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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要你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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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遠歌一向幫親不幫理, 感情用事意氣用事, 所以在某些時候熱血上湧, 腦子就不太靈光, 往往事情發生的當下雲裏霧裏, 回頭才能反應過來。

好比當年他為阮慕安出頭, 被倒打一耙才開始心生警惕,超出底線後才知道, 這朋友要不得。

而胥禮……

胥禮待他二十年如一日, 如果冒犯他的是胥禮,他甚至從根本上拒絕承認這是冒犯。

確實是他先招惹胥禮的, 也是他先說的追求,他曾過線, 所以胥禮還回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由於胥禮是淺嘗輒止似的稍作試探後的深入淺出,然後才是“狂風暴雨”,姜裊抓狂反而成了激怒胥禮的引子, 牧遠歌內心真實感受,與其說去怪胥禮突然反常失控,他反而覺得姜裊沒眼力見,咋不知道要避嫌,還不給師父面子。

所以別說推拒或者掙紮, 他甚至還安撫似的, 環上了胥禮的頸,做出確實是雙方行為,想讓對方冷靜下來。

“牧遠歌你這個混蛋!”姜裊完全是被牧遠歌的動作給氣昏了頭, 他幾乎沒有失態過,發過瘋之後終於打斷了這兩人,就被震在那裏,心緒翻江倒海經久不衰。

牧遠歌脫線也是真脫線,剛想到要怎麽挽回的時候,親都已經親完了。

再一個晴天霹靂下來,他頓時又懵回原樣。

腦子裏第一反應竟然是,完了,胥禮難道是想徹底跟他斷交情?

……一個把親吻當做決裂開始的人,基本上已經告別了更進一步的愛情。

牧遠歌順勢摟過胥禮的肩膀,就要親上他的臉。

胥禮竟是毫不驚訝,擡手擋住了他,牧遠歌險些親上他掌心,頓時滿臉哀怨,怎地只許你占便宜,不許我回個禮!?

胥禮道:“你心裏不快,就不用勉強自己回我了,感情不是你來我往,不需要回禮。”

“……”

牧遠歌再沒辦法正面理解他的話,臉色恨不能色彩斑斕,推開他站直了。

回禮?!

這個荒謬的詞一下子震翻了姜裊,關鍵是牧遠歌還默認。

姜裊頓時覺得他跟胥禮的差別,只在於胥禮很懂牧遠歌,太懂了。

如果這叫回禮,那之前牧遠歌的反應也叫回禮,以及哪怕牧遠歌內心並沒有認可胥禮,但出於追求,哪怕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追求而已,就足以讓他無視在場其他人的存在,接受這等程度的掠奪,甚至還“回禮”!?

應了口頭上的追求,就能委屈自己,覺悟到這種程度?

跟這個口頭上的追求,開口就貶低自己極端不走心明顯就不想被接受的追求相比,當年牧遠歌對他,可謂是用盡了心意。

這人因為他一句話赴四相觀,親自去劍試大會牽著他的手,送他回宗,沒去劍試大會首席落座。

這人也曾親自上長生劍宗,一身紅衣似火,劍挑天下送他離宗,據傳承天府君一生中只穿過那一次紅袍,實在是驚艷絕倫,風華絕代。

他以為邪君不碰他是不夠喜歡他,卻沒想到只是一個“禮”字。

牧遠歌想著把最名正言順的尊位給他,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你不混蛋,”姜裊拽住自己衣襟,那裏有著某個人的烙印,他不該把烙印打在自己身上,他應該讓對方裏裏外外徹徹底底印上他,就不會讓對方體會到被當成個傻子一樣戲耍了二十多年,“你也沒誤會,我很喜歡你,不亞於任何人,我很喜歡你,沒辦法不喜歡。”

“真是小朋友啊,跟風亂喊可還行,你還不快出去,難道少兒不宜的畫面你也想繼續旁觀?”牧遠歌居然還有閑心開玩笑。

“你……”姜裊不想笑卻還是笑出聲來,嘴唇顫抖著看似懇求卻有種別的味道,“師尊,能成也好,不能成也罷,您都不要傷害他。”

胥禮掃了他一眼,很隨意的眼神。

“我隱約覺得您對我的所有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價,我真希望沒有拜您為師,因為師尊您是光明正大地徇私啊。我最恨我自己的是,您說要收我為徒的時候,我不太會拒絕。您是個很可怕的人。”

牧遠歌錯愕地看向他。姜裊極不情願地往外走,目光死死盯著胥禮,走到門外,回望了胥禮一眼,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那些年他以為自己插足胥禮和牧遠歌之間,其實都是他的錯覺而已。

不混蛋的人表現得像個混蛋,不介意混蛋的人反而是公認的正人君子。骨子裏有禮的人看起來毫無禮數,流於表面的禮被當成了真正的禮。

胥禮低下頭去,就在牧遠歌以為他被傷心了的時候,卻聽到他輕笑出聲。

“你們一個一個到底怎麽了,他這是什麽人啊。”牧遠歌道,“照他這沒良心的想法,人是不是不該對別人好,對於沒良心的人而言,感恩之心也叫付出代價,更何況他付出過什麽代價嗎?”

胥禮擡起頭來,面上並無傷感之色,只是看著牧遠歌的目光帶著些許說不出的無奈,道:“他也是為你好才這樣說的,真正沒良心的人是說不出這種話的,他不是完全沒良心。”

“你怎麽還為他說話呢!他都說他後悔拜你為師了,你當年教他修煉禦劍術多不容易,可以說他這些年能夠在邪道風生水起,還不都是因為背後有你。”

胥禮道:“也不單是看我的態度,他感激的是你,你聽不出來,他是在提醒你啊。”

牧遠歌一臉古怪地看著他:“提醒我啥?”

胥禮道:“順便也是在提醒我,如果我欺負你,你可以用這個想法來擺脫我給你的陰影。你可以想‘既然你對我的所有好都是為了強人所難,那你求而不得也是理所當然的’,或者你想‘你後悔認識我’,他以為這會讓我不敢輕舉妄動。”

牧遠歌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欺負得了我一樣。”

胥禮視線下移,落到他唇上,眸光晦暗了幾分,道:“方才那樣就是在欺負你啊。”

牧遠歌不樂意了:“誰規定的?”

胥禮迅速在他臉上親了下,道:“這也是。”

牧遠歌怒視著他:“這叫欺負?你逗我,這叫調戲!”

“哦,原來你是在調戲我。”胥禮恍然大悟。

牧遠歌掙脫他的手:“別鬧,胥禮,我問你,你老實回答我,你說你愛我,是不是想讓我跟你劃清界限啊,因為我當年對你做的事,你心裏還是氣我的。”

胥禮嘆了口氣,道:“我確實生氣,但不是你想的那種生氣。”

牧遠歌看著胥禮,只覺他驚艷了歲月,他還記得坐在石板上的冰山少年,對著氣勢洶洶來找茬的他,平靜地說“兄弟劍”,在那之後,這二十多年,胥禮從未有夠超過兄弟的逾越之舉,只有這次,也就這日,還是他先開的口。

一下子什麽都亂套了,牧遠歌心亂如麻:“你會怪我,我一點怨言都沒有,但感情不是兒戲,你還是慎重一點好。”

“你都知道不是兒戲,我能不知道麽,”胥禮道,“你可知這麽多年來,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

牧遠歌知道胥禮幾乎不生氣,並非表面上不生氣,而是就存在心胸寬廣無邊的人,這世間沒什麽能夠撼動他心緒的東西,但自己卻總能惹到他,所以久而久之,牧遠歌習慣了,一旦胥禮都生氣了,那多半是他錯得沒邊了,好在胥禮很好哄。

習慣成自然,牧遠歌立馬安分了,很配合:“是什麽?”

“是當年你吻我以後,我不應該問你是什麽意思,我應該告訴你是什麽意思。”

胥禮擡指很是珍惜地捧著他的下顎,指腹在唇瓣上一掃而過,牧遠歌想要偏過頭去,剛有這意思就被按了回去,胥禮居然用了點力,俯過頭去再次嗦住了他的唇。

牧遠歌感覺到他舌尖撩過,渾身像過電一般,呼吸都亂了節奏,但很奇怪的是他並不想厭惡,比起去感受,他目露驚悚之色——胥禮睜開的瞳孔裏,那深不見底的郁色。

牧遠歌下意識地沒動了,他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他就是不動了。

這次就只是吻了一下就松開。胥禮親過他以後,自然地替他整理好了發絲,不疾不徐,卻又無比認真:“我不理解親近不喜歡的人是怎樣的體驗,但你好像會有這樣的潛質,你很擅長勉強你自己,我就特別不擅長。我只會吻我喜歡的人,我也只會親近我喜歡的人。”

“你從親近我開始,到吻我結束,”胥禮道,“你有問過我同不同意麽?”

牧遠歌震悚了。

“是你說的,師兄弟,兄弟,朋友,之後就不算是了,我想你雖然手段卑鄙了點,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是我最看重的師弟,我根本不可能跟你劃清界限,如果要一生為伴是你就可以,後來你突然不搭理我了,我以為是權宜之計,卻沒想到你開始追求另一個人,我想你明明都已經有我了……”

“等等,等等等等。”牧遠歌滿腦子都是我的天啦,這是個什麽情況,他什麽時候已經有了胥禮,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胥禮道:“你今日的問話在我聽來就很荒謬,真要說起來,我在十四年前就已經同意了。就因為我晚回答了那麽一會,你晾了我十年,還想跟別的人成婚,你不知道納妾也要正宮同意的嗎。”

空靈的聲音說出這些話,仿佛平地起驚雷,牧遠歌頓時有種跪下的沖動。

他嘴角抽搐道:“你不要嚇唬我,這種玩笑不好笑,你什麽身份,你是我正宮這讓我受寵若……”

那雙清麗絕倫的雙眸盛著怒意艷麗逼人,牧遠歌的聲音戛然而止。

胥禮再不想看他一眼,拂袖就走,周圍空氣冷到冰點。

牧遠歌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身上仿佛還殘留著胥禮留下的溫度,唇上仿佛還有柔軟的觸感,心臟狂跳不止,扶著木櫃整個人虛得不行,唇角上揚半邊臉頰都在抽搐。

這是個什麽樣的體驗。

他自顧自地糾結著跟胥禮一旦開始就再也回不到從前,還在扼腕質疑對方的喜歡是不是真實,結果,就根本沒有過單純的從前。

單純的從前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成了不可追的往事。

普天之下全都知道你跟他是一對,只有你自以為清白。

如果他跟胥禮是一對。

如果他跟胥禮在一起。

那可真叫欺負人了,橫掃天下一念之間。

牧遠歌原地消化他已經名花有主的消息。

他自幼習慣了塵世間各式各樣的不舒服,便會從根本上懷疑舒適本身是正常的嗎。

胥禮這個人呢,總是很有分寸,又能體貼入微,哪怕生氣的時候說的話,也會讓人心底裏很舒服,跟胥禮來往,牧遠歌打從心底裏感到舒服又自在。

他是很努力地沒有把胥禮往別的方向去想,他有多克制才沒有放任自己在舒適的地方陷得太深,他為了逃避胥禮做了很多荒謬的事,也說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話。

天知道他如果放任起自己來,會是個什麽樣的情景。

跟胥禮在一起是天下人想都不敢想的福分好不好。

在諸多食色中人眼裏,胥禮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胥禮本人恐怕不太清楚。

單看相貌,小時候就能讓牧遠歌走不動路的程度,更不用說各方面都無與倫比。

就這麽說吧,如果能把胥禮首座納入選擇範圍,那天下間男男女女都不值一提。

這就好比強者為尊的邪道,如果能追隨邪君牧遠歌,就不會退而求其次選擇跟隨祝猊是一個道理。

他一度認為天下人包括長生劍宗編排他和胥禮,拿胥禮來引誘他,簡直就是誘他墮落。

他在想幸好邪君是他啊,如果換成別的什麽人膽敢肖想胥禮,讓胥禮跟著丟人,他早就掄起劍將人家腦袋給削掉了。

當初多少人就因為過於憧憬胥禮來找他麻煩,一批接一批讓牧遠歌大開眼界。

而那麽多邪道中人盲目崇拜邪君,其中有部分非常簡單的理由就在於,謠言給了他們一個錯覺——當了邪君是連胥禮宗主都能倒貼的。

他反感祝猊堅決不答應祝猊的歸順,略過這樣那樣的原因,其實還在於祝猊說過一句話,當邪君好啊,能有胥禮宗主暖床,跟著邪君能看胥禮宗主給君上暖床。

就這句話沒把牧遠歌惡心得殺他三五八遍算是開恩了。

真要問他在矜持些什麽,大概是怕把胥禮給嚇跑吧。

如果放下些許邪君不需要的道德感,他會對他師兄做出怎樣大逆不道無法描述的事情來,那可真是不敢想。

胥禮膽子太大了,什麽都不清楚居然就敢說喜歡了他十四年。

牧遠歌獨自在亂糟糟的房間裏走來走去,猛地跳了起來,又輕輕落地,走路帶風還不自覺地轉了個圈。

扶起倒在地上的花盆,又把那滿地狼藉的筆墨紙硯全部撿起來,還擺放整齊了,這才往椅上一坐,一臉傻笑,轉眼又惆悵。

過了一會,又有人敲門,牧遠歌親自為他開門。

胥禮施施然站在門外,見他精神頗佳不由晃了下神,只見屋裏收拾得整整齊齊。

牧遠歌趕緊道:“我讓別人來收拾的。”他迅速出門,關門,道,“陪我去吃點東西,找個安靜的地方。”

胥禮正好要說:“廚房給你備好了菜肴,就在蘭亭水榭。”

廚房誰有這麽大本事,還能讓你跑腿麽,牧遠歌知道是他備好的,怒氣沖沖拂袖離開,給他備了頓飯菜,這就是胥禮。

他以前理所當然以為是師兄對師弟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從聽了正宮這個稱謂,腦筋算是再也正不回去了……

他好想像以前那樣抱著這人困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08 12:19:42~2020-03-10 12:08: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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