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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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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魔教的小少爺玉天寶,是一個公認奇怪的孩子。

倒不是他張揚跋扈驕縱任性——————如果他這樣大家倒也習慣,畢竟一人之下被教主玉羅剎寵溺著長大的小少爺嘛,被嬌慣成少爺脾氣也正常。可是這個少主的脾氣呢,一向乖巧穩重,在聖教當中待人都是禮貌,任是誰都挑不出他有什麽失禮的地方。頂多就是因為天生話少神情寡淡漠然顯得格外有一種冷淡的矜持,不過考慮到小少爺除了在疼愛他的奶娘丫鬟會露出幾分笑模樣,連在教主這個親爹面前都是這樣一副禮貌有餘神情清淩淩的模樣,也就不會有人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或是冒犯。

除此之外,他不玩樂不賭博不愛美人不愛美食不愛享受,其他小孩子喜好的游戲啊玩具啦,他都沒有興趣,並且生活自律得近乎苦行僧。

(蘭庭玉:論一個生活在鹹黨甜黨當中的辣黨怎麽達到飲食協調,話說這個時候辣椒傳入中國了嗎?)

或許小孩子抓周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少爺自幼就對武學全然沒有興趣,但是對於琴棋書畫、讀書練字卻是極有興趣。讓他紮馬步練武,他絕對裝作沒有聽到,或者裝模作樣片刻後跑人,但是他自己卻從三歲開始每天堅持在屏風上懸腕練字半個時辰,每天堅持彈琴練指法足足兩個時辰,每天堅持讀書兩個時辰,風雨無阻。

當他第一天完成之後,第二天手腕手指腫著還要繼續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的玉羅剎當時就驚呆了:這還是他家一提習武就裝病找借口的天寶嗎?

原來他就是一個“只要不練武,什麽都好堅持”的性子嗎?

而對於聖教上下嘛,就是......

#一群江湖莽夫當中出現一個讀書種子#

#感覺就像我們當中出現一個叛徒#

#讀書多難啊為什麽不練武#

#鑒定完畢,小少爺和我們不是一個畫風的#

不過這個自律矜持得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的小少爺,卻也是有著和小孩子一樣的愛好。

貓。

蘭庭玉養了一只貓,不是什麽名貴的波斯貓也不是什麽鴛鴦眼高級貓,就是一只丟在路邊都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貍花貓,嗯,中華田園貓,俗稱土貓。

事實上,這只普普通通的貍花貓也的確是蘭庭玉撿回來的。那一天他說自己想出去轉轉,玉羅剎見他一直宅在屋子裏難得提出便同意了,結果就是蘭庭玉在外面,撿了這只流浪的小貓回來了。

小小的,有點醜醜的,對此,所有見到這只貓的人都表示嫌棄。

但是蘭庭玉卻是喜歡得很的。他本身就是一個安靜、沈默的孩子,不喜歡被人包圍,不喜歡呆在人多的地方,他喜歡一個人坐在窗邊看雪,喜歡一個人端坐在書房看書練字繪畫彈琴。而自從養著小貓之後,他會抱著小貓給它洗澡,會喜歡光腳坐在厚厚的地毯對著小貓念書上的故事,也會對它露出鮮活生動如孩童的神情。

這真的是太罕見了,要知道除了在疼愛他的奶娘丫鬟之外,他在包括教主在內任何一個人面前小少爺都是一樣的,淡淡的,清淩淩的,禮貌當中帶著若有若無又格格不入的疏離。

看來小少爺是真的很喜歡貓。也是,小孩子嘛,喜歡這種毛絨絨的小動物也是很常見的。

或許是有人想討好小少爺這個教主唯一的孩子,也或許是有人想借著討好小少爺來討好教主更進一步,在發現小少爺玉天寶喜歡貓之後,一時間,教內不少人試圖送他貓。什麽油光水滑的小白貓啊,什麽鴛鴦眼波斯貓呀,全是漂亮又可愛的貓咪。這一對比,那只普普通通的貍花貓,委實是不好看了。

“你們都帶走吧。”看也沒有看一眼那些貓,註意到不少侍女看到貓咪發亮的眼神,蘭庭玉聲音淡淡道:“我養這一只貓就足夠了。”

他是喜歡貓,在現代也是貓奴一枚,但是他現在精力有限,實在是養不動這麽多貓,而且這些外來的貓咪嬌貴得很,相比之下,中國本土的貍花貓更好養一點。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知道這些人送他貓是做什麽,他不想與他們交好,他們的貓,他更不會養。

我有這一只就足夠了。看著窩在自己腿上,一副揣手手姿勢的小貓,蘭庭玉揚起嘴角,笑了笑。

重生之後,蘭庭玉是想過自己的未來的。

首先,蘭庭玉從來都沒有想過去繼承這個所謂的聖教實則魔教的地方——————在知道西方魔教是什麽樣的存在之後,蘭庭玉只想長大之後離開這裏,離這裏遠遠的。

至於繼承人不繼承人的,不提自己親生父親在外面還有一個深得他一腔父愛的私生子,就憑現在在他身邊的這些美麗侍女,也許幾年之間,自己又要多了幾個弟弟,要時候,這個西方魔教交給他們,而自己這個不會武功完全沒有什麽威懾力的人,完全可以去參加科舉,混個舉人之後當個教書先生。

他現在和他的便宜父親玉羅剎關系不親不熱,自己一個披著5歲孩童皮子實則二十多歲的人,對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人喊爹撒嬌......emmmmm請恕他開不了這個口張不開這張嘴。

至於其他的,不管玉羅剎本質上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蘭庭玉覺得,生養一場,又沒有缺衣少食的虐待,自己過幾年,慢慢的,也會願意靠近吧。

也許隨著一點點長大,屬於蘭庭玉的記憶會慢慢的淡化,而他也會在歲月當中成長成玉天寶。

但是,現實很快扇了他一巴掌。

但是,他的貓死了。

他的小阿貍,像極了上輩子的家裏面養的那只貍花貓,嬌嬌小小,纖細乖巧,他就像曾經的裏裏(上輩子蘭家養的貓)一樣,不惹麻煩,喜歡依賴著他對他撒嬌。

就是這麽一只惹人憐愛的小家夥,卻在來到他身邊半年之後,被活活扼死了。

被他的便宜父親,玉羅剎殺了。

“小寶,你不愛習武,爹爹說過你什麽了嗎?”玉羅剎漫不經心的扼死了貓,冷聲道:“你喜歡讀書,也算是好事,但是養一只小畜生算什麽?”

“玩物喪志!婦人之仁!”

其實玉羅剎自己也想不明白,講道理,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把這個冒牌貨兒子養成一個廢物來給自己的親兒子做擋箭牌,之前他一直以來表現不愛刀劍武學愛讀書識字,對於自己派過去引他學壞的下人全然無視,玉羅剎雖然驚訝於這個小小稚童的自律穩重,卻也並不阻止他去學文不學武。

怎麽說,自己也是養了他一場,小寶既然喜歡讀書,那便讀書好了。說出去,也不算太丟臉,“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養了一個文人兒子”總好過“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養了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點心”好聽。

當他知道小寶養了一只貓的時候,他一開始沒有當一回事,一只小東西,也沒有什麽。

但是就在剛剛,他看到一向不喜歡出屋的死宅兒子出了屋,陪著小貓在樹下玩,一臉笑容的模樣簡直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一刻,玉羅剎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憤怒,那麽不滿,甚至直接過去,當著小寶的面前活生生的扼死了那只貓——————多年之後,玉羅剎回憶起來,才明白,即使他意識裏小寶是“養子”,但是身體內本能的血脈親緣都讓他受不了自己的親兒子心裏面自己這個父親還不如一只貓。

“父親,阿貍只是一只貓,不會耽誤兒子學習的。”看著小貓掙紮著的動作,蘭庭玉急急地道。

我還是第一次在小寶的臉上看到焦急不安的神色。玉羅剎想著,手下微微用力,骨頭折斷的聲音清晰無比的響起。

“這裏不需要心慈手軟的廢物!”

蘭庭玉僵住了。他死死的盯著已經停止呼吸和掙紮的小貓,腦子裏忽然意識到,他的阿貍,死了。

死在了自己這輩子的親生父親的手裏。

“怎麽?”玉羅剎看著臉色蒼白的蘭庭玉,沒有喊沒有哭,表情淡漠疏離得完全沒有變化,他一邊心驚於這個孩子的涼薄,一邊又覺得無趣。

看,一只貓,小畜生而已。

“現在,我可以帶它走了嗎,教主?”蘭庭玉擡起頭看向他,漂亮的眼睛一片冰封的冷漠,玉羅剎忽然有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的感覺,因為他能夠感覺到,那麽一絲僅有的人氣,已經從這個孩子身上離開了。

見他不說話,蘭庭玉也沒有再說話,上前一步,抱著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小貓,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他忽然想起,這是五歲的小寶第一次叫他教主,而非父親。

而且小寶從來沒有一次,哪怕是一次,叫過他爹爹。

蘭庭玉抱著貓的屍體,走了。而那一天晚上,他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奶娘婢女整整陪了他熬了三天,最後醒來之後,那種游離在塵世之外的氣質,更濃了。

那雙和玉羅剎如出一轍的眼睛裏,一片沈靜空曠。

沒有人知道,他昏迷的那三天,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們知道的是,從那一天開始,小少爺玉天寶搬去了小院,整日與琴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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