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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命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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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高懸,宋小包提著燈籠來到內門弟子所住別院,只見柳枝搖曳,石桌上坐著個人。

牧遠歌在那兒賞月,算是賞月吧,除了一輪圓月,天上也沒見幾顆星,他回想起過去的一些事。

他說完天狗後,又來了句:“要不你的叫玉兔吧。”

當時面癱少年胥禮就楞了楞,垂下眼簾,那蒲扇般的睫毛就像假的似的,在白得不像話的面上投下根根分明的陰影,並沒有反駁。

而牧遠歌看著他那冰雪般的容顏,被他那毫無瑕疵的面皮吸引,視線落在他雪白的後頸處,淡色的幾乎肉眼難覓的絨毛,人怎麽能長成這樣呢,天生麗質就是不一樣,他當時心想,這就像個幹幹凈凈的雪人冰雕,心下歡喜,擡手摸了摸胥禮光潔柔亮的額頭……有溫度的。

胥禮都呆了,但他呆滯的時候也看不太明顯,忘了反駁。

他倆倒是和好了,可要錄入劍譜的時候,這兩荒唐的劍名傳到劍堂長老,宗主,太上長老耳朵裏,全都不樂意了。

頂級的材料,稀缺的天外隕星有屬性的,從古至今就攢積了這麽兩顆,就弄出了這麽兩把傳世佳作,鑄劍師都引以為傲覺得可以瞑目了的得意之作,怎麽能取這樣玩笑的名字,不是胡鬧麽!

不得不說的是這兩人都是宗門內給予厚望的練劍奇才,搞不好將來有人是宗主,有人是輔佐宗主的大才,將來名動天下的人物,這倆劍名說出去不是叫人笑話麽。

不行,這絕對不行!

不能由著他們亂來,可又不能讓他們兩個為此生嫌隙,更不能毀了這兩柄絕世寶劍,本來牧遠歌因為本命劍跟對手的撞了以後就很惱怒,這好不容易平息了萬一又重煉怎麽辦,多少絕世寶劍苦於沒有名主而積灰。

可愁壞了長老們。

當時的劍堂堂主宋元太上長老提出了個,在當時看來都覺得非常高明,後來一直被詬病乃至封鎖消息恥於提及的解決辦法——

“要不,就讓他倆互相給對方的本命劍命名吧。”

不就是把劍麽,牧遠歌覺得他們太小題大做,但也實在沒辦法,以及他對面癱少年的初印象實在太好了,也很好奇對方會給他的劍取什麽名字。

難道還能有“天狗”好聽?牧遠歌很認真地想,他本體屬火,劍外屬火,烈日屬火,天狗食日,再合適不過。

果然他沒有看錯對方,以及他倆的思路實在是太像了,彼此都對對方給自己本命劍取的上一個名字很不滿,於是取出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一次比一次糟,成了劍堂裏每日必備的笑話。

長老們覺得這樣下去不好,本命劍是件嚴肅的事情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又是由這兩人帶頭,以後指不定什麽樣的妖魔鬼怪名字都來了,於是就規定了時間,安排了錄劍入冊的主筆,讓他們直接說一個,定了就定了。

胥禮道:“卻灼。”

“好名字!”長老們眼睛一亮,不管怎麽樣先誇再說。

牧遠歌撇了撇嘴,道:“月闕。”

胥禮清麗的眸子看過來,牧遠歌加了句:“不是你那個缺,宮闕的闕。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覺得你的缺就挺好,只是有點直接,還是我取的好,特別朦朧美,就像你一樣。”

少年胥禮還是張萬年不化的面癱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淡然不俗。

“卻灼也很不錯。”卻灼這個名字越想越不錯,宋元太上長老露出讚許的神情,外灼內寒之劍,卻灼方可劍長生。

“還是我的天狗好聽。”牧遠歌見主筆的人已經落筆了,還很惋惜。

“你真的不考慮叫玉兔麽。如果你的叫玉兔,我的就叫天狗,真的!”

胥禮道:“也行,不過月闕更好。”

“他說也行!!”

“已經錄入了,已經寫好了,不能改了!!”主筆的慌的差點把墨打翻。

“你為什麽這麽堅持!?”宋元太上長老頭都要大了,但天才之所以是異於常人,他們的想法往往難以理解。

牧遠歌撇了撇嘴,下面的話他打死也不會說,因為狗拿兔子,一口一只啊。

他是劍癡,起步較晚,而胥禮的劍術在年輕一輩中堪稱一騎絕塵,實在很難超越,不過按照他那個說法,如果劍壓了對方一頭,也許自己就壓不住對方了,所以……他轉瞬就把那念頭拋諸腦後。

最後,宋元太上長老福至心靈,又說了句讓後來劍宗元老們內傷至極的話。

“都是同門師兄弟,同為天之驕子,又這般有默契,實屬緣分罕見,今後相互珍惜,和和氣氣,切記不要手足相殘吶。”

宋小包剛過去的時候,只聽到一聲輕笑,就放輕了腳步。

“你也還沒睡呢?”牧遠歌回過頭,嘴裏叼著根肉幹嚼著。

白衣少年提著個燈籠從暗色的花叢中走出,牧遠歌咋一眼看那穩重的步伐,還以為來的是少年時的胥禮,沒來由一陣恍惚。

以前的以前他也是睡不著,沒辦法只能起來練劍,白日課堂上睡覺,可他的劍術卻又是出類拔萃,於是漸漸的整個通鋪的年輕弟子半夜練劍,又是驚動了長老,長老們感動不已,輪番守夜催著年輕弟子睡覺,甚至連住在別處的胥禮、步峣、阮慕安他們也半夜來找牧遠歌,問其原因哭笑不得。

阮慕安是宗主那邊的得跟宗主說一聲,步峣就很爽快,你跟我回去住吧。

牧遠歌去打擾了一晚上,先被宋元太上長老和顏悅色地敲打了一頓,後吃了一頓很正規的飯,聽了很多客氣不失禮貌的場面話,聽步峣說了一晚上他們家的閑事。然後只能是胥禮了。

他剛去胥禮的獨立小院的時候還很見外,那院子挺大布局好看,但房間就一間,方圓百丈就只住著胥禮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宋小包的包子圓臉一下子打消了牧遠歌的所有遐思,道:“我想你還沒睡,就過來接你。”

“是你老師叫你來的吧。”

宋小包想到胥禮的吩咐,點頭道:“有空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去了以後可以直接睡下。周圍很安靜。”

“走吧。”牧遠歌比他想得要爽快。

回去的時候,胥禮房間裏的燈還亮著。

給他準備的房間距離胥禮的臥房最遠,而這裏也有宋小包這樣的閑雜人等在,牧遠歌推門而入,躺在床上沈沈睡去之前,心想他到底在避個什麽嫌,本來就不存在嫌,何須避,反而讓好心幫他的人為難,扭扭捏捏不是他的一貫作風。

只是睡過去後,他做了個夢,夢裏有花花水聲,是灌溪寨矮山上流動的溪水,他在池子裏,是年輕時的他,旁邊還有人,他攬著那人的肩,下巴擱在對方後頸,仿佛掛在那個人身上似的,甚至還低下頭在對方……

牧遠歌一下子驚醒了,外頭天色大亮,他睡眼惺忪,已然忘了方才那個夢。

那晚,宋元太上長老也許久未眠,尤其是見了個人醉醺醺地被掌教扶回來,頓時氣血上湧:“步峣!!!”

步峣都被吼習慣了,他平時不是這樣,但想到死去的阮慕安,死去的那些人,還有活著的活得很好還帶著人回來的胥禮,就很不暢快,道:“聽說胥禮帶人回來了,您知道嗎?我覺得他做得很不對。”

“你就是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但你又做不出什麽對的事!難道都應該像你一樣,你就滿意了??”宋元太上長老桃李滿天下,多少長生劍宗弟子長老都是他的學生,但他所有子孫後代裏,就沒幾個成器的,難得出了個步峣,卻總是欠了那麽一口氣。

明明都能做掌教了,偏偏要給徒弟當,也幸好徒弟確實不錯,否則……

步峣也不敢太造次,端正站直,卻還是歪歪斜斜,小聲道:“他把阮楓置於何地,他應該好好待阮楓,為什麽還要帶人回來……”

“你師尊他心裏是最向著你的,你先扶他進去,出來以後再與我細說。”宋元對上傅琢就換上了慣有的溫和,眼裏滿是欣慰,胥禮帶人回來這件事他是聽過的,但他未曾親眼見過,如果又是個特別出類拔萃的,步峣不想想自己徒弟,還頹廢個什麽勁!

傅琢道:“是個心直口快的少年,但太上宗主的眼光,您也領教過,多半有其他過人之處,那少年應該去劍堂上課了的,可能您老沒什麽印象。”

初等劍堂的學生進進出出,換得很快,不是每個人他都有印象,宋元想到那個少年,覺得有必要讓步峣去看看,也許是他老眼昏花了,道:“若能讓步峣振作起來,為你就任宗主助力,你的路會更順暢,就算不行也不要再由著他拖你後腿。”

“師尊並沒有拖我後腿,我尊敬師尊,我理解他。”傅琢低聲道。

“幸得你是個明事理有良心的。”宋元欣慰,他的外孫他很清楚,其實並不是真的萎靡不振,而是就目前的情況,傅琢幾乎是眾望所歸,板上釘釘的下任宗主人選,這個傻師父不想讓阮楓敗得太難堪,非但沒再幫徒弟半分,反而成為徒弟的累贅一樣的存在。

那日一早,牧遠歌隨便整理好罰抄的一百份宗規,便從胥禮手中接過一個沈甸甸的錦盒:“這是什麽?”

那錦盒看起來很小巧,裏頭空間倒是不小,擺得滿滿當當。

“桂花糕啊!”牧遠歌嘗了一塊,特別驚喜,“這是哪兒買的?”

“你若覺得好吃,我再給你買。”胥禮道。

牧遠歌已經在膳堂裏問過很多遍桂花糕,卻聽說以前做桂花糕的那個師傅早就不在了,現在做點心的師傅聽他問了一次又一次,也試著做了,但做出來的形狀和味道和原來的不一樣,雖然也能吃,但沒他惦記的味道,這個更好吃。

牧遠歌吃了幾塊就準備走。

“要不要帶去課上吃?”胥禮叫住了他。

“???”牧遠歌嚴肅,“你以為我不敢嗎?”

“還有這個。”胥禮遞給他一個袋子,裏頭放著糖,薄荷味。

“你確定?”牧遠歌聞著味道就皺眉頭,試著吃了一粒,好像還能接受,很提神,他眼睛亮了。

“如果又被罰怎麽辦?”

“你師兄是太上宗主,不慌。”胥禮道。

牧遠歌都不知道用什麽表情看他,看了看周圍,確認門關得很嚴實,宋小包在外面,他拿著小巧精致可以放在袖子裏的錦盒,是說這玩意若是別人送給胥禮的,不至於這般袖珍,沒想到對方連便於攜帶又好隱藏這些都想好了。

幸虧是太上宗主,這要是宗主還不能幹這種事。

牧遠歌由衷地感嘆道:“胥禮,你以後一定是個非常寵兒子的爹。”

胥禮默了會,看著他的眼睛,道:“我以後應該不會有兒子。”

“你想生女兒啊?”牧遠歌道,“女兒好啊,像你好看。”

胥禮微微握緊“月闕”,道:“你快遲到了。”

劍堂,宋元太上長老的書房,他原本叫了步峣來講課的,宿醉的結果,課下了到現在也沒來,牧遠歌來交東西就打算走,宋元見他罰抄上交得很及時,態度還是很不錯的,想著也許有必要帶他回去給步峣看看。

結果翻了幾下,字跡有兩種,明顯不是一個人寫的,宋元很委婉地說:“你交這個的時候,就沒想過看的人什麽感受?”

牧遠歌心想您罰抄的時候,也沒想過我的感受吧。

宋元看這字跡,前一種還好,後一種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卻怎麽都想不起來,恨不得抓耳撓腮,牧遠歌還有別的課就先退下了。

他剛走,宋元擡眸看向掛著的書法……

那是老宗主的筆跡,模仿得八成相似,但整體筆跡,很像一個人,宋元心裏咯噔一聲,不好。

事實上步峣早就醒了,他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尊重宋元也聽他的話,只是來劍堂的路上,被人截了個胡。

與此同時,太上宗主的會客之所。

步峣才說了胥禮不少壞話,見著胥禮本人,神色便有些不自然,眼神也很躲閃。

胥禮道:“我從外面帶回了一些不錯的秘籍。”

步峣頓時被吸引,神采奕奕:“是什麽樣的秘籍?”胥禮什麽眼光,他都說不錯的,那肯定不錯。

“各式各樣的秘籍,有劍法也有掌法,拳法,身法,需要人手摘錄後,交給各位元老確認看是否可放入藏經閣,我聽說你最近清閑,這本就交給你……”

“我特別閑!”步峣趕緊上前,雙手接過。

“也不用抄很多遍,長生劍宗在位的元老一共多少位,連同長老在內?”

“兩百零三位吧。”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只要是秘籍都不麻煩,我以前抄過幾千遍宗規,練就超凡手速……”兩百多遍那都不叫事,基本上抄完就能熟能生巧,練起來也容易,步峣還嫌一本不夠,而且那本也不算很厚。

“當年有人幫你,現在可能就沒有了。”

步峣想到阮慕安就又是一陣黯然神傷,說起來以前牧遠歌在的時候,好像也讓胥禮幫過類似的忙,想到這些他不太想待下去了。

曾經他們四個多好的交情,就因為牧遠歌背叛了,最後鬧成現在這樣。

步峣回家的時候已經日落,宋元盤腿坐在堂前木板上,眼睛睜開一條縫,吊著眼角問他去哪兒了,一聽說他從胥禮那兒回來,心裏不祥的預感靈驗了,果然那小子就是……他聽完步峣歡天喜地領回來的任務,一本秘籍抄兩百多遍,臉色頓時更不好,起身回房背影蕭瑟。

步峣跟著他走,壓低聲音討好道:“外公,能不能幫我抄幾份,就用您模仿前老宗主的筆跡?”

“滾回屋,自己抄!稀泥扶不上壁的廢物東西!”

房門嘭地一聲關上,步峣吃了個閉門羹,高聳的鼻梁差點被撞塌,嘀咕道:“不抄就不抄嘛,怎麽還罵人呢。”

步峣最煩抄宗規之類的道德書,最喜歡抄秘籍,而且他抄秘籍有個習慣,如果總共要抄幾百遍,就一小節抄完了幾百遍後,再抄下一個,基本上在心裏比劃完了,等合上書整體練一遍就學會了,之後靈活運用也節省時間。

而這本掌法,創得確實有獨到之處,雖然陰狠了點,能配合劍法施展,就能靠它近戰防禦兩不誤,他廢寢忘食抄到最後一頁,起來活絡了下筋骨,一看上面的字。

《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掌》

那字……

那隨便的戰技命名風……

步峣起身摔筆,把剛抄好的幾張紙揉成團撕成粉碎,摔了這書,狠狠踩了好幾腳。

胥禮好狠,居然讓他抄牧遠歌瞎編的破掌法!?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解釋下,這文是現代和古代結合的,吃的都很不古代,我不想寫個xxxxx糖,說它是什麽材料什麽工藝,怎麽怎麽做提神醒腦,於是薄荷糖就很OK,都不用多解釋,看的人都懂,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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