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主府回來，左睿一直有些悶悶不樂。對於這個懂事的大兒子，林小碗向來是放在心上的，再說轉眼也要到他八歲生辰了，兒子這般憂傷可是不好的。

這日趁著左容出去，林小碗哄睡了女兒和小兒子，這才讓人帶了左睿過來。

左睿五歲開蒙，此時已經讀了不少的啟蒙書。被林小碗叫來之前正在自己屋中寫每天規定的大字，知道是母親要見他，他也堅持把手中那一張大字寫完才讓人收拾了去林小碗院中。

對於這個大兒子的性子，林小碗也是知道的。之前還和左容奇怪過，這樣的性子究竟是隨了他們兩個人，最後還是周三和周六給解了疑惑。左睿性子酷似林小碗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外公。

這兩位老人對左睿幾乎是疼到了骨子裏頭，一點也沒有因為左睿還有個隨了周姓的弟弟周胤而有所偏頗。

等到左睿進屋，林小碗就讓他坐在了身邊，一盤做成熊貓模樣的點心推了過去，笑著摸了摸左睿的腦袋，問道：“你今日寫了幾張大字了？”

左睿的功課是每天二十張，林霄蕭同樣是五歲開蒙，如今每日也不過是五到十張的大字。這個波動主要就是看林霄蕭的心情了，如果哪天高興，說不定就完成十張，要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有其他事情吸引了她的註意力，最低的五張還是會保證完成的。

“寫了十五張了。”今天是林霄蕭帶著周胤玩，所以他的功課進度還算順利。

林小碗點了下頭，“那也是該休息休息了，累了就看看遠處，休息休息眼睛。”

左睿老老實實地點頭，聽著林小碗問他日常的事情都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一絲隱瞞的。

林小碗見不是日常事務讓他不開心，想了想就問道：“還在為那天跟小宸吵架生氣呢？他也是喜歡蕭蕭才這麽說的，你怎麽就變小氣了？”

左睿雖然比衛諸宸還小上兩個月，不過因為自幼就跟著林小碗、左容四處游玩的緣故，心智上倒是成熟不少。平日裏面難得見他這般賭氣，這會兒聽林小碗說起來他就露出了一絲羞赧的神色。

“娘親，”左睿湊過去，擡頭看著林小碗，“我就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你說來我聽聽？”林小碗笑著再摸了摸兒子的臉，光滑有彈性，手感真不錯。

“我知道弟弟姓周是跟了外公的姓，妹妹姓林是跟了母親的姓，我是跟父親姓左的。”左睿低聲說，一旁林小碗笑著點頭，這孩子倒是把這點摸得清清楚楚。

“可是，”左睿微微皺起眉頭，“為什麽衛諸宸的弟弟也姓衛，而不是姓朱？還有薛城，他妹妹也沒有姓朱的！”

林小碗微微一楞，沒有想到這孩子竟然還推己及人，這些天來就為了這個事情而煩惱呢。一時之間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懷念，直接伸手把有些不情願的左睿給拉入了懷中，這才低聲道：“那小睿是怎麽想的呢？”

“我不知道。”左睿低聲說：“我問了衛諸宸，他說他們是親兄弟，所以都跟著父親的姓的！”這個答案讓左睿幼小的心領一度開始懷疑人生，難道他的弟弟、妹妹跟他不是親兄弟姐妹？

林小碗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那娘親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睡在裏面的姐弟兩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聽到林小碗說要講故事，這會兒都叫了起來。

“娘親講故事，我也要聽！”林霄蕭說，而後面還自帶周胤配的回音，“要聽！”

左睿本來還有些憂郁加傷感呢，這會兒聽到他們的叫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下本來有些紅的眼睛，起身道：“我去幫他們。”他進屋幫了兩人穿好衣服鞋襪，兄妹三人這才手拉手出來，林小碗這邊上了點心和果茶，這才開始給三個孩子講當初的故事。

隱去那些血腥兒童不宜的細節，林小碗這個故事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結束。三個小孩子認真聽著，靠在軟榻上擠成一堆，三雙眼睛幾乎都不舍得從林小碗的身上移開。

左容回家的時候就見了妻子和兒女這般模樣，還聽到林小碗道：“你們父親當時手握一把利劍，直接擋開了砍向我的那把刀……”

林小碗聽到他的腳步聲，語調一頓轉頭看了過去。已經是俊逸的青年變成留著胡須的中年美大叔的左容微微笑了下，把手中的鬥篷遞給一旁的丫鬟，這才笑著道：“在給他們講去雍州的故事？”

“是啊，”林小碗遞了杯熱茶過去，笑著道：“正說到那次我們去找藥材差點中了陷阱的事情，不如你來說？”

左容笑著坐過去，依次摸了摸三個掙紮起身的小家夥的腦袋，這才道：“好啊，讓你們娘親休息會兒，爹爹給你們講故事，好不好？”

周胤從左睿的身上爬過去，胖乎乎地小手抓著左容的衣服，擡頭拍馬屁道：“爹爹好厲害，我也要跟著爹爹學武藝！”

“我也要！”林霄蕭跟著就也爬上了左容的後背，“爹爹，我也要鋤強扶弱，除暴安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非常自豪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詞匯量。一旁的左睿看看前面有弟弟，後面有妹妹的父親，半響才低聲道：“我也要像爹爹保護娘親一樣，學好武藝，保護娘親、弟弟、妹妹，還有爹爹！”

左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笑著道：“好，那你們三個坐一起，我接著給你們講故事好不好？”

左容版本的故事，自然跟林小碗的又有所不同，三個聽了父親是多麽的英明神武的孩子，在晚膳之前又被灌了一腦袋的母親是多麽的溫柔聰慧的好話。

臨睡覺之前，左睿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所以，究竟是為什麽他們兄妹三個要有不同的姓氏呢？

嗯，到睡覺的點兒了，還是明天再問娘親吧。

而林小碗和左容的房中，老夫老妻的兩人也已經洗漱之後上了床，林小碗看著左容右手手臂上留下的如同蜈蚣一樣猙獰的傷痕還是忍不住摸了上去。左容回頭把她摟入懷中，低聲道：“都已經過去了。”

“嗯。”林小碗輕輕點頭，把他這只手臂抱在懷中，低聲道：“只是今天小睿問起一些問題，我才又想起了這些往事。”

她第一次體會到為了一個人驚慌失措到六神無主，害怕失去對方到拜神求佛。那麽煎熬的幾日過去，直到左容醒過來，看著她第一句話就是：“你瘦了。”

那時候一直強自鎮定到不流露一絲表情的她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卻死死抓著左容的完好的那只手臂不肯放。

“那你快好起來，把我養胖啊！”

“還在想？”左容那只被林小碗抱著的胳膊微微一動，手掌在她身上游弋，整個人都往下滑落了一些湊到林小碗的脖頸旁輕輕地吹著熱氣，“娘子，我也想你呢……”

他手指不老實地摩挲著林小碗敏感的地方，唇輕輕含住林小碗的耳垂。另外一只手掌輕輕一揮，房間中還亮著的燭臺就熄滅了。

不一會兒，屋中就傳來細碎的呻、吟聲……

第二日，頗有一些堅持精神地左睿趁著林霄蕭和周胤不再，在一早請安的時候就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這次沒有妹妹、弟弟的打擾，他一定不會被帶歪找錯註意點的。

左睿在心中跟自己打了氣，這才期待地看著林小碗。

林小碗把他摟在懷裏親了下額頭，這才低聲道：“你看，你衛嬸嬸和薛嬸嬸都是有兄弟的，對不對？”

“娘親是說舅舅嗎？”左睿聰慧這一點倒是隨了左容和林小碗，一點就透。林小碗笑著點頭，“是啊，你舅舅如今認祖歸宗姓了朱，那麽他的孩子以後就也跟著你舅舅姓朱，可以延續朱家的姓氏了。”

“所以母親沒有同姓的兄弟，所以妹妹才會跟了母親的姓，姓林？”他依稀有些明白，低頭想了一會兒就舉一反三，“外公的姓氏也是要延續的，所以弟弟跟外公姓周？”

“小睿真聰明。”林小碗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們是親兄弟，是親兄妹，都是娘親的小寶貝，怎麽會因為姓氏不同而有隔閡呢？”

“就跟娘親和舅舅一樣，”左睿點頭，“雖然如今舅舅姓朱了，可是也是娘親的弟弟，姨母的哥哥，對不對？”

“沒錯！”林小碗輕輕彈了下左睿的腦門，拿起一旁的點心塞進了他的嘴巴裏面，“娘親獎勵你吃點心。”

“唔唔唔……”左睿勉強咽下了點心，這才道：“謝謝娘親，娘親放心，我會愛護弟弟妹妹的，不會讓衛家的小子欺負他們的！”這會兒剛好林霄蕭拉著周胤進來，聞言就揚起下巴道：“我也要跟著爹爹習武，我能保護好自己的！”

說著她小拳頭一伸用力握起，一臉的驕傲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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