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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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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不過是一句無心的感慨, 卻讓李東碩心裏卻咯噔一聲,他轉頭朝禾嘉澤與尹遷看去,只見二人神色如常,似乎任允明所言沒在他們心底驚起半點漣漪。

事實上禾嘉澤與尹遷心裏也是沒有丁點波瀾, 說到底, 禾嘉澤從始至終喜歡的人, 每一個都是他,隔三差五翻車暴斃早已經被列入生活日常之中了。

但禾嘉澤覺得他也不能表現的太無所謂, 抓起尹遷的手表忠心:“無論我撩過多少小哥哥, 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

尹遷思索著道:“一視同仁雨、露均沾也挺好的。”先把自己以後的路調成簡單模式再說。

白羽直言不諱:“當著尹顧問的面提起鳳黎的事有些不妥, 更何況鳳黎的死與你有關, 也輪不到你在這裏一遍遍哀悼。”

任允明:“是我欠考慮了, 不過小澤這次準備出去多久?學校裏的事怎麽辦?”

禾嘉澤道:“我大哥一條龍服務包辦, 亦萱姐走了, 任叔和徐姨現在還好嗎?”

雖然從任允明出國後, 禾嘉澤與任家的來往基本中斷, 但在他小時候任家人待他不錯,逢年過節去任家做客時也從沒被虧待過, 他們給任允明添置什麽東西時也往往不會落下禾嘉澤的份。

提到任允明的父母, 白羽的臉色也緩和一些, 那時候他們三個也是時常會一起去任家的宅子, 也偶爾會碰見任家父母在家, 有過一同出游的經歷, 記憶力最清晰的一次是在禾嘉澤小升初那年的暑假, 任家父母放下工作帶著他們一起出國長達一個月之久的旅行。

李東碩嘆了口氣:“徐姨從你出國那年起就身體抱恙了,現在亦萱姐又……”

白羽靜默片刻,忽而問道:“的確是該去看看任叔和徐姨,不知道今天去你家拜訪今日方不方便?”

禾嘉澤:“可以的話我也去。”既然已經知道了任亦萱的事,去看一看任家父母是應該的,他與任允明之間的矛盾沒必要牽扯到父輩。

這頓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算飯局結束後便散場各回各家,誰知道會忽然冒出這麽一茬。

出門前,尹遷將帶來的圍巾與外套從紙袋中取出給禾嘉澤圍上,禾嘉澤半張臉埋在淺灰色的圍巾,一只手被尹遷牽著,隨他一同走出包房。

到了停車場,任允明卻突然對他們說道:“亦萱的事是對外隱瞞的,讓尹顧問到我家拜訪似乎不大合適。”

尹遷看向禾嘉澤,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牽著他的手不肯放:“現在時間很晚了,你一個人我有不放心。”

任允明道:“我會把小澤送回家。”

尹遷對任允明的話置若罔聞,他轉過身將禾嘉澤的外套又向中拉攏了些,垂頭看著他,淺聲問道:“我開車送你過去,上車吧。”

禾嘉澤點點頭,繞到車子的副駕駛方位,將車門拉開坐了進去。李東碩還是同來時一樣,上了白羽的車。

對於尹遷的情緒變化,禾嘉澤也多少感覺得出他不太高興,行駛途中也是僵著一張晚娘臉。

禾嘉澤:“是因為我要去任允明家裏,所以你不開心嗎?”

尹遷也沒有直面回答禾嘉澤的問題,只說了句:“他這個人心思不純……你私下裏最好不要單獨與他接觸。”

“好,不過我這次去任家不是為了任允明,我也想借機弄清楚一些事情。”禾嘉澤回憶道:“當年任家父母待我們很好,可至從任允明出國後,任家人對我們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他當時出國很突然,我們連為他踐行都來不及,在那之後我在街上與任亦萱有過一次碰面,隨口提起了任允明出國一事,任亦萱卻很生硬的回答我:任允明去哪兒都和你沒有關系。”

空著手去也不合適,中途他們又停下來買了點兒伴手禮。

三輛車成一列,任允明的車走在最前方,禾嘉澤他們被夾在中間,他斷斷續續的對尹遷說了有關任家父母的一些事,回憶至終時才又見萬家燈火映入眼簾。

禾嘉澤一手支著腦袋看著窗外:“跑這麽遠就為了吃頓飯……你覺得今天的菜怎麽樣?”

尹遷毫不客氣的回答:“沒我做的好吃。”

禾嘉澤認同,他喘了口氣,話題又重新回到任家父母身上:“也是從那年起,任家父母再沒來過我家做客,起初我媽還一直惦記著他們,過了這麽久也已經習慣生疏了。”

尹遷:“那……之後你也都沒有試著親自去找他們問個明白嗎?”

“有什麽好問的?真有什麽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原因,得到的都是糊弄人的客套話。”禾嘉澤心裏清楚,這中間肯定是夾著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不然那一家人怎麽會在一夕之間選擇疏遠,“而且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事兒我不樂意去做,人不待見我,我幹嘛要上趕著去討不自在?”

尹遷:“為什麽今天又想去見他們?”

禾嘉澤陷入久久的沈默之中,他先是說:“不知道。”而後又輕‘嘖’了一聲,向後仰靠去,不甘不願的承認道:“我心裏也惦記他們,人之常情,就像李東碩會因為我與任允明之間的矛盾舉棋不定,真要沒什麽事兒,誰也不想和曾經對自己好的那些人就這麽散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有時候還會騙騙自己。”可他比李東碩好一點,就算心裏不舒坦,腦子裏擰成了一團亂麻,也能閉著眼睛把已經不必要繼續延伸的線給斬斷。

一旦與‘曾經’二字沾上邊的話題,總難免會使人唏噓,收拾著那些舊時光的碎片時才恍然發現原來轉眼間有那麽多東西都退出了自己的生活。

言語間他們已到了任宅外,尹遷將車停到了馬路對面,在禾嘉澤打開車門欲下車時,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禾嘉澤的手肘。

禾嘉澤剛側過身,便被探身湊上前的尹遷親吻了嘴角,聽著他低沈迷人的嗓音隨呼吸一同噴灑在耳測:“早點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任允明把車子停到了車庫中又折回到路邊,立在路燈下等著他們過來。

李東碩下車走到禾嘉澤身邊,他又多看了兩眼禾嘉澤脖子上圍著的圍巾,挑眉道:“這不是嚴霽送給你的嗎?還留著呢。”

禾嘉澤擡手附在圍巾上:“那條已經葬身火海了,我又去買了一條一樣的。”

李東碩哈笑兩聲:“還記得嚴霽送我和白羽的見面禮嗎?我頭一次見人送褲子,我前陣子順手撈出來想穿呢,又想著不太好……”原因是什麽也沒必要細說。

白羽:“我也覺得不太好,送給我和海狗的是同款,搞得像情侶褲一樣。”

李東碩道:“你這麽說我明天就非得穿一穿了。”

他們走到路燈下,禾嘉澤一擡頭,見任允明的視線始終是朝他們的身後看著,順著他望著的方位轉頭看了一眼,那裏停著尹遷的車。

禾嘉澤問道:“在看什麽?”

任允明收回視線,隨口問道:“明天的飛機?開車去還是叫致修送你們?”

禾嘉澤:“我哥忙著呢,不然那輪得到他陪我去旅行。”

在到家前,任允明就提前和父母通過電話,禾嘉澤等人隨任允明走入客廳時正瞧見任家父母坐在沙發上,氣氛有些奇怪,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好像是太過安靜了……客廳中的電視也沒打開,兩人之間也沒有進行對話的樣子,如同是為了等著來訪者幹坐在樓下一般。

在他們走進來的一瞬間,兩人的視線齊齊落在禾嘉澤身上,叫禾嘉澤被盯的一陣頭皮發麻,原本想要上前打聲招呼,言語也堵在了喉嚨中。

李東碩與白羽先後開口慰問。

“任叔好,徐姨好。”

“好久不見啊徐阿姨。”

……

幾人逐個落座在沙發上,禾嘉澤尷尬的坐在沙發角落,好借李東碩將自己擋住,即便如此也有種手腳無處安放的感覺。

任允明試著調和氣氛:“爸媽,小澤是專程來探望你們的。”

任父說話不客氣,中氣十足的道出一句:“有什麽好探望的,我們又不是明天就不行了。”

白羽道:“聽任允明說了亦萱姐的事情,我們想——”

他話剛提起個開端,卻被任父突兀的打斷。

“亦萱的事已經過去就別再提了,是個意外,沒什麽好說的。”任父站起身,接著一句便是對禾嘉澤他們下達驅客令,他先看著任允明:“天天跟著這群孩子混在一起像什麽樣子?你那點工作換成亦萱來做早就辦妥當了,你這樣叫我怎麽放心把公司交給你?!”

接著任父的目光又落在禾嘉澤身上,眼神閃爍不明,皺起眉頭道:“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我叫司機送你們。”

任母也隨之看向禾嘉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她又偏過頭去看了看任允明,最終一言不發的起身,站起身來腳步徐緩的朝樓梯走去。

禾嘉澤剛想喊住她,眼前卻一花,有女人幽怨的哭聲傳入耳中,眨眼間禾母走過的樓梯道上忽然憑空多出了一灘血,還有一個垂頭坐在樓梯臺階上掩面哭泣的女人,她的另一只手捂著自己的脖子,手下遮掩著不斷流淌鮮血的割傷。

白羽拉著李東碩起身欲要離開,卻瞥見禾嘉澤臉色煞白的呆楞坐在沙發上遲遲沒有動靜。

“禾二?”白羽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你看什麽呢?”他順著禾嘉澤的視線朝樓梯口看去,那裏空空如也。

樓梯道上的女人聞聲擡起頭朝他們這裏看來,她放下蓋在脖子上的手,露出猙獰的傷口,她的脖頸缺失了一塊,斷裂的喉管組織清晰可見。

禾嘉澤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那女人是任亦萱。

他抓住李東碩垂落在衣褲邊的手借力站起身,聲音幹澀還帶著點輕顫:“沒什麽,我們該走了。”說話間,他已經腳步不停的朝門外走去,讓任允明連挽留的機會都沒抓住。

李東碩與白羽的臉色也不見得好看到哪裏去,但與禾嘉澤的原因不同,他們沈著臉從任家走出,任誰也搞不明白為什麽任家父母今日對待他們會是這種態度,而在關於任亦萱的話題上,他們的表現更是令人感到摸不著頭腦,甚至於連與任亦萱並不親近的幾人都會感到有些心寒。

人死了,還變成了至親之人口中不得而提的禁忌。

出了任家大門,禾嘉澤加快腳步朝尹遷的車子走去,他拉開門鉆進車中,剛一坐下就喘了口長氣,驚魂未定的望著前方。

尹遷伸出手,搭在禾嘉澤的手背上,出聲喚他一聲:“小澤?”他見禾嘉澤的臉色難看至極,不像是被氣到,倒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不由得問道:“看見什麽了?嚇成這樣。”

他的話像是觸碰到了開關,讓禾嘉澤猛然間回過神,反手抓住他的手,語無倫次的說著:“亦萱姐……亦萱姐的脖子被鋦碎了,她還坐在樓梯上哭,流了很多血。”

那樣子可不像是任允明口中的自殺,既然不是自殺,為什麽任家父母非但不追究還要隱瞞任亦萱的死,還是說他們也根本沒見到任亦萱的屍身……?

謎團然生障目,禾嘉澤不禁轉過頭看向屹立在夜空之下的任宅。

忽然間,一張臉躥入禾嘉澤的視線之中,禾嘉澤被嚇的猛然向後仰去。

白羽俯身站在車外,擡手敲了敲車窗,當車窗落下後,他反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車:“我車拋錨了,明天再叫人來拉,尹顧問方便載我們一段路嗎?”

李東碩也正站在他身後,似乎是因為太冷了,雙手揣在兜裏,跺著腳。

尹遷一手扶在禾嘉澤後腰,稍稍昂起頭,臉朝後座扭了扭:“上來吧。”

“謝了。”道一聲謝,白羽與李東碩分別從左右方坐入車中。

禾嘉澤埋怨道:“你的臉放晚上看也忒嚇人了,黑的輪廓不清,眼睛鼻子一個嘴巴一下子貼到車窗上。”

白羽不耐煩的朝後靠去:“嘖,誰知道今晚能倒黴成這樣,任叔跟吃錯藥了一樣。”

李東碩傾身向前,把腦袋擱在副駕駛靠背邊上,對禾嘉澤道:“哎哎,麅子你有沒有覺得奇怪,以前來的時候,甭管多晚葉叔都會守在邊兒上的,今天都沒瞧見葉叔。”

李東碩口中的葉叔是任家的管家,從禾嘉澤還沒出生時,他就已經在任家就任管家一職,比起管家,禾嘉澤倒覺得他更像是任允明與任亦萱的代理父母一般,對二人是極好的,已經遠超出盡職盡責的範疇內。

禾嘉澤:“告老還鄉了吧,葉叔年齡也大了。”

李東碩不認同道:“哪兒有你想的那麽老,去年我路過任家的時候還碰到他一次來著,身體看起來挺硬朗的,依我看還能再戰個一二十年,那天碰見的時候他還給了我一把糖,就是咱們小時候去任允明家裏他拿出來招待咱們的那種。”

白羽:“葉叔的糖也不知道是在哪兒買的,我先前還想買點兒回來的,擱網上都搜不到。”

禾嘉澤道:“以前任允明帶給我們吃的糖和菓子好像都是葉叔和陳婆婆自己做的。”

李東碩嘆了口氣:“想葉叔了,還想葉叔的糖袋子。”

白羽:“你再想想葉叔的錢袋子就過分了。”

“什麽樣的點心?你也喜歡吃麽?”尹遷用餘光打量禾嘉澤,不經意間提起道:“隔了這麽久,你們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得了吧?”

李東碩:“嗨呀,我記得,我記性可牢了,葉叔叫葉建安,陳婆婆叫陳書香。”

“就是有十個葉叔在任家就職,我也再不會踏入他家裏一步。”白羽信誓旦旦的給自己立旗。

禾嘉澤跟著悶聲‘嗯’了一聲,懷裏抱著車上靠枕用力捏揉,瀉氣一般。

尹遷:“別想這麽多,不愛去以後不去就行了。”他還挺高興的。

禾嘉澤挑眉揶揄道:“是不是我在他家坐著這段時間你都在醋裏泡著呢?”

尹遷斜睨他一眼,直言承認:“是。”

後排座上的李東碩拍著自己的肚子道:“我今天吃的有點兒撐,你倆別給我加餐了啊。”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倒是把從任家帶出來的煩躁不安給驅散了,先將李東碩和白羽送回他們各自家門前,尹遷才又繞路往禾嘉澤的住處開。

等尹遷把車子停好了,他一下車,禾嘉澤便站在了他身後擡手圈著他脖子往他背上跳。

禾嘉澤:“我看你缺個背部掛件,把我戴著剛剛好。”

尹遷背著他往電梯走去:“明天還得出門,今晚別折騰,早點休息。”

“反正天天就你忙得慌。”禾嘉澤透過鏡面的電梯墻看著尹遷的側顏,如同活起來的雕像,天生上翹的嘴角為他臉上淡漠的表情添染幾分生氣,禾嘉澤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處:“你怎麽不開心?”

尹遷走出電梯,輕車熟路的輸入密碼,埋頭走進家門。

禾嘉澤也是省事,連地都沒沾,甩甩腿踹掉腳上的鞋子,嘴上還在問尹遷:“真的吃醋了嗎?我看不出來,你再表現的明顯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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