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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挽回與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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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裊, ”牧遠歌又接了句, “你師尊, 應該被供起來。你這麽說會讓別人笑話你師尊的。”

姜裊聽到第一句就深吸一口氣, 聽完才鎮定下來, 道:“你不會笑話, 我想聽實話。”

“師者如父,你問這個問題, 就像是在說, 你和你爹讓我選?我若選你爹,還能有你麽?你又置我於何地?”

姜裊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道:“難怪他要收我為徒。”

牧遠歌皺起眉頭,道:“你又在揣測什麽。你得尊師, 你不能隨便待他,哪怕是口頭上也不行。”

姜裊語氣怪異:“你這麽維護師尊,師尊也那般看重你, 你倆怎麽不幹脆在一起呢!”

“像你師尊那樣的人,”牧遠歌嘆道,“本應該被供起來。”

“怎麽說?”姜裊問。

“他是謙謙君子,品性高潔,沒人比他高尚, 沒人比他更優雅, 是世人想到他,就會情不自禁心生景仰的崇高之人。”

連牧遠歌都沒註意到牢房外走廊盡頭拱門下,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姜裊自然更註意不到。

他道:“世人這麽看,還是你這麽看?你以前不是還說他這不好那也不好麽?”

“我說的你這就信了,”牧遠歌想來他認識不夠也很正常,“你早些年只是待在長生劍宗,劍宗雜役弟子就算議論起來,說起上頭的管事,最多到長老,幾乎不會論及宗主。之後你被我看中,又一步成了宗主首徒,聽到的是編排宗主的話語,更讓你沒有敬畏之心……“

姜裊離開長生劍宗的時候,胥禮也正處於情緒不穩的時候。

而姜裊成了北承天少府主名揚天下時,胥禮默默地守著棺槨在深山野林隱居,避世至今出來,姜裊似乎沒有並沒有見識過……

“等你出了這裏,”牧遠歌道,“自會親眼見到。”

“我對師尊不感興趣,”姜裊頓了下,道,“我對你比較感興趣。”

“你別鬧。”牧遠歌道,“我現在可沒那個心思照顧小朋友的感受。”

“真沒有麽?”姜裊往他身邊挪了下,稍稍湊近了些,他生得賞心悅目到百看不厭的程度,美得不可方物便是如此。

“如果我說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呢?你這關我過不了了,我忘不掉你。”

他難得這般主動,牧遠歌倍感意外。

誰能抵抗美人投懷送抱,尤其是曾經沒追到的人。

可只要意欲作惡,這人就不無辜。

牧遠歌和他保持距離:“我不想!”

“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姜裊大膽地按住牧遠歌的手指,另一手拽過自己衣襟往下扯,想讓他看。

“是在這兒麽!此層甚空……”

牧遠歌非禮勿視,一下子被步峣獨特的聲音吸引了註意,一擡頭:“胥禮!”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一看還真是。

胥禮不知何時竟然站在那裏!

姜裊想把衣襟扯回去卻已經晚了,借著難得二人獨處的機會,原本只打算給牧遠歌看的那個刺字,卻被步峣恰好撞上。

步峣瞳孔微縮,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怎麽一副光景!!

姜裊握著牧遠歌的手,搭在略淩亂的衣襟處,衣襟半敞,露出雪白的玉頸香肩,鎖骨下方的刻字若隱若現。

最先看見那半邊字的是步峣,順著步峣的視線,牧遠歌往那一看,姜裊已經拽住了衣襟,滿臉通紅地看向來人的方向,又垂下了頭——他居然還是知道羞恥的。

牧遠歌腦子裏冒出這麽個念頭,又想到步峣面上的神色,視線重新落到姜裊身上:“你捂什麽?”

姜裊搖了搖頭,只覺就牧遠歌這個態度,就算他脫了衣袍,也不會有人誤會他倆之間有什麽。

“你、你們和好了?”步峣想到那個刻字的可能性,莫名覺得姜裊竟還很深情,沒想到牧遠歌,這就原諒了?還有沒有點原則!?

而胥禮不問其他,很是平靜地劈開了長鎖,挑開牢門,然後朝牧遠歌伸出手。

“不是你想的那樣,別讓我解釋無中生有的東西。”牧遠歌被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拍拍灰塵站了起來,忍不住嫌棄道:“你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

步峣盛裝出行,和地牢的陰暗氛圍很是不符,他迅速找回自我,道:“我先去了月湖境,忙了件大喜事,這才過來找你,正巧聽說你被抓了,居然還真被關在這裏……”步峣看到姜裊就沒個好臉色。

“大喜事?你這次見到的女子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成親?”牧遠歌問。

“去去去,”步峣道,“不是為我,為我我就不來了,是我徒弟的喜事。”看得出來他春風得意,“倒是你……你笑話我,難道你們!?”

“滾滾滾。”牧遠歌道。

“你這可不是階下囚該有的態度!”

“你這話跟關我進來的人說得一模一樣,”牧遠歌道,“我要出去還不簡單,有胥禮我還用得著你。”

“早知道不先來救你了。”步峣道。

“廢話少說,這下面應該還有一層,關押著不少人,其中好像還有正道弟子,提到月湖境……”牧遠歌掏了掏耳朵,他也是因為窸窸窣窣的聲音太多,這才沒註意到胥禮近乎於無的腳步聲。

又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經過這裏,朝著胥禮躬身行禮,而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很不走心地道:“太上宗主,二長老,我先下去了。”

牧遠歌看到他就心情覆雜。

“你一個人去多危險,萬一下面有邪魔歪道守著呢,”步峣道,“還是我陪你下去吧。”

阮楓眉頭皺了一剎,只覺對方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為了占先機,怕他先下去了,救人的功勞落到他頭上,會影響掌教的威望吧。

牧遠歌嘖嘖道:“阮楓怕是又要紮心了。”

果然,步峣一下暗道來到下一層,立刻來了句:“應長生劍宗掌教之命,特來救諸位!!”

那些被困已久的正道中人喜不自勝,高呼有救了,各種多謝掌教,甚至連阮楓叫什麽名字都沒問,短兵相接的聲音從底層傳來。

牧遠歌望向姜裊:“你是想先出去,還是也下去救個人?”

“我跟著你,”姜裊道,“你要去救人嗎?”他手腕一翻,多出一根細小的藤蔓,只是最普通不過的蟲枯藤,牧遠歌嘴角抽搐了下。

“你不也是宗主人選,”牧遠歌道,“怎麽,你難道不想將功補過?就沒想當宗主?”

姜裊目露迷茫,半晌才嘆了口氣:“我還有希望嗎,我殺了阮慕安大長老,我還開啟了地宮,長生劍宗罰我都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我沒希望的。”

牧遠歌見他還思考了這麽多因素,走之前還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可以往下的那頭,想來不是沒想過,姜裊道:“師尊,我不下去,不給他們添亂,其實就已經是幫忙了,這算我將功補過嗎。”

“說你格局小,你還真沒大到哪裏去,”牧遠歌道,“你叫你族人動用異植來端了整座地牢,搗毀那龜孫的繼位大典,幫我把我的劍給弄回來,這才是勉強沾得上‘將功補過’的邊。”

姜裊聽了覺得好像可行,也就不問別的什麽,直接讓蟲枯藤潛入地下,替他報信去了。

那處地牢位於湖底,原挾天教舊部窩藏重犯之地,另有通道與月湖境相連,姜裊當年收服不了禦遲城,順便也了解了與之對立的另一大勢力,道:“月湖境和禦遲城這兩處,一正一邪,相互對立,若說禦遲城是天然天塹占據地形優勢,那月湖境就是得天獨厚瑞陽匯聚之所,人傑地靈,更加固若金湯。來了這裏,要怎麽回去?”

“怎麽來的就怎麽回,”牧遠歌很悠哉地朝他揚了揚下巴,“跟著你師尊走。”

“原來是首座大人!您有何吩咐?”守衛極盡殷勤,“好說好說,您請隨小的來。”

胥禮手中的月闕劍便是現成的通行令,所過之地,但凡看守無不聽從號令。

在正道所屬勢力,首座便是絕對權威,擁有勢力之主等同的特權,姜裊暗自稱奇。

在守衛的親自帶領下,胥禮等人穿過隱秘通道,回到禦遲城內。

為阻止長生劍宗和月湖境聯姻結盟,譚崇召集挾天教邪道舊部兵臨禦遲城外,逼禦城公投誠。

“前邪君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也有意將奪去的邪首之位禪讓給我,禦城公與本教主多年交情,關鍵時候可千萬要選對方向,否則將來休怪本教主不念舊情。”

城墻上,禦城公心亂如麻,本該在他府中昏迷的晏伏,雖然身中劇毒,像道鬼影般突然出現在這裏,五指如鉤按住他的肩膀,一枚暗器悄無聲息地抵著他的後心,他不敢輕舉妄動,試圖拖延時間。

“誰是邪君,邪君不是已經過世了麽?”禦城公快哭了。

所謂全城為上,破城次之,譚崇耐心瀕臨耗盡的邊沿,希望這老頭識時務:“我再給您最後一炷香時間,勸您盡快開門,否則禦遲城免不了一禍。”

……

就在禦城公焦頭爛額之際,刺入他背心半寸的暗器一松,晏伏身體一個趔趄,朝著來人的方向單膝跪地,禦城公正要逃離,就聽到晏伏驚喜的聲音:“屬下拜見君上。”

禦城公渾身都僵了,從頭到腳石化。

……

“香就要燃盡了,禦城公還不開門麽?”譚崇話語中帶著殺氣。

城門應聲而開,門內是禦城公和顏悅色的面容:“賢侄久等了。”

……

牧遠歌讓禦城公將計就計,大開城門,迎對方入城,並且割讓一處比較好發揮的封禪之地給這人,自己等人藏在暗處,不動聲色。

禦城公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知道這若是在他城池裏開戰,倒黴的還是他,委婉地同他商量:“不能在其他地方麽?”

“這就得看你的能力了,在城中什麽地方不得你說了算?”牧遠歌皮笑肉不笑。

禦城公腦弦一緊,他跟譚崇打交道的事東窗事發,果然是得罪君上了。

還能怎麽辦,只能彌補,譚崇還以為能困住牧遠歌,也不想想這只是一個君上的事麽,人家師兄當世最強難道是擺設!?拋開自身實力不談,這人脈就不一般。

“若是您在世,我也犯不著跟個不如您的人。”他哭得不行。吆五喝六的人還以為人家被關著,實際上人家都已經逃出來了,可不是遠遠不如麽。

……

“眾所周知,牧遠歌賤民出身,與我不能相提並論……”譚崇光明正大地入駐禦遲城,在城中耀武揚威,頗受吹捧,越發得意,大肆宣揚牧遠歌當年不值一提的久遠過往,各種貶低無所不用其極,因為確有其事,他能講得生動有趣,頗受吹捧,他包下的酒樓,說書的就他自己。

當著眾人的面,譚崇哈哈大笑:“牧遠歌寧死不向我父投誠,連泔水都喝了好幾桶!”

“我先殺了他。”胥禮忍不住道。

“我又不是豬,我喝那玩意兒做什麽……”牧遠歌道,“還不到時候,人還沒到齊,姜裊同族也有部分還在來的路上,你怎麽能沖動呢,好意心領了,他就是故意的。”

“是不是真的?”這話一聽,胥禮更氣了。

“假的。”牧遠歌面子上過不去:“就只是淋了下,淋了下而已。”

那也不行!胥禮嗓音啞了許多:“你總是逞強。”

“這次真沒逞。”牧遠歌直視他的眼睛,語氣認真。

“他們,究竟是,怎麽對你的?”胥禮一字一頓地道。

“……忘了。”牧遠歌趕緊道:“真忘了!要我記起來才叫折磨我。不好的事我哪還記得那麽多,再怎麽樣我都討回來了。”

當年他在挾天教教主手下手裏吃的苦頭,都在挾天教教主本人身上找回來了,至於逃走的這個兒子,當年稀泥扶不上壁,後來一直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承天府地牢之中。

只是牧遠歌對刑罰沒興趣,而承天府地牢因為有晏伏常駐,也變成了個不那麽陰暗的地方,譚崇也因此結識了不少死牢的惡徒。

沒想到他死了以後,此人居然逃了出來。

逃出來了也好,趁著對方召集舊部,正好將暗藏著的隱患一網打盡。

“他們動你一根手指頭,在我看來,就已經很過火。”胥禮看得出牧遠歌一臉為難,不願多說,可他極不情願隨意說的那幾點,都叫人頭皮發麻,道,“更何況還是這等屈辱?每次我只要想到你經歷了些什麽,我就會越發厭倦害你落到這般田地的那些人。”

不知為何,步峣突然後腦一涼,他摸了摸腦袋,不明所以。

“你不說,我心疼,直到你還沒過那一關。你說了,我也心疼,哪怕你那關已經過了。”胥禮撩了下牧遠歌額前一縷淩亂的長發,語氣毫無起伏,卻有種說不出的壓抑之感,只是被周圍火熱的氣氛沖散了。

牧遠歌耳朵裏充斥著雜音,只覺眼前的胥禮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

“別這樣,我怎麽也不會怪你。”

“我會怪我自己。”

“我說過任何時候,你都不要埋怨你自己,你是埋怨你自己了,才會連這點話都聽不進去。”

胥禮擡腳向外走去。

“師兄!”情急之下,牧遠歌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把胥禮扯進人群之中。

胥禮擡手擋住蜂擁而上的人群,將他護在自己的臂彎之中,忍了半晌,才道:“遠歌,這人交給我對付。”

“行吧,”牧遠歌原本是想讓那個心比天高的人,死得輕描淡寫的,見胥禮堅決,道,“便宜他了,能跟你交手。”

姜裊吩咐好了一些事宜,掉轉身來到這裏,只見那兩人借著人群的遮擋,抱在一起,好似彼此都忍了許久,趁著沒人註意便竭力溫存。

而實際上,人群實在擁擠,牧遠歌和胥禮兩個人差點被擠得變形,他們只是盡可能地不讓對方遭罪而已,至少牧遠歌想的是,不能讓胥禮護著他,顯得他羸弱似的。

姜裊臉色沈得好像能掐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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