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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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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紛沓而至,可她尚來不及張嘴呼救,就已經被一只帶著涼意的手嚴嚴實實捂住。

“救命”二字,就這樣被堵在了她的口中。

衛兵逐漸靠近,又飛快遠去。

劍尖的寒光在她眼前凝聚成了一團慘白,謝姝寧手腳發麻。腕上的銀鈴靜靜垂在那,悄無聲息。

她知道,只要她稍稍一動,那柄劍就會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刺來。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這種時候,謝姝寧斷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她運氣太差,既遇上了這樣的事,又怎麽可能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

對方握著劍的手這回再沒有停下的意思,我直直往她心口刺下。她避無可避,一陣尖銳的疼痛倏忽間便漫上了心頭,疼得她渾身顫栗。耳畔“嗡嗡”而響,謝姝寧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黑夜裏,來自中原的女童,瞪大了雙眼,嘴角翕動,卻發不出一言。

外頭的寂靜似乎只是一剎那的事。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在異域死去時,熟悉的聲音劃破了暗夜。

——“阿蠻!你在哪裏?”

是舒硯!

“舒硯哥哥……”心中浮現出這個名字,可是她卻覺得口舌發幹,根本無力呼喚。

突然,那柄已經刺破她心口肌膚的短劍卻僵住了。

大漠上空的月似乎尤為的圓與亮,浮雲退散,冷光就傾瀉於下。就著月色,女童的面孔漸漸顯露出來。漆黑如墨的長發編成發辮,垂在身側。蒼白失血的面上嵌著雙亮如星子的眼眸,此刻寒光熠熠,竟漸漸彌漫起了駭人之意。

明明身著繁覆華麗的衣飾,生著的卻是張輪廓再柔和不過的面龐。

只一瞬,劍又被抽了回去。

握著劍的人似乎怔了怔,隨後扭頭就走。身輕如燕,一掠就上了墻頭。黑色的衣裳跟夜色融為一體,轉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謝姝寧的身子軟軟地往下倒去。

“糟糕!”

腳步聲匆匆而來,舒硯跑在最前頭,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她,急忙沖了過去。

她胸前的衣物上有血漸漸泅開,在稀薄的月色下呈現出明顯的暗色。

舒硯嚇得腿軟,訥訥地說不清話,“怎、怎麽回事……阿蠻,阿蠻!”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刀客亦是慌了神。連忙阻止了舒硯想要去觸碰謝姝寧傷口的手。這種時候。也顧不得對方是西越京都來的貴女。不能隨意接觸的規矩,其中一人俯身,一把將謝姝寧打橫抱起,沖出巷子往宋家而去。

舒硯呆楞楞地跪在那。大口喘著氣。

過了會,他才吸著氣拔腳跑了起來。

都是他的錯,若是他小心謹慎些,方才他們就不會被人群沖散;若是他能來得快一些,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黑發少年的湛藍眸子裏滿是懊悔。

與此同此,慌張逃離的“兇手”,那張掩在醜陋面具下的臉上,亦寫滿了懊惱。

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懊惱的究竟是方才刺下了那一劍。還是在聽到那個熟悉又久遠的名字時,突然而至的心軟。

七師兄說得對,他還遠遠不夠狠辣。

早在聽到鈴聲的那一刻,他就應該立即一劍刺下去,滅了口才對。

如今可好。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死還是活。

他沈下心,飛快地趕往原定集合的地方。可人一旦開始倒黴,就沒有那麽走運了!

他才剛剛越過一堵墻,就有一隊十人左右的衛兵發現了他的蹤影。

“在那裏!”

胡語清晰入耳,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逃了。

如果趕不及時間在說定的地點匯合,他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

極北之地襲來的冷風在敦煌上空盤旋,黃沙被卷起,打在窗紙上,簌簌作響。

宋府裏,大夫正在裏頭為謝姝寧治傷。

莎曼面色煞白地同宋延昭用母語嘀嘀咕咕,悲戚悔恨不已。

如若不是她非要謝姝寧去慶典上湊熱鬧,那禍事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時候,她也顧不上教訓兒子了,只坐立難安地在謝姝寧房間外頭來回轉悠。

舒硯更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額上冒汗。

倒是宋氏還意外的鎮定些,見到謝姝寧被抱回來的那一刻,她亦被駭得半死,幾乎要站立不穩。可在看到女兒雖然虛弱,但仍舊清醒地沖著自己微笑時,她的心就恢覆了平靜。

她握住謝姝寧的手,守在邊上,一步也不肯離開。

當傷口清清楚楚地袒露在宋氏面前時,宋氏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這是她平素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女兒呀!

只這樣看著,那傷口似乎就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宋氏眼眶通紅,大顆淚水自裏頭滾落。

謝姝寧的意識卻始終清醒著。

身上的傷,疼極了。

可也許是因為她曾嘗過更加猛烈的喪子之痛,肉體的痛苦,相較之下,反而有些不值一提。

她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可立刻就又睜開了。

她知道,母親在看著自己,不能叫母親更加擔心。

幸好,大夫仔細查驗過傷口後說,“好在劍刺得並不過深,未傷及心脈。”

就是不懂醫的人聽了這話也明白,這是沒有性命之憂的意思。

一群人這才齊齊松了一口氣。

但這樣的傷,到底不容易好透,用藥上便也只能猛烈些。如此一來,傷口哪怕來日痊愈了,也會在身體上留下明顯的疤痕,對女子而言,尤是西越的女子來說,委實不能算什麽好事。

當然,也能選擇用溫和的藥物緩緩治療。

可這樣,傷口惡化的可能性也就隨之加劇了。

宋氏聞言,卻只是抹掉淚水搖了搖頭,道:“性命無虞便是不幸中的萬幸,留疤乃是小事,阿蠻也不會在意的。”

大夫得了準話,就下去開藥了。

“福柔,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阿蠻!”莎曼哭了起來,一雙碧藍的眸子愈發顯得水潤,“原是請你們來玩的,如今倒好,竟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我不好……”

她一貫是個時刻帶笑的人,這會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氏抓著她的手,道:“嫂子別這麽說,誰也沒料到城裏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怎能怪你。”

但話雖如此,莎曼卻依舊不能展顏。

宋延昭回來了一趟,聽說謝姝寧沒有性命之憂,就又匆匆而去。

刺客的目標簡直太明確不過。

趕在慶典之日動手,借著擾亂民心,掀起騷亂,悄悄潛入那座白色巨石堆砌的王宮。

除了老城主的命,再沒有值得發動的攻擊。

然而等到他趕到時,守衛森嚴的王宮裏,年邁的城主,已經靜悄悄地死去。

擔當了十幾年傀儡城主的老者,肥胖臃腫的身體攤開在鋪著綢緞的床上,像一頭呼呼大睡的豬。

枕頭上一片濕漉漉。

那原本應該是從他已經歪斜的嘴裏溢出的口水……

可此刻,濕透了枕被的,卻是他的血。

黏稠的血漿不知何時,已經流了一床。

守門的侍衛,卻什麽也沒有發覺,連一絲絲聲響都未曾聽到。

這怎麽可能呢?

除了幽靈之外,難道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這樣神不知的地步?

宋延昭站在死去的老城主屍體跟前,握緊了拳頭。

西域三十六國,一旦得知敦煌城主已死的消息,定然會立即發難。

究竟,是誰幹的?

疑問霎時像是理不清頭緒的線團,緊緊糾纏在了一塊。

他推開這間奢華囚室的門,仰頭望向天空。黑幕上的點點星光猶如神明的眸子,無喜無悲地盯著人世間。晚風將血腥味吹散,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吩咐下去,仔細調查這群刺客的來歷。

任何一個被遺漏疏忽的細節,都可能成為最關鍵性的證據。

何況,謝姝寧也差點死在了他們手上。

周圍已經盡數被封鎖,也許還能捕一兩條漏網之魚也說不定。

然,悄悄潛入王城的三個人,已經全身而退。

三條黑影迅速地往城外而去。他們要趁著夜色離開,一旦等到日頭升起,大事可就不妙了。

很快,三個身影已經在約定好的地點小心翼翼地停下了腳步。

沒一會,又有兩人隨後趕來。

在場的五個人均戴著類似的面具,其中個子最高大的一個四處掃視了一遍,微微一楞,繼而在面具後甕聲甕氣地問道:“十一呢?”

一群人面面相覷,竟是誰也不知道。

“七師弟,十一同你最要好,他沒有跟著你?”

這一次來的六個人中,當屬十一年紀最小,這一回並沒有給他安排單獨的任務。

被稱為七師弟的紀鋆此刻卻也正在震驚,人怎麽會不見了。

來不及細想,離開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不得延誤。他深吸一口氣,拋下一句“我去尋他”,就要重新入城,卻被領頭的少年給攔住了去路,“這種時候回去,你是準備送死嗎?”

紀鋆毫不猶豫,“不能將十一一個人丟下!”

“不行!”領頭的斷然否決,“再等一盞茶,若他不出現,我們立即就走!”

然而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他們的十一師弟,依舊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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