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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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庭玉停頓一下，壓下心裏面因為回憶而升起的情緒, 平靜道:“若只是這樣, 我頂多覺得生父在教外有一個真愛生的私生子, 覺得你更想把西方魔教交給他。正好我也不喜歡打打殺殺的生活，甚至我都想好了, 等過兩年你把我那個兄弟接回西方魔教，我就和他打好關系，他繼承西方魔教, 我去中原考科舉, 絕對不礙眼。”
當年的蘭庭玉真的就是這樣想著。
“做父親的, 偏愛真愛生下來的孩子，這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一開始的時候, 有著上輩子記憶的我, 也不太好意思管另一個人叫爹。”
“但是你太寵溺我了, 這讓我有一種自己被捧殺的感覺, 再加上你殺了我的貓，讓我懷疑, 你是不是想把我養成一個視人命如草芥愛得罪人的紈絝。不得不說, 一般的小孩子, 還真的看不出你的險惡用心。”
很可惜, 他不是正常的小孩, 而是披著小孩皮子的成年人。
“也就是那場持續幾天高燒，讓我在夢裏回到了大唐，我拜入了師門, 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待我如嚴父慈母一樣的師傅師娘，並且找到了死後重生到了大唐的哥哥和妹妹。”提到大唐，蘭庭玉嘴角微微上揚，笑起來的模樣溫柔又幸福，而這個笑容，也狠狠地刺痛了玉羅剎的眼睛。
他才是小寶的親爹！他才是小寶的親人！
但是他想起來自己這二十幾年對小寶明面上寵愛有加實則毫不上心，想起來自己這二十幾年對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耗神耗心百般慈愛，他實在是在小寶面前，說不出這樣的話。
“孤梅當初說你的劍術太糟糕。”
“那是他自己沒有看出來，我使的每一招都是應對他的劍招的招數。”蘭庭玉撇了一下嘴:“他教的太簡單了，看一遍就知道怎麽破解應對了。”
玉羅剎:“......”
“再然後你也都知道了，你給我羅剎牌，就是為了讓我做擋箭牌替死鬼，我也想開了，若不是我有奇遇，怕到你百年的時候也只有一死。我當二十餘年的擋箭牌，替你解決了教內所有的異心之人，也算是還清了你的生養之恩。”蘭庭玉停頓一下，微微困惑:“我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
“說吧。”
“你當初，是被我外公強迫著，娶得我娘嗎？”蘭庭玉終於問出來自己糾結二十餘年的問題:“因為不情願，所以你恨我娘，恨我這個不期盼出生的兒子？”
我也是你的親生兒子呀，就因為那個孩子是你期待的，所以你就選擇犧牲我嗎？這句話蘭庭玉沒有說，但是玉羅剎已經從他的表情上讀出來。
“不過後來我想，你不把我當兒子好像也沒有什麽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我沒有喝孟婆湯就輪回重生了，但是在你眼裏，怕也是一個披著你兒子身體的怪物。”
“不不不我很慶幸小寶你忘了喝孟婆湯。”玉羅剎連忙道。小寶又不是占了他兒子的身體，而是輪回轉世到那個女人的肚子裏被生下來，這沒喝孟婆湯的事，怪地府也不能怪小寶啊！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小寶真的喝了孟婆湯再輪回轉世，那白紙一樣的小孩子絕對會和他之前做夢夢到的玉天寶一樣，被硬生生的養廢了呀！就算是不被養廢也奇遇夢回大唐，那藏不住心思和武功的小孩肯定會被不知小寶是親兒子的他給neng死啊！
那就是真.父子相殘了！噩夢重現啊！！還不如現在呢！！！
玉羅剎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身冷汗。
“你不必委屈自己說著這樣沒人信的話。”蘭庭玉輕聲道，語氣平和而釋然:“從我在世人眼裏暴露了玉天寶這個身份之後，我就做好你會上門來的心理準備。”
“說吧，這一次，你是不準備借你那些手下之力，準備親自來殺了我吧。”
“不不不，小寶我來不是為了殺你，”玉羅剎感覺自己在兒子面前真的是半點都不值得信任，完全就是一個人渣到天怒人怨的渣爹。可那又怎麽樣，這不都是自己種瓜結果嗎？
“小寶，你聽我說吧。”
玉羅剎回想起那個為自己生下一個孩子的女人，輕訴著自己憂心孩子的成長。他是實力強大的人，卻也是第一次做父親的人，他不知道怎麽當一個好父親，但是他深知孩子在教主的影子下容易被教唆成一個驕淫奢侈，無所作為的廢物紈絝，所以在孩子出生的第七天，他把他的孩子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個人去管教，然後將二兩銀子買的養子留在身邊。
蘭庭玉看向他，臉色有些蒼白。他見過自己母親的畫像，也知道自己和玉羅剎長相上的相似之處所以......“奶娘她當初的話，不是利用外公的勢力逼迫你把私生子留在教外，而是和外公其他勢力一起偷偷把我換回來了？！”
玉羅剎也是一楞，然後笑出來了聲，聲音裏面多了幾分悲涼:“小寶，我們真不愧是父子倆。”
機關算盡的玉羅剎，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二十餘年，卻宛如眼瞎一般的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自己收養的孩子和自己，和孩子他娘越來越像。
洞察秋毫的蘭庭玉，在西方魔教這地方生活了二十餘年，天天看著他親爹威武霸氣無人不怕，卻宛如智障一般的從來沒有想過奶娘or他外公勢力哪裏來的勇氣敢逼迫玉羅剎。
蘭庭玉嘴唇動了動，也笑了，笑得越來越激動，笑得聲音越來越大，笑到最後滿臉悲涼。
整件事，這個二十多年的悲劇，怪誰？
怪玉羅剎嗎？作為他的兒子，蘭庭玉也知道他的想法是對的，他的做法全然出自愛子心切。
怪蘭庭玉嗎？作為他的父親，玉羅剎站在他的角度也就明白了自己兒子的不說不問不親近。
怪奶娘她們？作為本人和孩子的父親，他們都明白奶娘她們只是出於對小主人的一片維護。
怪誰？
也只能怪造化弄人，怪他們父子倆如出一轍的思維忽略。
是啊，但凡他們父子倆有一個反應過來，無論是玉羅剎註意到玉天寶越長越像他和孩子他娘，還是蘭庭玉對玉羅剎和外公勢力多註意一點，新生懷疑找對方核實一下，都不會像現在這樣。
多好笑，他們父子倆生活在一起，卻楞是沒有意識到！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蘭庭玉笑聲停下來之後，搖搖頭:“覆水不可收，時間無倒流。”
“我們都回不到最初。”
“小寶，”玉羅剎看著自己的親兒子，聲音都軟和得讓知道他身份的人感到不可思議:“和爹一起回去吧，爹爹找人，找最好的大夫給你治眼睛。”
“還有你的頭發。”看著兒子那一頭白得看不到一根黑色的頭發，玉羅剎揪心的疼，他這個當爹的，還滿頭黑發不見一根白的，他的兒子小小年紀就一頭白:“一定會治好的。”
“沒用的。”蘭庭玉沈默良久，輕聲道:“我的眼睛，可以算得上是被我自己毀的。”
玉羅剎呼吸一滯。
“當日，我與令狐傷在天策府戰鬥當中，悟了心劍。戰死沙場之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大明，我就想，我再也回不了大唐，再也見不到自己在乎的那些人了。”他說的很平靜，已經沒有了那天醒過來時的絕望與哀慟，但是玉羅剎卻可以想象到，對於小寶來說那是怎樣的悲痛欲絕，不然又怎能哀莫大於心死的一夜白發:“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物非人非，這雙眼睛要了也沒有什麽用，不如舍去了換成一世心劍，至少實力強了，離開西方魔教也更輕松容易一些。”
結果，他舍去眼睛的時候幹脆利落沒想過後果，然後世界合並，他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人，全都再一次出現在他生命當中。
尼瑪你當他不後悔嗎？他比誰都後悔！
後悔也沒用，藏劍山莊家大業大公認土豪，可他們的大莊主葉英，不還是失明多年沒有被治好過嗎？
玉羅剎擡手捂住心臟，只覺得自己心臟更疼了。
“而且，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也不想回西方魔教。”知道真相又如何，蘭庭玉對玉羅剎這麽多年養成的疏離與抗拒，又怎麽可能一天兩天就消失？
他們之間，橫貫著太多太多了。
“西方魔教也挺好的啊......”玉羅剎有點想捂住心臟，自己精心培養的阿雪一心練劍嫌棄西方魔教，為什麽從小在西方魔教長大的小寶也這麽嫌棄？
感覺自己的西方魔教成了蹴鞠的球，沒有一個想要的。QAQ
“別開玩笑了，”蘭庭玉嗤笑一下:“我雖然從未沾手過西方魔教，卻也知道魔教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際上卻是青黃不接，人心不齊。”
“現在世界合並，地盤變大勢力也多了，自是少不了糾葛，想想就煩得很。”
玉羅剎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小寶這樣不曾參與絲毫卻將西方魔教種種弊端了然於胸的模樣，真的是像極了自己。
......他過去怎麽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呢？
唉，自己這個爹當的，真真是瞎了眼啊。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這一刻，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強烈的尷尬感，玉羅剎是二十多年不曾有一日和兒子好好說說話，而蘭庭玉則是一朝知道了這個遲到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完全不知道怎麽和這個本可以父子和睦卻陰差陽錯彼此冷漠多年的父親相處。
就連最普通，最正常的父子相處的方式和對話，對於現在的他們，都是太過於親密了。
“......你是怎麽進來的？”良久，蘭庭玉幹幹巴巴的開口了。他師父韓非池在園外鬥琴，不可能沒有看到玉羅剎。以他師父的脾氣，居然沒有嘴炮玉羅剎？
反正蘭庭玉是不信。
“我見我親生兒子，難不成還要人允許不成？”玉羅剎才沒有提那個韓非池的家夥有多可氣，知道他是蘭庭玉“舍棄嫡子”的親爹之後就各種炫耀，什麽小寶小時候超級乖巧可愛，什麽小寶小時候可喜歡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喊著他獅虎虎，什麽小寶從小就可努力balabala，麻蛋那是他的親兒子你一副“吾家千裏駒”的態度是幾個意思啊！
(韓非池:你自己有眼無珠把瑰寶當頑石，還不興我這個做師父的疼阿玉嗎？)
明明，明明最有資格露出一副得意洋洋“我兒子全世界最棒了”的表情的人，是他這個父親啊......
得了，這語氣，鐵定是被師父懟了。蘭庭玉在心裏面扶額，習慣性的開口替師父圓一下形象:“家師絕非有意......”
等等，蘭庭玉忽然反應過來了。
我在做什麽？
我在玉羅剎面前，維護我師父的形象。
這一刻，蘭庭玉心裏面莫名的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也少有的慶幸自己現在看不見。
至少，他現在，看不到玉羅剎一瞬間蒼老的模樣。
玉羅剎的情緒簡直不能更糟糕，韓非池的炫耀讓他難受，而蘭庭玉下意識的對韓非池的維護，更是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玉羅剎更為清醒的認識到，在小寶的心裏，沒有血緣待他如子的韓非池更重要，而自己這個血脈相連的親爹，才是一個外人。
外人，我在我親兒子心裏面，只是外人。
“既然你在這裏很開心，那，”咽下嘴裏的爹爹一次，玉羅剎狼狽道:“我先告辭。”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知道真相，那樣難得糊塗的自己，還可以沈浸在虛假之中，而不是徹底失去兒子的痛苦。
說什麽呢，玉羅剎在心裏面自嘲著，自己從來就沒有擁有過這個兒子，又談何失去？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幹涉小寶的幸福生活呢？
你看看，他在沒有你的地方，有多快活。
“再見了。”蘭庭玉起身，“看”著玉羅剎的背影，頓了一下，忽然開口:“爹。”
玉羅剎猛然轉過頭看向他，一時間，他的眼底悲喜交加，老淚縱橫。
他的小寶，終於喊了他一聲爹。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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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蘭庭玉真的就是這樣想著。
“做父親的, 偏愛真愛生下來的孩子，這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一開始的時候, 有著上輩子記憶的我, 也不太好意思管另一個人叫爹。”
“但是你太寵溺我了, 這讓我有一種自己被捧殺的感覺, 再加上你殺了我的貓，讓我懷疑, 你是不是想把我養成一個視人命如草芥愛得罪人的紈絝。不得不說, 一般的小孩子, 還真的看不出你的險惡用心。”
很可惜, 他不是正常的小孩, 而是披著小孩皮子的成年人。
“也就是那場持續幾天高燒，讓我在夢裏回到了大唐，我拜入了師門, 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待我如嚴父慈母一樣的師傅師娘，並且找到了死後重生到了大唐的哥哥和妹妹。”提到大唐，蘭庭玉嘴角微微上揚，笑起來的模樣溫柔又幸福，而這個笑容，也狠狠地刺痛了玉羅剎的眼睛。
他才是小寶的親爹！他才是小寶的親人！
但是他想起來自己這二十幾年對小寶明面上寵愛有加實則毫不上心，想起來自己這二十幾年對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耗神耗心百般慈愛，他實在是在小寶面前，說不出這樣的話。
“孤梅當初說你的劍術太糟糕。”
“那是他自己沒有看出來，我使的每一招都是應對他的劍招的招數。”蘭庭玉撇了一下嘴:“他教的太簡單了，看一遍就知道怎麽破解應對了。”
玉羅剎:“......”
“再然後你也都知道了，你給我羅剎牌，就是為了讓我做擋箭牌替死鬼，我也想開了，若不是我有奇遇，怕到你百年的時候也只有一死。我當二十餘年的擋箭牌，替你解決了教內所有的異心之人，也算是還清了你的生養之恩。”蘭庭玉停頓一下，微微困惑:“我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
“說吧。”
“你當初，是被我外公強迫著，娶得我娘嗎？”蘭庭玉終於問出來自己糾結二十餘年的問題:“因為不情願，所以你恨我娘，恨我這個不期盼出生的兒子？”
我也是你的親生兒子呀，就因為那個孩子是你期待的，所以你就選擇犧牲我嗎？這句話蘭庭玉沒有說，但是玉羅剎已經從他的表情上讀出來。
“不過後來我想，你不把我當兒子好像也沒有什麽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我沒有喝孟婆湯就輪回重生了，但是在你眼裏，怕也是一個披著你兒子身體的怪物。”
“不不不我很慶幸小寶你忘了喝孟婆湯。”玉羅剎連忙道。小寶又不是占了他兒子的身體，而是輪回轉世到那個女人的肚子裏被生下來，這沒喝孟婆湯的事，怪地府也不能怪小寶啊！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小寶真的喝了孟婆湯再輪回轉世，那白紙一樣的小孩子絕對會和他之前做夢夢到的玉天寶一樣，被硬生生的養廢了呀！就算是不被養廢也奇遇夢回大唐，那藏不住心思和武功的小孩肯定會被不知小寶是親兒子的他給neng死啊！
那就是真.父子相殘了！噩夢重現啊！！還不如現在呢！！！
玉羅剎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身冷汗。
“你不必委屈自己說著這樣沒人信的話。”蘭庭玉輕聲道，語氣平和而釋然:“從我在世人眼裏暴露了玉天寶這個身份之後，我就做好你會上門來的心理準備。”
“說吧，這一次，你是不準備借你那些手下之力，準備親自來殺了我吧。”
“不不不，小寶我來不是為了殺你，”玉羅剎感覺自己在兒子面前真的是半點都不值得信任，完全就是一個人渣到天怒人怨的渣爹。可那又怎麽樣，這不都是自己種瓜結果嗎？
“小寶，你聽我說吧。”
玉羅剎回想起那個為自己生下一個孩子的女人，輕訴著自己憂心孩子的成長。他是實力強大的人，卻也是第一次做父親的人，他不知道怎麽當一個好父親，但是他深知孩子在教主的影子下容易被教唆成一個驕淫奢侈，無所作為的廢物紈絝，所以在孩子出生的第七天，他把他的孩子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個人去管教，然後將二兩銀子買的養子留在身邊。
蘭庭玉看向他，臉色有些蒼白。他見過自己母親的畫像，也知道自己和玉羅剎長相上的相似之處所以......“奶娘她當初的話，不是利用外公的勢力逼迫你把私生子留在教外，而是和外公其他勢力一起偷偷把我換回來了？！”
玉羅剎也是一楞，然後笑出來了聲，聲音裏面多了幾分悲涼:“小寶，我們真不愧是父子倆。”
機關算盡的玉羅剎，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二十餘年，卻宛如眼瞎一般的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自己收養的孩子和自己，和孩子他娘越來越像。
洞察秋毫的蘭庭玉，在西方魔教這地方生活了二十餘年，天天看著他親爹威武霸氣無人不怕，卻宛如智障一般的從來沒有想過奶娘or他外公勢力哪裏來的勇氣敢逼迫玉羅剎。
蘭庭玉嘴唇動了動，也笑了，笑得越來越激動，笑得聲音越來越大，笑到最後滿臉悲涼。
整件事，這個二十多年的悲劇，怪誰？
怪玉羅剎嗎？作為他的兒子，蘭庭玉也知道他的想法是對的，他的做法全然出自愛子心切。
怪蘭庭玉嗎？作為他的父親，玉羅剎站在他的角度也就明白了自己兒子的不說不問不親近。
怪奶娘她們？作為本人和孩子的父親，他們都明白奶娘她們只是出於對小主人的一片維護。
怪誰？
也只能怪造化弄人，怪他們父子倆如出一轍的思維忽略。
是啊，但凡他們父子倆有一個反應過來，無論是玉羅剎註意到玉天寶越長越像他和孩子他娘，還是蘭庭玉對玉羅剎和外公勢力多註意一點，新生懷疑找對方核實一下，都不會像現在這樣。
多好笑，他們父子倆生活在一起，卻楞是沒有意識到！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蘭庭玉笑聲停下來之後，搖搖頭:“覆水不可收，時間無倒流。”
“我們都回不到最初。”
“小寶，”玉羅剎看著自己的親兒子，聲音都軟和得讓知道他身份的人感到不可思議:“和爹一起回去吧，爹爹找人，找最好的大夫給你治眼睛。”
“還有你的頭發。”看著兒子那一頭白得看不到一根黑色的頭發，玉羅剎揪心的疼，他這個當爹的，還滿頭黑發不見一根白的，他的兒子小小年紀就一頭白:“一定會治好的。”
“沒用的。”蘭庭玉沈默良久，輕聲道:“我的眼睛，可以算得上是被我自己毀的。”
玉羅剎呼吸一滯。
“當日，我與令狐傷在天策府戰鬥當中，悟了心劍。戰死沙場之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大明，我就想，我再也回不了大唐，再也見不到自己在乎的那些人了。”他說的很平靜，已經沒有了那天醒過來時的絕望與哀慟，但是玉羅剎卻可以想象到，對於小寶來說那是怎樣的悲痛欲絕，不然又怎能哀莫大於心死的一夜白發:“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物非人非，這雙眼睛要了也沒有什麽用，不如舍去了換成一世心劍，至少實力強了，離開西方魔教也更輕松容易一些。”
結果，他舍去眼睛的時候幹脆利落沒想過後果，然後世界合並，他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人，全都再一次出現在他生命當中。
尼瑪你當他不後悔嗎？他比誰都後悔！
後悔也沒用，藏劍山莊家大業大公認土豪，可他們的大莊主葉英，不還是失明多年沒有被治好過嗎？
玉羅剎擡手捂住心臟，只覺得自己心臟更疼了。
“而且，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也不想回西方魔教。”知道真相又如何，蘭庭玉對玉羅剎這麽多年養成的疏離與抗拒，又怎麽可能一天兩天就消失？
他們之間，橫貫著太多太多了。
“西方魔教也挺好的啊......”玉羅剎有點想捂住心臟，自己精心培養的阿雪一心練劍嫌棄西方魔教，為什麽從小在西方魔教長大的小寶也這麽嫌棄？
感覺自己的西方魔教成了蹴鞠的球，沒有一個想要的。QAQ
“別開玩笑了，”蘭庭玉嗤笑一下:“我雖然從未沾手過西方魔教，卻也知道魔教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際上卻是青黃不接，人心不齊。”
“現在世界合並，地盤變大勢力也多了，自是少不了糾葛，想想就煩得很。”
玉羅剎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小寶這樣不曾參與絲毫卻將西方魔教種種弊端了然於胸的模樣，真的是像極了自己。
......他過去怎麽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呢？
唉，自己這個爹當的，真真是瞎了眼啊。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這一刻，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強烈的尷尬感，玉羅剎是二十多年不曾有一日和兒子好好說說話，而蘭庭玉則是一朝知道了這個遲到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完全不知道怎麽和這個本可以父子和睦卻陰差陽錯彼此冷漠多年的父親相處。
就連最普通，最正常的父子相處的方式和對話，對於現在的他們，都是太過於親密了。
“......你是怎麽進來的？”良久，蘭庭玉幹幹巴巴的開口了。他師父韓非池在園外鬥琴，不可能沒有看到玉羅剎。以他師父的脾氣，居然沒有嘴炮玉羅剎？
反正蘭庭玉是不信。
“我見我親生兒子，難不成還要人允許不成？”玉羅剎才沒有提那個韓非池的家夥有多可氣，知道他是蘭庭玉“舍棄嫡子”的親爹之後就各種炫耀，什麽小寶小時候超級乖巧可愛，什麽小寶小時候可喜歡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喊著他獅虎虎，什麽小寶從小就可努力balabala，麻蛋那是他的親兒子你一副“吾家千裏駒”的態度是幾個意思啊！
(韓非池:你自己有眼無珠把瑰寶當頑石，還不興我這個做師父的疼阿玉嗎？)
明明，明明最有資格露出一副得意洋洋“我兒子全世界最棒了”的表情的人，是他這個父親啊......
得了，這語氣，鐵定是被師父懟了。蘭庭玉在心裏面扶額，習慣性的開口替師父圓一下形象:“家師絕非有意......”
等等，蘭庭玉忽然反應過來了。
我在做什麽？
我在玉羅剎面前，維護我師父的形象。
這一刻，蘭庭玉心裏面莫名的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也少有的慶幸自己現在看不見。
至少，他現在，看不到玉羅剎一瞬間蒼老的模樣。
玉羅剎的情緒簡直不能更糟糕，韓非池的炫耀讓他難受，而蘭庭玉下意識的對韓非池的維護，更是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玉羅剎更為清醒的認識到，在小寶的心裏，沒有血緣待他如子的韓非池更重要，而自己這個血脈相連的親爹，才是一個外人。
外人，我在我親兒子心裏面，只是外人。
“既然你在這裏很開心，那，”咽下嘴裏的爹爹一次，玉羅剎狼狽道:“我先告辭。”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知道真相，那樣難得糊塗的自己，還可以沈浸在虛假之中，而不是徹底失去兒子的痛苦。
說什麽呢，玉羅剎在心裏面自嘲著，自己從來就沒有擁有過這個兒子，又談何失去？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幹涉小寶的幸福生活呢？
你看看，他在沒有你的地方，有多快活。
“再見了。”蘭庭玉起身，“看”著玉羅剎的背影，頓了一下，忽然開口:“爹。”
玉羅剎猛然轉過頭看向他，一時間，他的眼底悲喜交加，老淚縱橫。
他的小寶，終於喊了他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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