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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情路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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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大開, 禦城公苦著臉, 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這兩尊佛, 想著若只來一尊倒還好說, 兩人都來了, 他若不小心招待, 得罪正邪兩道巨擘,那今後日子怎麽過……

他身邊的侍衛崴了下腳, 落在後頭, 突然伸手朝著姜裊雪白的脖頸抓去。

袖中有冷光暗藏。

牧遠歌皺眉,手中劍光陡現, 烈焰卷過那人面門,一腳將之撞出去數遠, 那侍衛飛了出去,滾了幾圈。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牧遠歌反應快得就像那侍衛剛伸手想觸碰姜裊, 他手中劍就斬了過去。

“我們君上可真是看重少府主,旁人連碰都不許碰的……”禦城公不敢對牧遠歌突然發難不滿,事不關己地跟姜裊感嘆道,“我夫人便說這情愛之事,就是要找個更愛自己的, 日子才會過得好。”

姜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胥禮往牧遠歌的方向看去。

牧遠歌眸光示意:“去搜他衣袖, 藏了什麽東西。”

“是。”晏伏的異刺花藤時刻待命,徑直從地裏翻起,向他捆綁而去, 那侍衛驚恐地後退。

陡然,一道褐色小樹拔地而起,洞穿了這侍衛的腹部,勾著衣袖在內整條手臂,飛速沈入地下!

居然有異植出現滅口!

異刺花藤拔地而起,將那往回縮得褐色小樹枝幹絞碎,先一步奪過袖中隱藏之物,送到晏伏手中,晏伏道:“是暗器。”

同時身體抖了下,手指發黑,黑綠色向手臂之下蔓延,晏伏眼前模糊,抓住了那暗器,身體晃悠,擡手擋住牧遠歌等人,道:“君上別碰。”

“松手,”牧遠歌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直接封住了整條右臂,冷眼直視禦城公,“見血封喉的毒,這就是你們禦遲城的待客之道!?”

“是暗殺……”禦城公大驚失色,“君上明鑒,這不關我的事。”

他腦子裏閃過諸多念頭,在這種地方對牧大府君最看重的人下死手,簡直是拿身家性命去賭一場必敗的局,難道是有人想拉他下馬,借他人之手除掉他?

是他的仇家,還是眼前這位牧大府君,亦或是正道的兵不厭詐之計?

如果是牧大府君一來就以雷霆之勢重樹威信,利用安插在他城中的人,故意對少府主下殺手,當眾抓他的把柄,再取他而代之。

甚至不惜拿少府主來當誘餌,可見此人對少府主的關切也不過如此,既能扳倒自己,又能讓單純的少府主傾心於他……一時間禦城公心慌至極,汗如雨下。

如果是牧大府君布下的暗手,那晏伏所中的所謂見血封喉的毒應該輕易就能解!無論是那種可能,他都冤枉,當然就因為是他用人不當,對方真要拿他性命,他必死無疑。

“臣得知您回來了,恨不得連夜趕去北……呸,承天府去為您效犬馬之勞,方才攔著您也只是不滿其他人竟沒力勸您重歸邪君之位,臣對您忠心耿耿,您千萬別中了奸人的詭計,斬了像我這樣的良臣!”

牧遠歌道:“你不滿我的屬下,所以你要對他們下此毒手?”

“不,不是,”禦城公先前跪得極快,這種時候卻站得筆直,不是他幹的就不是他幹的,他就是死也要站著死,“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在您、您二位眼皮底下動手,真得手了我必死無疑。”他細看那暗器後,語氣堅決,“不是我城主府的東西!就算這暗器是城內流通之物,但這毒也不可能是,我知道是誰了!”

“什麽樣的奸人敢害你,不惜算計我,甚至對我少府主下手,毒害我左膀右臂?”

禦城公道:“是您的敵人幹的,就在我城主府!”

牧遠歌道:“既是我的敵人,怎麽在你城主府?莫非你們在合謀些什麽?”

“冤枉!”禦城公義正辭嚴地道,“我深知此人與您有仇,準備用他的項上人頭在府君回歸之日,給您獻上一份豐厚的大禮!想不到他人在獄中,竟能陷害我至此!簡直豈有此理,快快回府,嚴審譚崇那一夥人,聽候府君發落!”

胥禮身後那幾位長生劍宗長老都暗自搖頭,心想這邪道中人可真是能言善辯,前不久還把人攔在城門外,一出事立刻咬出人來:“譚崇?好耳熟的名字,那個誰姓譚……”

牧遠歌真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能釣出這樣一條大魚,久違地聽到譚崇這個名字,他心裏冷哼,目光更冷:“昔日挾天教教主之子,竟在你的府上,你沒有好酒好肉供著,竟然敢關押在地牢之中,真是好有膽量。”

禦城公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滴了下來,抱拳躬身,面朝黃土,道:“臣對君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幾乎是這邊禦城公抖出了府中那人,正在府上聽曲吃肉過得好不逍遙快活的錦衣男子接到消息,掀桌而起:“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東西,一把軟骨頭,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舞女歌姬驚恐柔弱地跌倒喊叫,府中侍女管家瑟瑟發抖,錦衣男子踏著一地碎瓷片,飄出門去,身後緊跟著鐵面戰將,他摔了手中的杯碟,跳起來踩塌了假山,翩然翻身躍出紅墻:“天殺的牧遠歌,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毫無意外,牧遠歌等人在城主的帶領下,回到城主府,便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景象。

“什麽!?”禦城公叫來管家,毫不意外地聽到了譚崇伺機殺出地牢的縝密說辭,甚至地牢裏還象征性地死了幾位死囚,說是譚崇的屬下。

“府君不信去死牢認認,必定是他的屬下,就算不是舊部,也是新收的。”

牧遠歌並不喜歡進地牢這種地方:“不必了。



“挾天教教主的兒子,我有耳聞卻素未謀面。”姜裊道,“他為何要害我?”

“這還用問,你是府君看重的人,他跟府君有仇,自然會把矛頭對準你。”長生劍宗長老如是說道。

禦城公心疼肉痛地看著大堂內的貴重擺設成了爛渣,就連巧奪天工的仙人扶頂假山也成了一地碎石,聲淚俱下地控訴道:“肯定是他幹的,他這時候逃走,不是心虛是什麽。君上明鑒,誰麾下沒幾個奸細,但奸細幹出這樣的事,就連我都深感震驚。”

“少震驚了,去查他,”牧遠歌道,“他逃了,最終還是你的鍋。譚崇睚眥必報,你今日得罪了他,若不盡快斬草除根,反受其害。”

禦城公立刻收斂衰容,一臉沈重地匆匆下去,才剛送走財狼,又迎來虎豹,怎麽他看誰都像幕後黑手,他還沒走遠,只聽得牧遠歌對胥禮道:“……當真跟正道的人沒有關系麽?”

禦城公莫名安心了幾分,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姜裊是我弟子,你都這般維護他,我又有何理由害他呢。”胥禮道。

“不是你,也有可能是你麾下其他人,”牧遠歌道,“正道的會因為他作惡多端而除掉他,但邪道不然,邪道會因為他作惡而供著他,千方百計要殺他的人,除了我的仇人,還有可能是你正道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胥禮也惱了,“既然你一定要推到本座這邊,你大可盯著本座的人,看看是否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胥大首座行端坐正,自是坦蕩光明。”牧遠歌道,“不介意被人盯梢,可我很忙。”

“這難道不是你借題發揮,在他身邊安插個人,來對付我弟子,無論得手與否都可以除掉他再換個城主麽。”胥禮道。

“我看重姜裊眾所周知,他弱不禁風,我怎麽可能拿他的安危開玩笑。扳倒一個小城主不過舉手之勞,但姜裊可是你們送往我承天府的少府主!”

禦城公縮了縮脖子,快速離開,必須把人揪出來洗脫自己清白,可譚崇此人不惹則矣,惹了不那麽容易抓,這難度忒高了,可換成其他人又說不過去,倒黴透頂。

“你不拿他性命開玩笑,所以中毒倒下的另有其人,並非姜裊。”胥禮道。

“你一定要跟我擡杠麽?”牧遠歌道,“毒是我下的?這麽看我不順眼,怎麽還答應要跟我同行呢。”

原本他們也因為這點而百般介懷,甚至歸罪太上宗主,因此耽擱了啟程時間。

“為了蒼生,勉為其難……”胥禮道。

“在其位謀其職,可真是為難你了!”牧遠歌道。

胥禮面如冰霜,好似隱隱處在爆發的邊沿。

正邪兩道沒有膽敢與他口舌之爭的人,除了那位已故的存在,這樣的場面可以說久違了。

“息怒息怒,”長生劍宗長老見他倆爭鋒相對,稍稍放心,又覺得眼下不是內部矛盾的時候,道,“太上宗主此來赴約也是好心,承天府君莫要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怨懟我們宗主,平白讓幕後之人看了笑話。”

“您的一切懷疑都很正常,總之我們此來,並不是為了懲戒姜裊而來,反而會護著他……”

“記住你們的話。”牧遠歌一臉不快。

眾人只覺姜裊可真走運,事到如今承天府君都百般護著這個始作俑者,簡直不成體統!

姜裊聽得百般不是滋味,以前牧遠歌對他好,好像理所當然,現如今出於這樣那樣的理由照顧他,怎麽看都那麽名不正言不順。

可他沒辦法不動容,究竟是誰幹的,尚且不明,他的敵人確實不局限在邪道,而且目前形勢嚴峻,又是他開啟的地宮,比起追究是誰在害他,當務之急其實是要所有人都護他性命。

牧遠歌這番表態,就是要讓正道邪道在場與不在場的人全都護著他性命!

……至於不聽他和胥禮號令剩下的,或許就十分明顯了。

是夜,牧遠歌來到胥禮的住處,敲了敲門,沒有聽到回應。

“我進來了。”他推門而入,屋裏沒人。

牧遠歌奇怪,又走出門來看了看:“去哪兒了?”

而另一邊,趁著夜深人靜,姜裊沐浴過後長發未幹,站在牧遠歌房間門前躊躇不前,鼓足勇氣扣了扣門,門並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他埋頭進了屋又關山了門,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向窗邊的剪影,既別扭又豁出去地喊了聲:“餵。”

月光如水,那人轉過身來。

只見姜裊穿著薄薄的單衣,露出細白的皓腕,貌似不經意地把散下的長發撩至背後,白衣衣襟順著單薄的肩膀往下垮,鎖骨下凹的嫩白肌膚上,有個血紅的小楷,是一個“歌”字。

灼人之至,炫目至極,是陳年舊痕,刻在血肉上已久。

姜裊斜著肩膀,維持著露出那個字的姿勢,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師尊,怎麽是您?”他幾乎是提著心望了眼床的方向,見床上被褥整整齊齊,這才意味不明地收回視線。

“我有要事與他相商,可他不在房內,便等了一等。”胥禮走到他身邊,“你也來串門?”

“我……”姜裊硬著頭皮道,“是啊。”

胥禮替他攏了攏衣襟,擋住了那個刺紋血字,又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

姜裊臉色青紅莫辨,擡眸看著他師尊,可胥禮背對著月光,面容蒙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而他臉上的表情則一目了然。

姜裊頭皮都要炸了,腦子裏空空如也,幾乎不用再問您為什麽會在這裏,以及您這是在做什麽,當他決定把這個東西給牧遠歌看,甚至不惜暗示那方面意思,什麽禮義廉恥,什麽道德倫理都拋諸腦後,徹底豁出去,而這個人,這個人卻幫他把衣襟扯下來擋好那字的時候,他就都明白了。

胥禮道:“還不走?”

姜裊幾乎是落荒而逃,他重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背靠著房門滑了下來,半晌都難以理清思緒。

牧遠歌等了許久,這才等到胥禮回來,見他穿著,不由一樂:“你去哪兒,連外袍都不穿就在外面溜達,這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

胥禮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牧遠歌,他有很多疑問,你跟姜裊到哪一步了,人家都肯在身上刻你名字,你打算怎麽負責,你們倆就無論如何都沒完沒了麽!?

“怎麽了,心情不好?表情這般慘烈,”牧遠歌道,“誰惹我們胥大首座生氣了?難道這邊府裏人不待見你?”不應該啊,他看到好幾個丫鬟激動得暈過去。

“因為你。”胥禮深吸一口氣。

“哈哈哈,”牧遠歌當然知道是因為自己,打著哈哈道,“你可別不識好歹,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之所以來晚了,肯定是長生劍宗那些老鬼們不待見你跟我湊到一起吧。他們以為你跟我過不去,就不會特別為難你了,你應該懂的。”

“就是因為你!”

“好好好,是我不好。攤上我這麽個不省心的師弟,可真是辛苦你了。”牧遠歌道,“誰讓你要收他為徒的。”

“還不都是你!”

“胥禮,你喝酒了?”牧遠歌道,“怎麽身上一股酒味。”他往胥禮身上嗅了嗅,“這麽晚你上哪兒喝酒,也不叫上我!”

胥禮按著他的頭,又擡起一條手臂撫上他後背,輕笑出聲。

牧遠歌扶著他坐下:“完了完了,真醉了,平時不愛笑,醉了以後倒是會笑了,這可怎麽辦,我找你商量事情的,你居然醉成這樣。”牧遠歌擡起他的手臂,把他架了起來,扶著他的腰身,扶他到床上躺下,“跟你吵架還不是為了你好過,你如果這麽勉強,我今後不跟你吵了好不好。”

“乖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餵!”

胥禮翻身而起,雙臂搭著他的肩膀,額頭抵著他的鎖骨。

“胥禮,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現在何年何月,什麽時辰?”

“牧遠歌,”胥禮道,“我只是沒力氣,思緒還是清晰的,有什麽事你且說,我聽著。”

“這讓我怎麽說,”牧遠歌道,“你確定明日你還記得,不用我再重覆一遍?如果需要再重覆,不妨明日等你酒醒了再說,雖然很急,但也不急於一時。”

“你不說,不讓你走。”胥禮道,“我得琢磨你的意思,一晚上也就過去了,酒也白喝。”

“我的意思明擺著,還需要你費勁琢磨?”牧遠歌覺得他真是醉了,道,“是這樣的,你應該也猜到了,有人在城主府安插了奸細,先借禦城公屬下之手除掉姜裊,嫁禍禦城公,再借我之手鏟除禦城公。”

“如果不是邪道的要害姜裊,你覺得正道那邊還有什麽人千方百計要他死?”

“你的意思是,無獨有偶,他還遭到過別的暗殺?”胥禮問。

牧遠歌點頭道:“不只,這一路上有好幾次針對姜裊的暗殺,禦遲城外這一次在我意料之外,我確實是借題發揮,如果禦遲公上道幫我們找到幕後之人的線索,自然很好,如若不然,可能要從長計議。”

“姜裊知道嗎?”

“他不知道,”牧遠歌道,“我不想麻煩。”

“不想麻煩?”

“不好意思,你的徒弟,我卻說這種話。”但這確實真心話了。

“無妨。”

“而且你想想看,他是蝠族少主,他死了,蝠族可以光明正大報覆世人。斬殺他的人,除了他的仇人,還有可能是他的族人。”牧遠歌道,“我不得不護著他,讓你們也護著他,就是想引出幕後之人。”

“不得不?”

“不然難道我很想護著他麽。”

胥禮道:“還有件事想提醒你,晏伏所中之毒,是專門針對蝠族人的劇毒。死去的那人也曾碰到暗器,可他卻並未中毒。”

“什麽意思?”

“姜裊有你護著,他反而很安全,會直接接觸暗器的不是他,”胥禮道,“更有可能中招的是晏伏。”

牧遠歌陡然一滯,他想過蝠族人會針對姜裊,卻忽略了蝠族人會針對晏伏,因為晏伏才是目前歸順承天府的蝠族人中真正的領袖,他可以用實力去威懾蝠族人,而姜裊僅有一個虛名,別人給少主面子或者不給,對自身的影響其實不大。

一旦晏伏身隕,他能倚仗的蝠族也就只有一個姜裊,而姜裊又是個沒有主見聽風就是雨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很容易被擺布。

“你想說是蝠族幹的?”牧遠歌道,“不對,不是這個意思。是能夠使喚非蝠族,安插非蝠族的奸細,還能動用異植的,且跟姜裊有仇……”

譚崇之流有這麽大的能量?

胥禮看著他,不知道他是真沒聽懂,還是不願意那樣想,姜裊真是情有可原麽?一旦晏伏喪命,承天府制約蝠族,能倚仗的也就一個姜裊。

如今這局面關鍵的環節樣樣都經了姜裊的手,甚至就連地宮也是姜裊親手開啟,可到頭來姜裊反而是被保全的那個,他反而因為遭遇刺殺得以被兩道維護。

一個人能僅憑幸運插足於多方勢力,最終全身而退且不沾半分浮塵,這樣的人當真什麽也不懂麽?

他曾誤以為姜裊對他的敵意是因為牧遠歌私下對他的態度有問題,可事實上牧遠歌別說私下了,再私下也就這樣,許是內心太坦蕩,半點不往歪的想……

那姜裊究竟是怎麽發現的呢?

隔日,牧遠歌過去的時候,剛好胥禮也在晏伏房間,藥師開完藥,道:“此毒怪哉,和他鮮血交融,毒入骨髓,我才疏學淺實在解不開,只能壓制住毒性,延緩毒發身亡的時間,他體內餘毒未清,最好不要刺激到他,中毒之人切忌大動肝火……”

胥禮想到當年的自己,神色如常,牧遠歌見他精神尚可,約他上街閑逛,胥禮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我也去。”姜裊難得附和牧遠歌的提議,“我去給晏伏大哥拿藥。”

“讓別人去就夠了,你親自去,”牧遠歌道,“若出了什麽事……”

“你擔心我啊,”姜裊道,“那你陪我一起去?”

牧遠歌停下腳步,奇怪這人怎麽轉性了。

“師尊陪你。”胥禮道,“禦劍術,快去快回。”

姜裊神情一滯:“不要,我就要牧大哥陪我。”

牧遠歌並非是為了閑逛才出去,既然順路便帶著他一起去,畢竟晏伏抓藥也是正事,不得有絲毫閃失。

出了庭院,繞過花圃邊堆疊的好幾道鐵籠,牧遠歌瞥了一眼。

鐵籠內部鋪了層厚厚的蜜蠟,陽光能透過模糊的蜜蠟層,隱約可見裏頭箱子裏關著什麽東西,有著形狀不已的陰影——這些也都是各式各樣的珍稀異植,都是從黑市繳獲的。

以往難得一見的珍稀異植,而今隨便查封便有好幾株。

禦遲城乃邪道地盤,魚龍混雜,異植買賣可以私下進行。

最近黑市中冒出了不少收購珍稀異植的買主,能動用異植的只有蝠族、部分異植人,亦或者藥師,一些邪道藥師也能用異植煉藥,但能用異植煉藥的藥師本領較高,禦城公為了請藥師,順藤摸瓜去查,竟是查到了另一處較大的流通處。

“到了。”

牧遠歌看著那鮮亮的牌匾,沒想到禦遲城內山林綠水間,還有著這樣一間香火極盛的四相觀。

正殿供著財神,偏殿內擺放著四尊合一的姻緣神像,背後一輪彎月,一手緊握月老的桃木杖,手臂上纏繞著紅線,一手持著玉凈瓶,神態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進出的百姓極多。

牧遠歌看到那個四不像的神像就犯眼病,當初他曾去過類似的地方,但那地方並不幹凈。

更有緣分的是,牧遠歌在這間四相觀裏見到了個老熟人。

香客排著隊等著見那位大師,此人聲名遠播,早在牧遠歌年輕的時候,這位道人所在的廟宇便是人聲鼎沸。

為了見他一面,當初他,胥禮,阮慕安,步峣等一行人連夜上山,守在門口,這樣都還是等到第二日晌午才輪到他們。

那時候他們才知道,那道人算命準是準,有個毛病就是貪財。

他的道觀從來不缺來客,道觀建在險峻的高峰,周圍還建有各式各樣的住房,前一日來不及排上的香客耗費重金可以住一晚上,第二日優先。

“周老在呢,”牧遠歌吆喝了一聲,“您當年給我朋友算的命格,可是一點也不準!”

“誰來砸我招牌。”周檀香須發盡白,身著灰藍色長袍,看起來仙風道骨,儒雅至極,他遠遠看到胥禮、姜裊二人,有人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他眸光大亮,竟是親自出門來迎接,“你進裏屋來,你朋友生辰八字給我看看。”

“這人是誰,竟然讓周老先生開後門?”一陣喧嘩,許多人不滿,“算命不準就能先進到周老先生,亂說誰不會!”

“周老先生算命本就時準時不準。”

“胡說,分明很準!”

“別亂來,此人是誰不知道,但他身邊的兩人不簡單!尤其是……”

“我沒眼花吧!”

“少府主不愧第一美人稱號!但他身邊那位年輕人絲毫不輸他,氣質出類拔萃,一看就不同凡俗。”

“說出來別嚇到你們,這位竟然到了咱們這兒,四相觀蓬蓽生輝啊,長生劍宗頂尊貴的那位……”

姜裊不由看向他師尊。

牧遠歌來到雅間,關上門窗隔絕了聲響,道:“您當年當著我的面給我朋友說的,說他這輩子幾多坎坷,一波三折,唯獨姻緣順遂,情路順暢,可他這一點也不順暢。”

“這個命格,這是天之驕子的命格,但一直是往上走的,有短命的跡象,能扛過那場大耗,接下去一片坦途,”周檀香細看他的生辰八字,仔細盤問道,“聽你的口氣他現在還活著,哪裏不順?”

“情路很不順。”牧遠歌強調道。

“按理說很順暢,但凡不順暢的都不是他命定之人,我沒說嗎,他的桃花運從十五六歲那年一直持續五年,之後更是隱隱綽綽,從沒斷過,他到現在還沒落定呢?這是什麽人啊!”周檀香老道人就是行走的命簿,恨不得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好財倒也樂善好施,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激動了,“月老把紅線牽到他眼皮底下,他都視而不見,現在都快不惑之年了吧……”

“您小聲點!”牧遠歌道。

“你朋友又不在這兒。”

“他在,他就在門口,”牧遠歌道,“照您的意思,豈不是同門,或者青梅竹馬?”

“就是青梅竹馬!”

牧遠歌心頭一顫,稱得上他青梅竹馬的能有幾個,他不由自主地望了眼窗外的方向,還是趕緊把旖旎之念壓了回去。

周檀香還在說著:“兩小無猜,多好的姻緣,雖然膝下福薄……”

“這怎麽說?”牧遠歌又聽到這個詞。

“不可說不可說,說多了造口業。”

牧遠歌還挺看好這個神棍的,早年不信他,但此人當年斷言他的諸多大劫都應驗了,包括他二度背井離鄉,兩度從頭開始,可以說是大風大雨到極致的命格,扛過了就是一生富貴享用無窮,而且好友眾多,多貴人助,只要持之以恒,逆境也能轉危為安。

“你這朋友扛過大耗今後一片坦途,情路一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總而言之還是非常順暢,讓他放寬心態,不用刻意強求什麽,是他的等著就能來,不是他的強求也竹籃打水一場空。”

“您怎麽知道他曾經強求過?”

“天機不可洩露。”周檀香點到即止。

牧遠歌在心裏喊了聲這破道士,抱著砸招牌才來的念頭,卻還是留下了一錠金子。

“外邊那位樣貌氣質尤其出眾的年輕人是你認識的人麽,你讓他進來我給算一算,我連金子都不收你的。”周檀香開口挽留。

“白衣服的?”牧遠歌指的是姜裊。

“不不,淡青色長衫的那位。”

牧遠歌道:“老先生慧眼識珠,這可不能夠。”胥禮是完全不信命,也不算命的,當年胥禮就安安分分地等在觀外,從頭到尾沒問他們關於命格的問題,好似半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胥禮的情關是什麽樣的,可惜胥禮本人也好像對這個不感興趣。胥禮太過超凡脫俗,著實也想不到他將來怎麽跟人洞房,錦瑟和弦,相敬如賓大概是牧遠歌能想到的胥禮成婚後最出格的情景。

牧遠歌覺得不用算,如果他一生風雨,胥禮大概是一片坦途。

“我想想,你給的這個生辰八字我有印象,”周檀香道,“我演算過不止一次,這原本不算是特別稀奇古怪的命格。”

牧遠歌心念一動:“您還記不記得,當年您在太行崖上的道觀,有四個青年找您算命格……”只有三個人挨個進去看了,唯獨只有胥禮沒有踏上門檻。

在他印象中,周檀香很喜歡看姻緣,勝過其他命格,問姻緣的大多是希望那人好,要麽是本人,要麽是看好那人的人,而其他命格,問的人也各懷心思。

“有點印象,不過記得不太清楚,當年好像是有三個還是幾個年輕人來找我,但只有兩個人算了本人,還有一個算了好幾個人,卻都不包括他自己,其中好像還包括你給我的這個,”周檀香道:“後來,我還給觀主算過這個生辰八字。”

“您是說四相觀觀主!?”牧遠歌道。

“正是。”

“您見過四相觀觀主?”牧遠歌問,“什麽時候的事?那人是男是女?”

“四相觀觀主有男有女吧,”周檀香道,“大概三四年前,在老夫被拐到這兒來之前,見到的是男子,近些年好像又成了女子。”

“額……”

“您是被拐來的?”牧遠歌啼笑皆非,“您怎麽不走呢?”

“老夫也得走得了啊,”周檀香嘆了口氣,“你若是會行醫,把個脈就知道老夫命懸一線,沒多少日子活了。”

“您這是得了什麽病?”

“怪病,全靠這間四相觀內一口藥泉吊著性命,茍延殘喘到現在,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周檀香悠悠嘆道,“聽說此間有位藥王,若有生之年能見到藥王一面,也算不枉此生,就是不知道誰能幫我找到藥王,我這畢生積蓄便贈予那人……”

牧遠歌突然冷笑著站了起來:“您這話跟多少人說過,您這是要藥王出來救人呢,還是想把藥王逼出來送死。”

“老夫只是順口一說,你不高興聽就出去。”周檀香道。

“不對,”牧遠歌把劍一橫,火光閃過窗子,“你算過我說的命格,你也知道我接觸過周老……你究竟是誰?”

那仙風道骨的老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表情隱隱有種危險的意味。

牧遠歌赫然發現這是個密閉的空間,香爐裏飄出寥寥青煙,伴隨著他揮劍的火光,淺淡的香氣漸漸濃烈,湧上頭來,牧遠歌頭暈目眩,眼前須發盡白的老頭兒冒出了三個、四個重影。

“胥禮……”天旋地轉,撞到墻壁,又栽倒了下來,牧遠歌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來,他只是竭力嘶吼出聲,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渾身憊懶。

房間內的墻壁竟然從裏頭打開了,走出來一位錦衣公子。

“你也能落到我手裏!”譚崇一腳踹向牧遠歌的腹部,拎著他的腦袋提了起來,手不小心碰到卻灼劍痛苦地嘶叫一聲,憤怒地摘下他的面具,捏著他姣好的下巴,道:“……這人是誰?這也是假貨?不對,不是什麽人都能徒手握住卻灼。”

那個“周檀香”神情也格外陌生,語氣冷漠地道:“他就是牧遠歌,跟牧遠歌少年時長得一模一樣。”

屋內一直沒有動靜,門外排隊等候的人起初還很安靜,之後嘈雜不堪。

有人議論紛紛:“以前也不是沒有扮做正道邪道大人物的人來過,周老為那些人破過例麽?”

胥禮陡然變了臉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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