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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完結篇(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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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體。

姜裊毫無抵抗地跌倒在地,緩緩地動了動眼睛,手掌撐著地面,喉間發出艱難的悶哼,想要翻轉身體,掙紮著卻還是以失敗告終。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姜裊竟然會給傅琢擋下攻擊。

什麽身份什麽刻字,在現實面前,所有狡辯顯得蒼白無力。

那對兄弟,誰會給誰擋死,從來唯有幕後主使才是被保全的那個,而盾牌永遠只是盾牌……

宋元太上長老出手攔住了步峣:“你還要傻到什麽時候,你護個蝠族這麽激動,當心落到牧遠歌的下場。”

步峣還是沒理解,宋元又說了句:“島險莫去他可曾知會過你?”

步峣如夢初醒,迎著眾人詰問或懷疑的目光,處在崩潰的邊沿。

宋元拍了拍步峣的肩,斜睨了跌坐在地的傅琢一眼,其實蝠族身份拆穿就已經結束了,結果卻成了個“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的辯法,糊弄了在場這麽多人,反而把蝠族成宗主候選人這件有違本質的醜聞給壓了過去,幕後黑手好算計啊。

這般算計之下,倒是讓不少元老看到了他智計無雙的一面,反而生了惜才之心呢。

……

房間裏藥味濃郁,姜裊躺在床榻上,嘴唇蒼白,無力地悠悠轉醒,他身體沈重得不行,生命力正一點點流逝。

門開著,藥王搖了搖頭便退下了,其他人都去外面等候,剩下牧遠歌一個。

“原來你心裏也有一直想要守護的人啊。”牧遠歌眉眼柔和。

姜裊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牧遠歌嘆道:“你跟他,跟我和師兄差不多。只是,怎麽是弟弟守護哥哥呢。”

“……對不起。”姜裊說。

“說點別的吧。”牧遠歌神情淡淡。

“你身上是不是還有傷未愈?”姜裊道。

“是啊。”牧遠歌言簡意賅。

有傷在身,所以不能救你,救了你,我就會死。

“那你,你可不可以救我?”

牧遠歌一楞:“你說什麽?”

“我想你救我,”姜裊眼下青黑,聲音很低,“是你說的,活著總比死了好,我想活下去。”

牧遠歌沒接話,只覺待不下去了,起身留下冷冷的一句:“你休息吧,你也累了。”

姜裊扯著他的衣袖,掙紮著支起上身,道:“可不可以,我可不可以……擁你一會?”

牧遠歌見他身上單薄,千面已經檢查過了,不會有任何利器殘留,便坐了下來。

姜裊輕輕環住他的肩,尖細的下巴磕在他肩上,姜裊把臉埋在他頸項,身體微微顫抖。

牧遠歌感覺自己肩頭濕了。

但他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

**

他出門的時候,傅琢跪在門外。

“求您救救他!”傅琢把頭磕得咚咚作響,很顯然是知道他身份了。

承天府君的一線生機,只有承天府君自己能救。

胥禮手中月闕劍發出冷冽的寒芒,橫在了傅琢的頸邊,將傅琢的所有話堵了回去。

“少裝模作樣,滾出我視線,否則我讓你跟你弟弟陪葬。”牧遠歌話音剛落,傅琢沒了聲音。

牧遠歌面露厭倦之色,甚至懶得再看傅琢一眼,便擡腳走出了藥堂,來到大殿之外,眼前便是一條康莊大道直通山門。

回頭,長生劍宗山清水秀,依舊是一派安寧之狀。

胥禮走到他身側。

牧遠歌長舒一口氣,突然轉過身來,盯著他的眼睛,按住他雙肩親了他一下,和他對視半晌,深情地道:“胥禮,我愛你。”

胥禮一楞,道:“我不同意。”

“啥?還需要你同意?又沒讓你付出什麽……”牧遠歌頓時惱羞成怒,你耍我呢,怎麽你愛我可以,我愛你就不同意,我說句話要你同意了嗎。

胥禮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太上宗主住的小院走去。

“你不要太過分了,你耍我呢,怎麽你愛我可以,我愛你就不同意了,我說句話要你同意了嗎?你帶我去哪兒啊!”

胥禮的院子,胥禮的臥房。

牧遠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扯進房間,帶上了床。

胥禮的身體壓了過來,牧遠歌被抵在床與他胸膛之間,幹脆伸手環住了對方那道令他魂牽夢繞已久的窄細腰身。

他才剛表白,這麽熱情的嗎。

胥禮伸進他的衣袍裏,牧遠歌被他碰得很癢,板著臉道:“你不要太激動。”

胥禮卻好像很生氣,道:“我也不是什麽都能接受的。”

牧遠歌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有人都要走了,我們卻在這兒做這種事。”

“不許你救姜裊!”

牧遠歌長呼一聲,被弄得思緒大亂,半晌才回神:“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救他了!”

“如果你一定要救,你幹脆把我也一塊帶走。”

“我沒……胥禮,你聽我說話!啊……”

他光臂攬著胥禮的脖子,胥禮好不容易才稍微放緩了動作,牧遠歌被弄到疼得地方倒吸一口涼氣,胥禮立刻不動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說我不同意你救姜裊,這件事我覺得不可以商量。”胥禮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你說你愛我,不就是給我個安慰,然後告訴我,你得救姜裊了?就像當年你舍命救我一樣。”

“臥槽,在你眼裏,我的生死就這麽隨便!?”牧遠歌道,“給我停下,別動了。”

胥禮聽懂他的意思了,湊到他耳邊親吻,牧遠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

稀裏糊塗一場巫山雲雨過後,這張以前很“純潔”地滾過的床已經淩亂不堪,牧遠歌回想起方才翻雲覆雨的場景,再看到面前冰清玉潔衣裝整潔的師兄,有種褻瀆了神仙的罪惡感,又恨不得再加重一些,再扒下來往他玉骨冰肌上按幾個指紋,添幾塊紅印。

胥禮算算時間,大概不需要為難了,道:“你跟姜裊說了些什麽?”

牧遠歌下床來,也穿上衣袍,道:“我跟他也沒什麽好說的。我說我有傷,他問我能不能救他,我覺得很可笑。”

牧遠歌沈下臉,道:“我那麽金貴的性命在他眼裏是有多不值一提。”

“然後呢。”胥禮情緒總算好了一些。

“我為了大局自願赴死是一回事,讓我死他拿來的臉啊。我這麽金貴的性命,我卻願意拿命去救你,”牧遠歌語風一轉,“胥禮,我是有多愛你啊。為了你,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居然以為我可以把你讓給別人。”

胥禮看他一臉驚訝的樣子,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道:“你才發現?”

牧遠歌攬著他的腰,搖頭嘆息:“你完了胥禮,你算是擺脫不了我了,我主動放下你你不跑,你還跑回來,落到我碗裏了吧。”

胥禮忍不住親了他一下。

“姜裊呢?”胥禮道,“你打算怎麽辦?”

牧遠歌無情地道:“等他死了以後,葬到我看不見的地方,立塊無字碑。”

他想就連他都無法容忍姜裊為救他人而死,他曾經為救胥禮而死,而姜裊能容忍下來,可見這人心裏從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不過說實在的或許也正如姜裊所說,他心裏其實就沒有過對方,姜裊不如他性命重要,而胥禮比他性命更重要,孰輕孰重,他好像再也無法糊弄自己。

這邊的人在床上歡好,而另一邊,有人獨自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人死之前會晃過很多生前的畫面,姜裊想到很多年前。

他還只是長生劍宗一個小小的雜役,被管事分配到正門口打掃。

有天,一個身著內門弟子長袍的桀驁青年臉色陰沈,氣勢洶洶沖出門,卻在正門口停了下來,回望山門,良久沒人跟來。

他在氣頭上,隨口道:“掃地的那個,叫你呢,想不想跟我混?你隨我下山,我送你一份大造化,讓你也跟著風光。”

“去哪?”掃地童子擡起頭,唇紅齒白,賞心悅目的一張臉。

“問那麽多作甚,去哪兒不都比長生劍宗好!”

“不去,我還是掃地吧。”

“掃地能有什麽前途?”

姜裊波瀾不驚,頭也沒擡:“在長生劍宗掃地,也比在外面耍威風強。”

牧遠歌楞了半晌,大笑出聲,躍下山去。

好一句在長生劍宗掃地也比外面耍威風強。

說到了他心坎裏,他記住了這句,他也栽在了這句上。

而姜裊再次見到那人,鼎鼎大名的承天府君,玩世不恭的一張臉,囂張至極,一如當年初見,驚艷了歲月。

“對不起,你跟師尊才是一對……”姜裊泣不成聲,自言自語道,“我不值得的,為什麽要對我好,我肯定會背叛你,你註定會受傷,幸好你還活著。”

姜裊漸漸意識模糊,恍惚間緩緩睜開眼睛,只見面前站著一人,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去一驚一乍了。

阮慕安面無表情地道:“你該說實話了吧,你糊弄得了牧遠歌,但你糊弄不了我,你絕不是什麽都不懂,你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的?你嘴上說感激我,但你其實恨我恨得要命。”

他來不為別的,只為一個答案,姜裊絕不簡單。

姜裊朝他伸出手。面露笑容,

阮慕安見了那手,眼皮一跳,只見手上滿是蛻皮,白白的一層觸目驚心,千面藥王用來融掉他鎖骨下那層皮的銷金水,被他握在手上,硬生生融掉了那張本該屬於阮慕安的皮。

姜裊面露笑容,面上無怨無恨,道:“阮慕安大長老,人好心善。”

這就是死也不讓他明白,阮慕安氣急敗壞,擡手掐在了他脖子上。

姜裊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裏似乎還帶著笑意。

這簡直是張極端妖孽的面容,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能暖到人心裏,也能讓人不寒而栗。

阮慕安被急匆匆過來的幾位老者攔下,他扼住姜裊咽喉的一幕還是被盡收眼底,對上那些避世不出的老者苛責不滿的眼神,阮慕安陡然意識到他這麽做會給他兒子帶來什麽後果,恨不得把姜裊祖宗十八輩都問候個遍……

長生劍宗新宗主選拔迫在眉睫,即刻便提上日程。

畢竟胥禮太上宗主的蝠族身份勉強因為兩大情報組織掌舵者隱瞞,暫時沒有宣揚出去,但註定藏不了多久。

最終入選的還是只有三人,阮楓,牧挽,宋小包。

“居然還有我?”牧遠歌見傅琢都知道他是誰了,步峣也當眾叫出他真名,顯然長生劍宗宗主選拔沒他份了吧。

“別去了吧。”胥禮心疼他。

“我去湊個熱鬧,”牧遠歌想了想,還是打算徹底做個了結,“結果無所謂,真無所謂哈哈,再差不還有你麽,我沒把你弄丟,去一趟也不虧啊。”

胥禮便一起去了,太上宗主和宗主不同,宗主坐鎮大會必須公平公正不能投票,但太上宗主沒有這個顧慮,他尚且有投票權。

兩人一同來到莊嚴肅穆的大堂。長生劍宗的盛事,乃是整個正道的大事,長生劍宗弟子長老都有現身,更有那些不世出的老者也都盛裝出席。

牧遠歌到底是老江湖了,又是過來人,再次出席這樣的場合,為了表現得輕松且不在意,一說票選開始,他作為競選人,卻也上去投了一票。

他這票要麽作廢要麽投別人,總之不能自投。

算是效仿胥禮,他投給了宋小包,覺得宋小包雖然低調得沒什麽存在感,但他對宋小包的印象還挺好的。

“阮楓,六十七票。”

這麽快!牧遠歌心裏咯噔了聲。

零星的些許呼聲,而阮慕安的臉色倒也就那樣,沒有特別難看,也沒有很好看。

也還不錯了,就比他爹當年低了一票,牧遠歌反正也不在意,但在心裏迅速一合計。

總共投票人數有三百八十餘人,就當它有三百九十人,剩下還有三百二十三票。

“牧挽,一百八十一票。”

全場一片嘩然。

牧遠歌先是一楞,旋即難以置信,一百八十一票,沒聽錯吧!?

剩下三百二十三票,他的一百八十一票也已經過半了!

不會吧,這群人真有這個魄力讓他當長生劍宗宗主!?

“宋文潤,兩百四十二票……居首位,當選為新宗主。”

最後那人一下子反超。牧遠歌來得晚沒有註意,殿內外人數極多,這回參與投票的多了一百人左右,

牧遠歌聽到宋文潤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再看到生有一張白凈圓臉的青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正是他覺得可能票數墊底所以提前投了一票、最沒放在眼裏的宋小包!

而此時此刻,不知是不是他宗主濾鏡起了作用,原本簡單天真的宋文潤,步伐穩重,氣度平和,竟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師兄,承讓了。”宋文潤最先過來向牧遠歌問好。

牧遠歌握住他送上來的雙手,算是一半真心實意地寒暄:“恭喜,十分恭喜,我很為你高興。”

宋文潤一臉受寵若驚:“其實我心裏的宗主是師兄你,若是害得師兄跟我生了嫌隙,這宗主我不當也罷。”

“別,千萬別這麽說。”牧遠歌道。

而在場其他太上長老,元老們見了牧遠歌大多神情略有躲閃,生怕他不高興掀了桌,他們各種解釋,真沒有讓承天府君給他們新宗主陪跑墊腳的意思,牧遠歌呵呵,沒有才怪。

宋元太上長老更是主動上前來:“我這回可是選你了。”

“是嗎。”牧遠歌道。

“這回我們真沒戲弄你的意思,我們投票都走心了,我們中大半都是投的你。”

“是嗎。”牧遠歌道。

“或許是聽說你那時候又站在胥禮那邊了,出了點差錯,如果你不在那時候為他出頭,也許就不會被誤以為你奉承,總之就是長老們誤解了你,我們可都是相信你有宗主的實力的!”

“這麽說還是我做得不對了。”

“那裏那裏,您做的都對。”

牧遠歌見這些身份尊貴的長輩們個個緊張,都過來跟他邀功或解釋,雖然沒當上宗主,卻給了他比宗主更多的關註和吹捧,也就為了他面子上好看而已,牧遠歌算是明白了,他要的是這種華而不實的鼓吹和看好麽,不是的。

真正看好他的人,真正信任他的人,怎麽可能不選他呢,怎麽可能不為他成為宗主做出些許行動呢。

牧遠歌走出了熱鬧得讓他略感壓抑的大殿,來到空曠的天底下,再次覺得他跟長生劍宗恐怕八字不合,天生不對盤。

只是,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胥禮蹲了下來,替他拂去了鞋尖上的泥土。

牧遠歌低頭一看,又不忍心地蹲了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前宗主都是我的人了,我我還不滿足……哎喲,算了,我沒事。”

牧遠歌安慰自己,好歹也有一百八十一票,但這之中有多少安撫他的水分,有多少是利用他招安他的承天府,結果就是比他當初被胥禮塞的那一票好看多了,沒有侮辱他的意思,其實也侮辱不起。

“長生劍宗宗主之位,其實不過是邁向劍長生之境的一個明心見性的捷徑罷了。”胥禮道,“世間多的是人為了突破劍長生才追逐宗主的位置,而你只是單純覺得當宗主能做實事。可實事,你已經做了。”

牧遠歌道:“你安慰人的本事見漲啊!”

“話說怎麽會這個結果,阮慕安居然沒有半點不滿,”牧遠歌隱約覺得哪裏不對,“胥禮,你是不是又有什麽瞞著我!?宋宗主可是你的學生啊。”

“宋文潤喊你師兄。”胥禮道。

“師兄又怎麽了,”牧遠歌說完皺眉,“不就是他喊你老師,以為我是你看重的準弟子,所以……”

“他是師父的弟子,是你的真師弟。”

“……”

牧遠歌睜大雙眼,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也是假的站我吧。

“我劍斬祖師石人像之前,宋文潤正好被祖師選中,成為祖師弟子,換言之他的確是你師弟,他喚我老師,想低調行事,他早就認出你了,”胥禮道,“他的處世之道不一般啊,宋姓在上古原是皇姓,他族內有本帝王心術很值得推敲,幾乎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發自內心覺得他不錯。你不也覺得他很不錯。”

“………………”

這也是個握著胥禮秘密的。牧遠歌道:“宋小,不,宋宗主挺厲害的呀。”厲害到他都沒發現厲害,可不是厲害麽。

“誰厲害得過你。”阮慕安道,“你可是憑借一己之力,把胥禮這個宗族元老盡知的蝠族送上宗主之位的傳奇人物!”

其實真要說起來,當年牧遠歌之所以可憐兮兮的一票,還真不是他的問題。

還是在他兒子被送上宗門來以後,他查過後懷疑有胥禮背後勢力從中作梗,他自然要報覆回去。

有一次胥禮不小心打破了一件古玩,那木匣乃是異植殘骸所造,胥禮鮮血滴了上去,頓時那枯木匣子抽出嫩芽來,而那古玩被摔驚動了當時的掌教大長老,乃至其他長老。

牧遠歌剛好看到,見胥禮嚇白了臉色,就替胥禮背了個鍋,他只當時舉手之勞,根本沒多想那木匣裏抽出的綠芽意味著什麽。

長生劍宗長老們一合計,這小子搞不好也是蝠族。

臨近宗主選拔,直接給他掐滅了當宗主的可能性。

阮慕安呵呵笑,想想也是來氣,當年他穩贏的局面,硬是被個傻子毀了全局。

而這回又是橫空出世了另一個“傻子”,他想到那個毀了他雙手的小子就恨得牙癢癢,修養全無,罷了,道:“你想當四相觀觀主麽,你說想,我讓楓兒不跟你爭,當年欠你的,還給你。”

“我考慮考慮。”牧遠歌真要考慮考慮。

過了一會,牧遠歌忍不住道:“長生劍宗宗主選拔是這樣的游戲麽!?”

阮慕安沒好氣地道:“不然你以為呢!”

牧遠歌以為,就只是,只是,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望著蒼穹,天邊浮雲迷眼,再追逐了一次依舊落空的長生劍宗宗主位,他總算意識到這是怎樣的風波詭譎。

牧遠歌微微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眼神變了,他祭出卻灼劍,朝前揮動。

一抹冰花晃過眼前,繼而大片雪花簌簌而墜,那雪花悠悠飄落在人身上,卻像落雷般,皮膚刺痛無比,渾身發麻,難以動彈。

眾人仰視著這一幕,神情帶著激動,從古至今唯有長生劍宗宗主才能突破劍長生之境幾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至於其他方式成地仙的全都被剔除了史料之外。

可在他們眼前又出了一個妖孽,邪道承天府十年亦能劍長生!

阮慕安只覺喉間幹澀,眼紅心跳。

而步峣因為他力挺傅琢被反咬一口成為全宗上下的笑話,罵罵捏捏地走到劍宗門口,含淚說著“我的天真愚鈍是你們這些人此生到達不了的高度”,此刻也住了嘴,停下腳步,回望後方,一臉呆滯。

天地要變了。

陽春三月,風雪飄揚。

卻灼劍已經徹底冷了下來,變得更加古樸,牧遠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站在雲海之上,而胥禮依舊站在他身邊。

牧遠歌深呼吸,笑容明媚:“劍長生之境,原來如此。”

胥禮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道:“你可有感覺到什麽?”

牧遠歌隱隱感覺到了另一種牽引,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降臨在他身上,好似要飛升上空,他無需禦劍,就能自由翺翔於天際。

不止如此,天地之間似有種奇異力量驅使著他,去往某個未知的地方,他閉上眼好似能嗅到那地方喧囂的煙火氣。

他道:“我等你已久。”

牧遠歌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胥禮什麽時候劍長生,三年前!

以及他們這些井底之蛙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若是修煉長生劍宗臻至劍長生之境就能長生不死,古往今來那麽多能人異士,以及前前宗主袁禹君究竟去了何處,那些長生不死的前輩先賢又去了哪裏?

胥禮問:“你娘是不是叫牧雲蹤?”

牧遠歌道:“是啊,你記得。”

“我曾在一個長生劍宗記載的宗內外地仙名冊上,見到過這個名字。”

“地仙?”

“也就是劍長生之境。”

胥禮道:“那個地方,或許能找到你娘。”

牧遠歌才剛放下所有,包括長生劍宗宗主的位置,心情舒暢得很,道:“也許祖師爺也還活在某個地方。”

他們攜手站在雲端,望向大陸盡頭。

不能隨心所欲飛翔時,無法見證大陸的浩渺,更看不見大陸的另一面還有更大的天地等待著他們。

“不過去之前,還是得處理好承天府的事宜,”牧遠歌迫不及待想要前去,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我的傳承得留下,我還得留下幾篇心得體會。”

“聽你的。”胥禮道。

“還得去問候你娘。”

“好。”

“還得跟師父的石人像道別。”牧遠歌道,“雖說只是個石人或許沒有自我意識,但畢竟是師父,若能在這邊得到他老人家的諒解,就不要等去了另一邊還有隔閡未消。”

“都聽你的。”胥禮道。

牧遠歌露出笑容,牢牢牽住胥禮的手,也不知他若是把胥禮帶到他那不負責任的母親面前,母親會是怎樣的表情呢,真是期待呢。

**

天牢之外,遍布雷霆,看守此獄的人挖了挖耳朵,不知所雲的故事聽了千百遍,滿臉的生無可戀。

傅琢抱著一個木質棋盤,道:“……從前有個部落,整個部落的人想辦法挑選出了兩個小孩,其中一個天資很高,而另一個……另一個是整個族裏最聰明的一個,他下棋通盤無妙手,未嘗敗局,他只有一個缺點,你知道是什麽嗎?”

“是他沒天分,不是,是他心太軟了。”傅琢說,“他能輕而易舉把人和野獸玩弄於鼓掌間,輕易讓它們在奔跑的過程中落入早已設好的陷阱,但他心太軟了,就是不小心害死一只麻雀都要哭上好幾天。”

“部落的酋長都說讓他放手去幹吧,部落要跟大的部落抗衡,要在上萬年的偏見中免不了傷亡,能活下來幾個就算不錯的了,只是少不了傷亡,所以他曾抱著棋盤,整天整夜的哭,整天整夜的哭,把木質的棋盤都打濕了一角。那個小孩說能保全另一個,另一個還不信,我曾不信……”

獄卒打了個哈欠,已經靠著長矛睡了一覺。

“傅琢,蝠族,原本我才是那面盾牌……是他不忍心……”傅琢道,“他為什麽要拿命救我呢,還是他不忍心……你說他還活著嗎?”

**

春去秋來,轉眼過了一年。

“就算反悔不也是輸麽,你就讓讓他。”管事打扮的老者打趣道。

“落子無悔。”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有一雙極盡美麗的手,很無情地說道。

“以前你都不介意老夫反悔的,不像話。”對面的老者話是這麽說,語氣卻很寵溺。

“小姜裊身體養好了?”圍著棋局看覆盤的另一位老者笑瞇瞇地說。

“好多了。”姜裊道。

“小姜裊還是只有在對弈的時候最討人喜歡。”

“他究竟是怎麽看上我的呢?”姜裊心道,自己隱藏得那麽深,那個人到底是怎麽一眼看出他的不平凡呢,他從沒在年輕一輩面前表現過自己。

“這就是真正的未解之謎了,可能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吸引就是這麽奇妙吧。”老者道。

“還不如說他是見色起意。”

“我可沒這麽說,這是你自己說的,”老者推卸責任道,“以前你說可以讓蝠族被世人認可,可以徹底扭轉蝠族人在人族的地位,我們都不信,現在不信也得信了。”

久而久之,蝠族和人族通婚繁衍的後代能夠掌控異植,正道中人接納蝠族,也不得不接納蝠族人的特異之處,承認其人確實有高妙之處,伴隨著優勝劣汰,最終蝠族血脈將成為主流。

承認蝠族就等於承認了凡人起步之初弱於人家,等於接納了身為普通人的他們註定會被時代所拋棄,將是新時代新人族紀年下被遺忘在時間長河裏的那一批。

原本那些普通血脈好不容易占據天地優勢的人,對蝠族心存恐懼心存芥蒂,絕無輕易接納的可能。

突然有一天,姜裊半開玩笑似的跟他們說,可以一試,要不要打個賭?

這邊老者將信將疑,跟他約法三章,不可殺長生劍宗一人,如果他能做到,就讓這些隱姓埋名在長生劍宗打雜的老不死們出面救他一救。畢竟哪怕是凡血人族也有劍長生的前輩存在。將來的人族如何演變,也不會動搖到他們的地位。

真正屹立於世道不朽的勢力,倚仗的往往不是明面上的那些,而是暗地裏的。

長生劍宗完整道統下從來不缺真正的長生者,這些長生者也不完全都去了另一個世界。

也有不少勘破紅塵,或者跟不上另一個世界的節奏,回歸故土,造福劍宗。

他們往往打扮得像個普通人,脾氣古怪,不與世爭,而姜裊早在一開始接觸的就是這些老人。

當年正是跟他對弈的這位老人,帶他去挾天教看熱鬧的,正巧看到了牧遠歌和胥禮宗主親吻的一幕……

也就有了後來他半開玩笑似的跟這群老人們打的賭。

唯一的變故,便是牧遠歌會看上他吧。

“你若是想他,要不要老夫帶你到另一邊去看看他?”那老者也是真的寵溺他。

”不了。“姜裊起身望著桃花飛舞的方向,“不用讓他知道我還活著。”

“他最反感被人利用了,我寧願他相信是我不值得。”

其實也不是特別覆雜的局,因為被那人看上,蝠族的目的反而簡單了許多,只是因此讓他舉棋不定,抉擇也變得艱難,繞了一大段路,越發看清了那個人,快要控制不住歡喜,可他不配。

……也幸好那人真正想要的人,從來不是他。

(完)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評論很感動,有條挺長的評論,感覺那簡直是牧遠歌的心聲,先前那一版感覺不虛。

細細修了一遍,還原了大綱裏的樣子。超級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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