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之後，他們一行人出發了。考慮到安全性的問題, 一行人選擇走在官道, 實在是沒有辦法, 再走小道。

隨著他們沿著洛水走的越遠，樹木枯萎現象看起來越發嚴重, 就算是河水看起來依舊很清，看起來卻實在是鬼氣森森，讓人只覺得毛骨悚然。

“大哥, 這些樹因為河水其實是因為被汙染, 才變成了現在這種枯萎的模樣吧？”蘭庭芝拉了拉蘭庭樹的袖子, 輕聲道：“那麽會不會，樹木枯萎得越是嚴重的地方, 越有可能是紅衣教投毒的地方？”

“有道理, 所以, ”蘭庭樹擡起手指了指：“我們在靠近水源。”

“哥, 其實我就是在想，洛水被汙染了, 那麽我們可以通過河岸兩邊的樹判斷出來, 樹根通過吸收洛水河裏的水, 造成了枯萎現象。”蘭庭芝分析著：“那麽, 那些用這洛水河的河水澆灌的蔬菜呢？這洛道被這河水澆過的土地呢？”

“你猜想的有可能, 這些都會被河水汙染有毒的。”

“這樣的話，洛道百年之內，怕是不能生活住人了。”慧真在旁邊聽著, 輕輕地嘆著氣，語氣裏帶著悲憫。

“前面有人。”葉清寒忽然開口，而他的話，也讓大家瞬間將警惕心提高，蘭庭樹握緊笛子，蘭庭玉單手抱琴，而葉清寒手裏握緊了劍。

洛道的清晨，空氣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霧霭，仿佛浸染了一層朦朧的白紗，讓人本能的將警惕心提到最高處。

在這樣的霧霭之中，在他們的目光下，一個孤獨的身影緩步而出。因為霧霭，他們沒有辦法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但是從身形上，他們可以判斷出對方是一個體型高大的男人。

Emmmmm這個體型，也不可能是女的。

從聲音上，可以聽出來對方步履堅定，明明可以看得出他背後背著什麽巨大的東西，但是腳步很輕，可以判斷出對方是習武之人，內力應該不弱。

但是當這個人走出霧霭，當他們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後，在場所有人都身體緊繃了起來。

青灰的膚色與屍人無疑，但是冷漠而鋒利的目光，卻又讓人覺得他還活著，這個屍人的身軀裏還有靈魂與意志。

而他的背後背著的巨大東西，是一個巨大的棺材，他們可以看到，那個棺材被層層的道符道道的寶劍牢牢束縛。

“您，您就是慕容大俠嗎？”蘭庭芝盯著他背上的棺材，忽然想起來昨天和鮑風風一起聽趙大叔說話時，他提到的他最崇拜的人之一，就是背著棺材的慕容追風大俠。

可，可是趙大叔也沒有說，慕容追風，是屍人啊！

“何事？”慕容追風這才開口，他的嗓音微微沙啞粗糲，似乎是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但是聽得出來，他說話理智，這說明他還有正常人的思維與理性，大家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手裏的巨劍上，上面還流淌著血，沾著屍人的血肉。

慕容追風註意到他們的目光，冷然道：“這些僵屍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我的使命，就是把他們送回他們本應該去的地方，死者必當安息。”

“可，可你......”

慕容追風冷淡道，“如你們所見，我是一個毒人化的人。”說到這裏，他自嘲一笑，“或者，連人都談不上。”

“李渡城中散布著許多游蕩的僵屍，它們不停地吞吃各種東西，襲擊能看到的所有生者。這些惡鬼理應被消滅，雖然殺掉他們也不能根除這個禍害，至少能延緩它們的爆發。”慕容追風看向他們，眼神堅定而冷然：“正是因為如此，僵屍未絕之前，我慕容追風絕不可以死！”

蘭庭玉心裏面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但是，他想想朝廷的不作為，啊，也不能說不作為，他們直接不顧洛道百姓的生命直接封城，他也想做一點：“庭玉願為慕容前輩盡一份綿力，鏟除屍人。”

這一聲前輩，喊得心甘情願，誠心誠意。

“除魔衛道，豈能少了我純陽宮弟子？”葉清寒也開口了：“貧道也願盡一份力。”

“阿彌陀佛，”慧真雙手合十：“貧僧願超度亡者，讓那些可憐人重歸塵土。”

“我七秀坊女兒也非只會歌舞，”蘭庭芝抽出雙劍，眼神堅定：“我意願同兄長一起，鏟除毒瘤。”

“屍人之禍，我五仙教當義不容辭。”

“萬花谷雖多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卻也見不得屍人傷及百姓。”蘭庭樹笑了笑。

慕容追風也未曾料到這幾人會要開口幫他，畢竟，屍人光是看著就讓人想退避三舍，他沈默片刻，最後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拜托諸位一事。”

“不遠處有一僵屍，這只僵屍非常可怕，附近的人管它叫作無常鬼。”

“他武功高強，我沒能殺了他，還望諸位，幫我鏟除無常鬼。”他停頓一下，似乎整個人顫抖一下，或許這也只是錯覺：“他現在應該在李渡城西北角的一個破廟中。”

有了具體地址，找到地方就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和他們想象中身強力壯、魁梧高大、滿面猙獰的屍人完全不一樣，這個無常鬼怎麽看，生前都不過是一個會武功但是武功水平不會太高的人。

“沒有弄錯吧？”

“不能，這個破廟裏面就他一個屍人。”

“那就，動手吧。”

刀光劍影之後，無常鬼被一劍割去了頭，死得透透的了。

蘭庭玉微微皺起眉毛，側過頭，看向慧真和葉清寒:“很奇怪。”

“沒錯。”慧真點點頭:“這個叫無常鬼的屍人，實力並沒有特別強。慕容追風不會打不過他。”

“所以，慕容追風有事情瞞了我們。”葉清寒冷冷道。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用一塊破布把無常鬼的頭裹了一下，免得汙血弄得到處都是，也避免弄到自己手上。蘭庭芝膽子也大，看了幾眼之後就看向了蘭庭樹。

“哥，你說，這個屍毒是不是就和艾滋病一樣，只要不是血液接觸就不會被傳染？”

“你想得簡單了。”蘭庭樹伸出手，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額頭：“既然屍毒的傳播就是水源傳播，並且屍毒極有可能透過與患者皮膚、黏膜等接觸而傳染。”

“不會像T病毒一樣空氣傳播？”蘭庭芝揉揉自己的腦門。

“不會，如果是空氣傳播，那麽我們在洛道呆了這幾天，早就被感染上了。”蘭庭樹看向她，安撫道：“別多想。”

“嗯。”

“還有，”說到病毒傳染，蘭庭樹腦子裏劈裏啪啦的冒出來一堆的病毒名稱：“那些野生的動物，盡可能的少吃或者不吃。”

蘭庭芝：“？？？”

“SARS病毒、MERS冠狀病毒、馬爾堡病毒，還有埃博拉病毒，哪一個不是來源於野生動物？野雞野兔也就算了，像是蝙蝠啊果子貍神馬的，特別是蝙蝠，千萬別覺得新奇想著嘗鮮。”

“我不想活了吃那玩意？ ”蘭庭芝咧了一下嘴，表情有點扭曲：“而且蝙蝠什麽的，看著就瘆人得很。”

“你們，經常這樣嗎？”慧真看著話題早就不知道跑偏到了哪裏的兄妹倆，嘴角微微有點抽搐。

葉清寒沒有說話，一副早已經習慣了的表情，他也的確早已經習慣了，因為這兄妹三人湊一起說話，永遠都會不知不覺當中跑題，而且跑題的終點絕對是和吃有關系的。自從見識到他們三個人從感冒說著說著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牛肉怎麽做更好吃之後，葉清寒就再也什麽好驚訝的了。

“淡定，大師。”蘭庭玉安撫一句，然後對著他家那兩正準備往“野雞烤著更好吃還是做成叫花雞更好吃”的兄妹開口：“哥，小妹，別想著吃了，要走了。”

“啊，好的。”

等他們返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蘭庭玉的錯覺，在知道無常鬼死亡，看到無常鬼的頭時，慕容追風的脊背都佝僂了幾分。

但是不是錯覺的是，他背後的棺材裏，傳出來特別重的聲音。

他接過無常鬼的頭，擡起頭，靜靜地看著洛道灰色的天空，許久沒有說話，只有陰風帶動長袍的聲響，回蕩在山谷之中。

他身後的棺材微微顫動著，連同慕容追風的身子一同顫動。

“這是我的兒子，以後他再也不能害人了。”慕容追風輕聲道，然後他扭過頭，看向背後的棺材:“夫人，你現在可以安息了吧。”

棺材裏動彈的聲音更響了，聽起來，就仿佛是女子的悲鳴。

蘭庭玉表情僵了，葉清寒楞住了，慧真臉上慈悲的笑容消失了，蘭庭樹睜大眼睛，庫洛姆擡起手捂住嘴，而蘭庭芝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這一刻，他們所有人都只覺得心裏面五味雜陳，眼睛發澀。

有什麽不明白的，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哪裏是他打不過，哪裏是他殺不掉，只是因為那是他的兒子，只是因為......

做父親的，舍不得，下不去手。

“這，這個棺材......”

“棺材裏是我的內人，但我已經不能再放她出來了。”他側過頭，瞥向棺材的目光裏流淌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留戀和愛意。

為什麽不能放出來？

他們都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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