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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善妒(再次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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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在房中睡了整整一夜,剛醒來時便瞧見了妃色的帷帳, 伸手揉了揉酸脹的脖頸, 她下地喚了金桂一聲, 小丫鬟便快步走進門,將裝滿溫水的銅盆放在木架上,清秀面龐帶著明顯的不忿。

周清用楊柳枝蘸了些薄荷玄明散, 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過了兩息功夫才吐出來,笑著問, “這是怎麽了?為何面色竟如此難看, 偌大的謝府誰敢讓咱們金桂受委屈?”

金桂跟在主子身畔,性情逐漸變得寡言沈靜,不好在背後說人長短, 但指揮使與夫人情深意濃, 若真讓豆蔻丁香二人攪合了,後果不堪設想。

這麽一想, 她咬了咬牙,道, “夫人,昨夜指揮使將您抱進房中,那兩個丫鬟想要進來伺候……”

即使周父潔身自好, 從未在女色上耗費過心神, 但周清在香鋪中接待過不少客人, 看得多了, 也見得多了,知道納妾乃亂家之本,萬萬不能開了這個口子。更何況,那兩個丫鬟的確不算安生本分,前幾日若不是謝崇閃避的快,豆蔻差不點就撞進他懷裏了。

周清承認自己心眼兒小,就算所有人都覺得三妻四妾乃是尋常,她依舊無法接受,也不想讓別人碰觸到謝崇。

用軟布慢慢擦拭面頰,女人思索片刻,緩緩道,“先前聽大人說過,謝家在京郊有莊子,待會跟管家說一聲,直接將丁香豆蔻送到莊子裏。”

“從京城到鄉下,她們肯定不樂意,怕是會說夫人刻薄。”金桂面露擔憂。

“樂不樂意都與我無關,那二人既然受雇於主家,就必須聽從主家的吩咐,這會兒生出異心,我沒將她們直接發賣,已經算是厚道的了。”說話時,周清略微擡眸,瞥見窗外一閃而逝的人影,不由捏緊了拳頭。

豆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周氏居然如此善妒,還想將她跟丁香遠遠打發出去。這狠心婦人平日裏裝出一副柔和純善的模樣,實際上卻精於算計,指揮使肯定是被她蒙蔽了,待自己將周氏的真面目揭破,看她還怎麽囂張!

腦海中浮現出指揮使俊美的面龐,豆蔻眼神連閃,雙手攪動著帕子,飛快地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此刻謝崇正在安排京中事宜,聽到叩門聲,還以為是清兒過來了,胸臆中劃過絲絲暖意。

劉百戶將木門打開,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沖入房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兩眼蒙上一層水汽,不住磕頭道,“還請大人救命!”

看清了來人的面孔,謝崇十分失望,他抿了抿唇,冷聲叱責,“書房豈是你能來的地方?如此不懂規矩的奴才,我謝府可留不得!”

聽到這話,豆蔻不由膽寒,沖著男子砰砰磕頭,口中不斷叫喊著,“若不是被夫人逼迫到了絕境,奴婢也不敢叨擾您,奴婢與丁香都是您買下來的丫鬟,眼下竟要被打發到京郊,哪裏還有活路可言?”

“夫人為何要這麽做?”謝崇面色不變,心中卻升起了幾分期待,清兒向來寬宏,從不苛待奴仆,如今突然要將兩名丫鬟打發到了京郊,難不成是吃醋了?一想到這個可能,男人心口便湧起了陣陣狂喜。

豆蔻還以為指揮使相信了自己的說辭,眼底劃過一絲得意,容色哀戚道,“夫人善妒,不願讓您納妾蓄婢,奴婢常年在飛軒閣伺候著,早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理,夫人不順應天理,反倒狠心戕害,這不止是要逼死奴婢,也證明了她未曾將您放在心裏。”

謝崇耳根略微泛紅,毫不猶豫地沖著劉百戶吩咐,“將豆蔻丁香趕出去,莫要留在府中礙眼。”

豆蔻只覺得自己聽錯了,指揮使身為男子,不應該好生懲戒那等善妒的婦人麽?為何要苛責她?還未等她張口辯駁,便被高壯的百戶拖拽出去,無論如何都掙紮不開。

劉百戶是個粗人,也不懂何為憐香惜玉,動作不免粗蠻了些,豆蔻的胳膊腿兒在地上不住磕碰著,讓她痛呼不止。

謝一看著上峰這副模樣,忍不住暗暗發笑,指揮使對夫人的愛意無比深濃,豈是一個小丫鬟就能挑撥的?

他拱了拱手,道,“屬下留在鎮撫司,定會提起精神,絕不給那起子小人可趁之機!”頓了頓,謝一似又想起了什麽,“葉千戶也是蜀地人,先前去尋齊貴妃的宮女廖氏,您大可以讓葉千戶引路。”

謝崇頷首,站起身,準備入宮通稟。

主臥中。

周清正在收拾行囊,金桂端了茶碗進來,小聲道,“主子,豆蔻丁香被趕出去了。”

“這麽快?”女人面露驚色,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丫鬟將衣裳疊整齊,雙眼亮晶晶的,“您有所不知,豆蔻自作聰明,沖到書房中請大人做主,沒想到將大人惹怒了,當即便將她們趕出府。”

拿著木匣的手顫了下,周清沒想到謝崇竟得知了此事。他會如何看待自己?會不會對她的善妒萬分厭惡?

強壓下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她喝了口茶,心神漸漸平覆下來。

將行囊全都整理妥當,周清也不欲耽擱時間,親自去香房中將錚兒抱出來,親了親小娃柔嫩的面頰,而後將孩子送至香鋪,跟父母告別,這才回到臥房中歇息。

夜裏謝崇回府時,甫一進門,便看到清兒穿著薄薄的褻衣,靠在床頭坐著,手中拿著一本蜀地的游記,看的非常仔細。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周清往床裏側挪了挪,放下書冊,狀似不經意的問,“今日有丫鬟跟穆承告狀,也不知說了些什麽?”

由於剛沐浴過的緣故,披散在肩頭的黑發還殘留著濕意,透著熟悉的蘭花香氣。謝崇眸色微暗,拿著一塊幹燥的軟布,坐在妻子身邊,將水珠兒一點點擦幹,啞聲問,“清兒為何要將那兩個丫鬟趕出去?”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不回答也就罷了,還要反問,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丫鬟誣蔑於你,我的清兒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怎會善妒?”用手輕輕梳理著柔軟的發絲,謝崇答道。

周清心裏不免有些憋悶,回過頭來,直直望著眼前的男人,“若我真善妒的話,指揮使會怎麽做?觸犯了七出的女子,按理闔該休棄。”

周清越說,謝崇的面色就越發陰郁,此刻他將人牢牢抱在懷裏,低沈道,“你已經嫁給我了,這輩子都不能反悔,善妒又如何?要是府裏有人讓你起了妒意,我便將她趕出去,不讓她們再在你眼前亂晃。”

“指揮使如此行事,當心落得懼內的名聲。”周清瞇了瞇眼。

常言道:男子為天,女子為地,這世道對婦人而言極為嚴苛。他謝崇雖稱不上光風霽月的真君子,卻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名聲、功績都是靠自己拼出來的,而不在於是否納妾,是否將妻兒牢牢壓制,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所謂懼內,不過是由於愛重,不忍讓發妻受到丁點的委屈罷了。

“成親前我便說過,我的心意有一輩子來作保,清兒現在不信,那便好好看著,看我如何踐行自己的誓言。”寬厚手掌捧著女人的面頰,他一字一頓道。

周清靠在謝崇懷中,柔嫩面頰輕輕蹭著他胸前的繡紋,雙臂環住了窄瘦的腰。

天剛蒙蒙亮,一輛馬車從京城中駛出,直往蜀地的方向疾馳而去。周清跟謝崇坐在車上,由劉百戶充當駕車的馬夫,而謝一則留在鎮撫司中,以免生出變故。

出行前謝崇不免生出幾分愧疚,覺得沒帶丫鬟肯定多有不便,若清兒不習慣的話,就在路上采買一個,倒也並非難事。

要是周清得知了他的想法,怕是會笑的直不起腰來。且不提前世,只說今生,周家除了席氏陪嫁的劉婆婆外,根本沒有奴仆,先前之所以買下金召金桂兄妹,是因為要照顧錚兒,免得她分身乏術。

三人清早出發,天黑時已經到達了驛站。

這驛站極小,只有驛丞一人,連廚子都沒有。劉百戶將馬車拉到院中,周清則進了廚房,瞧見盆裏放了些面條,角落裏還剩下幾棵香蔥,便調好料汁,架火將鍋燒熱,把蔥段炸透,一股濃郁的蔥香在房中蔓延。

上輩子在羅家操勞多年,周清的廚藝雖稱不上多好,卻也不差,很快便做了幾碗蔥油面,端到堂中的木桌上,換來謝崇訝然的眼神。

“這麽看我作甚?將就著吃,也沒什麽好東西。”邊說著,她邊將粗瓷碗送到驛丞跟前,淺笑著道謝。

習武之人不止氣血比普通人旺盛,飯量也算不得小,謝崇跟劉百戶坐在桌前,眨眼工夫便將面條吃了個幹凈。

在馬車上顛簸了一整日,周清不由有些疲乏,吃了一小碗面便進到廂房。自小在香鋪中長大,周清有隨身攜帶香料的習慣,這屋子也不知多久沒住人了,她將門窗打開,點了些菖蒲驅蟲,免得夜裏睡不安穩,耽擱明天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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