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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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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受禾嘉澤惦記著的長情剛提溜著從河裏逮到的水鬼陰沈著臉回到療養處, 這玩意滑不溜秋的讓他好一陣抓,離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子魚腥臭。

今天到這裏來輪班值守的人是判官,他好像對長情的來去毫無感知, 始終埋頭臨摹著毛筆字, 直到長情手中的水鬼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長情雙手出現在書桌臺面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滿臉迷茫的判官,向他追責質問:“西城河裏怎麽會出現這東西害人?”

判官一手牽制著掙紮不止的水鬼, 另一只手扶起辦公椅,用著沒什麽溫度的聲音道:“這得問負責西城河區域的水管鬼差才能知道。”

“你是等著我去查?”長情道。

一根毫毛將水鬼釘在地面,判官雙手捧起一本古樸厚重的記事簿, 遞上前道:“近期我需要觀察生死簿的變動,禾先生與其大哥壽命產生了變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生死簿上記著, 禾致修原本會在28歲喪命,在禾家打算與任家合作關系解除,徹底劃分界限後, 上面的數字卻變了,想來他原本的死應該是與任允明有關。

果不其然, 接下來便聽判官問道:“您是否私自修改了任允明的壽命?這是不允許的。”

聞言長情狐疑的掃視他兩眼,擡手將遞到面前的生死簿拿過,搖頭道:“我沒有動過生死簿。”

原本在最初的生死簿記載中, 禾致修將會在三年後死於車禍, 不久後禾父禾母會雙雙去世, 而禾嘉澤在十幾年後死於藥物註射。

長情並不在意任允明的壽命是變多了還是變少了, 他先查看起禾家人的壽命變數, 除禾嘉澤之外的人的生命線皆延長了許多,註腳處寫著: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與之相反的是禾嘉澤的大限之日提前,死亡原因也變成了車禍。

長情捧著生死簿,斜睨向判官問道:“讓我問問你,你覺得如果我執筆改生死簿會把小澤的死期拉近?”

判官發表客觀評價:“我相信讓禾先生早點下來陪您,對您和大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長情把生死簿扔回判官懷裏:“不能讓他死,我得回到小澤身邊去才行。”

判官道:“少主您答應過我們要再泡一個月的。”

“我反悔了,我信不過你們,任允明身上背著那麽多條人命,小澤不會主動上陌生人的車,死期提前說不定與他有關聯。”長情在判官面前來回踱步,又伸手將生死簿從判官懷裏搶過來,狠狠得摔到桌面:“這破爛玩意兒怎麽分配的壽命,讓任允明這個禍害遺千年?”

判官有條不紊的翻開生死簿,道:“原本是可以活很久,變動發生後他的死期提前到了兩年之內。”

判官所言令長情眉頭微微蹙起,他雖不可直接串改生死簿上的數字,但預知了前情,以突發事件去幹預或者改變原有的結局,間接性的阻止壞事發生並不破壞規定。

最直接的方法是找到源頭將其扼殺,禾嘉澤的死限極大可能與任允明脫不開幹系,而長情有約束在身,無法直接對任允明出手。

一想到禾嘉澤的生命會遭受意外威脅,他便坐立不安幾近發狂,更是無法繼續呆在這裏,恨不得不顧後果的先把所有不對的苗頭欲除為快。

判官察覺出他神色有所不對,出聲提醒道:“人鬼神間有隔閡,若一意孤行必遭天譴。”

送走了自家大哥,禾嘉澤躺倒在床上動也不想動,腦海中又映現出昏迷前在水下看到的那一幕。

那條蛇精披過的每個人皮都是別具特色的好看,初見總會驚艷,原形也是如此,就連只露個尾巴出來都像書中才會出現的鮫人,叫他回想起來那一幕就忍不住怦然心動。

色字頭上一把刀,一刀切下了禾嘉澤這只顏狗心頭的怨念。

禾嘉澤心想,如果以後他願意當一陣子鮫人讓自己玩玩,他們只見的賬可以清掉那麽一小半。

枕邊的手機輕震,禾嘉澤打開手機就看見李東碩正在群裏拉人開黑。

李狗嗨:來啊一起爽啊@麅子禾@黑羽

麅子禾:餃餃不在了,我不玩了。

李狗嗨:???

李狗嗨:厲害啊,隔空都能克,技術見長。

在此前長情的一系列逃避行為在禾嘉澤眼裏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可到了現在禾嘉澤卻感到自己的內心有些動搖,大概是距離產生美的緣故,長久沒與對方相處的情況下,他的思念濃重到開始去為對方找各種理由來勸服自己。

禾嘉澤開始思考起有沒有一個折中的辦法能讓雙方都不再為難,他不知那妖怪這麽久不願再出現是否是與他先前想要拆穿他的行為有關,下一次他可以放棄讓對方坦白的念頭,故作不知也好,說成是自願被他蒙在鼓中也行,只要能夠盡可能的阻止死亡……讓他別再離開這麽久。

話雖如此,禾嘉澤心裏其實還是挺失落的。

另一方面,禾家人也始終是放心不下禾嘉澤的精神狀況,即便他一再強調自己沒有事,但這麽短的時間內遭遇了那麽多次親近之人的離世,就算放到他們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身上,也是遭不住的,更何況禾嘉澤還是個還不到半大的小子。

他們再三提出要給禾嘉澤請一個私人心理顧問,幫他疏導疏導,但禾嘉澤每次都會回絕。

禾嘉澤照常的過程在學校與住處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等待著他的下一任戀人出現在他的身旁,他不需要心理顧問來介入他的生活。

可是一天、兩天、一個星期……直至一個月之後,禾嘉澤始終沒有等來他想要見到的人,眼看著馬上便要過去兩個月之久,那個人好像不會再出現一般。

隨著日子的推移,禾嘉澤心底像是出現了一個無法被填補空洞,它在一天天的擴大要將一切吞噬,令他惶恐不安,每天都在神思恍惚中度過。

李東碩喊了禾嘉澤幾次都沒得到回應,他轉過身對走在另一側的白羽道:“麅子最近怎麽像傻了一樣。”

白羽聞言繞到禾嘉澤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禾二?”

禾嘉澤像是被陡然從睡夢中驚醒,轉過身迷茫的望著他,下一刻,他的視線又被一名路過的人吸引去,腳步也隨之放慢。

李東碩與白羽見狀停駐原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怎麽了?那個人你認識?”

“他好像……”禾嘉澤說著想要追上前,卻又被白羽一把拉住。

白羽道:“又要說人家像妖怪?他是我們大三的學長,你這幾天怎麽總上趕著去碰瓷認親?”

禾嘉澤眼中希翼燃起一瞬間又被撲滅,囁嚅道:“我先回去了……”

“澤澤的事要不要跟修哥說一聲?”李東碩望著禾嘉澤遠去的身影,不禁為其擔憂,禾嘉澤近期的生活恢覆平靜,死亡事件沒有再在他身邊上演,可他的表現卻越來越不正常。

一路神游回到家,禾嘉澤卸下肩膀上的背包隨手丟到了地面,他走到沙發前癱坐下,渾身被一股無力感霸占,腦子裏充斥著一片空白,容不下他存放其他任何想法。

天色逐漸暗下,屋裏的燈沒人打開,禾嘉澤縮坐在小沙發上,逐漸被淹沒在黑暗當中。

房間裏只剩下時鐘指針走動的嘀嗒聲,忽然間,富有節奏感的音樂將這詭異的寂靜感打破,被遺忘在地上的背包伴著音樂一同嗡鳴,可直到那歌聲與震顫落下時,禾嘉澤的視線也沒曾停留在那裏半刻。

打來電話的人不肯放棄,幾秒鐘之後,鈴聲再次響起,又一次次的熄滅在無人搭理的尷尬處境中,蹲坐在單人沙發上的人忽然間擡起雙手遮掩住自己的臉,細聲啜泣起來。

從微弱似蚊鳴的嗚咽到放聲大哭不過頃刻間,與鐘表聲、鈴聲混淆在一起,卻無端又讓死寂感更上一層。

當鈴聲不再響起時,禾嘉澤也像是發洩完了心中郁氣,站起身走上前把背包撿起,翻找出被壓在最底層的手機。

他打開通話記錄,打來電話的不止一人,大部分是禾致修打來的,其中也夾著李東碩與白羽的未接來電。

群聊裏是他們兩人不停的艾特禾嘉澤,詢問他到底有沒有事的消息。

麅子禾:我沒事,我太困了剛剛睡了一覺。

李狗嗨:你是睡死過去了嗎!!!!

李狗嗨:我都在去砸你家玻璃的路上了!!!

黑羽:沒事就好……你真的沒事嗎?

禾嘉澤把輸入欄裏的那句‘熬夜肝了幾天游戲實在太困了’又刪去,李東碩和白羽的確是在擔心他,欺瞞的行為反而會讓禾嘉澤覺得愧疚。

他將餃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兩人,也把餃餃發來的錄音附上群中。

麅子禾:我當時有點生氣,是不是我說了過分的話讓他討厭我了?

黑羽:……任允明的事暫且放到一邊不說,這樣也好,你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暫時也別談戀愛了,找個心理醫生談談心吧。

李狗嗨:修哥就在路上,你註意聽著點聲音給他開門。

李東碩告訴禾嘉澤時,禾致修已經出發有一段時間了,他剛發出這句話沒多久,門鈴聲便響了起來。

禾致修的突然來訪令禾嘉澤陷入慌亂,他從茶幾中央擺放的紙巾盒中抽出幾張濕紙巾把臉擦幹凈,又把客廳的燈打開,才匆匆忙忙跑去玄關給禾致修開門。

最近一段時間禾嘉澤睡眠質量不佳,時常會錯過正餐,房門打開,禾致修入眼便見自家弟弟相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不少,眼下一片青黑,明顯精神狀態也明顯差了許多,令禾致修忍不住眉間緊鎖。

禾致修搭上禾嘉澤的肩膀擁著他一起進屋,邊走邊問:“晚飯吃了沒?怎麽不接電話?這幾天又熬夜了?”

來自家人朋友的心切掛念反倒讓禾嘉澤心底負重又增一分,心底的疑問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在所有人都為他擔憂的時候,為什麽那個人還不出現?就好像不要他了一樣……

“坐。”禾致修把禾嘉澤推到沙發前,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見他像打了霜的蔫茄子一樣,忍不住嘆了口氣,態度隨即嚴厲起來:“為什麽不願意看心理醫生?”

禾嘉澤回避他的註視,視線躲閃落到地面,低語道:“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心理醫生身上……”

他的回答與態度都令禾致修極其不滿意,緊迫追問:“你在忙什麽?忙著讓所有人都擔心你?”

禾嘉澤:“我……”他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好在前情禾致修已經聽李東碩說過,他緩聲安撫道:“該出現的人自然會出現,不會因為你抽空見心理醫生就錯過。”

“……”禾嘉澤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抗拒,有許多事他對著最親近的人都說不出口,要如何向外人提及傾訴。

禾致修不厭其煩的溫聲一遍遍進行勸說:“爸已經找好了人,他只會在你需要的時候來找你,也花不了你多少時間,你每天和他說說話,像和朋友聊天一樣,就當見他是為了給我們餵定心丸,行不行?”

在禾致修的耐心勸導下,禾嘉澤最終接受了來自家人的好意。

見他松口,禾致修立刻就打電話要求心理顧問現在馬上就上門來,生怕拖久了點兒禾嘉澤又會反悔。

“先吃點東西。”重頭的事情搞定,禾致修把打包帶來的飯菜給禾嘉澤熱好端上桌,“讓爸媽看到你瘦了這麽多你也別想再在外面住了。”

禾嘉澤邊吃邊道:“不要和他們說……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禾致修悠悠的飄出一句:“看你表現。”

“哥……”禾嘉澤的嗓音陡然變調,啞然道:“撞鬼、妖怪這些事情說出去你們只會覺得我瘋了,我只能當做調侃一樣去和朋友說那些話,可我是真的遇到了……”

飯吃到一半時禾父給他找的人便到了,門鈴響起,禾致修起身走向玄關去開門。

當禾致修把人領到他好不容易才安撫好的禾嘉澤面前,便見禾嘉澤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後眼眶唰的一下紅了一圈,開始向外溢出一粒粒水珠子,滿臉寫著委屈。

如此迅速的情緒變化讓禾致修一時間都慌了神,他連忙讓身旁的年輕男子止步,小心翼翼的對禾嘉澤道:“小澤別哭啊,是不是不喜歡這個?不喜歡我們就再換別人來。”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禾嘉澤站起身朝他們走近過來,接著一步撞進心理顧問的懷裏去了。

目睹整個過程的禾致修心情只能用無比覆雜四個字來形容……可能這就是一見鐘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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