他立刻請辭。

他都已經把後路想好了,孰料那仆從又把腰彎下幾分,聲音更輕了:“是蘇裏亞的人。”

彌子白頓時覺得一股寒意從腳跟升上了頭頂,蘇裏亞跟黑獄向來不做太多溝通,更何況是從蘇裏亞派人下來……來黑獄做什麽?巡查?

可為什麽偏偏在第三區的人被帶回來後出現在黑獄?

彌子白不能不懷疑前來黑獄的這個人的用心。

隨後他說:“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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