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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陪你一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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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墨淵走到夙素身邊,她感覺到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不禁一楞,他這是要……陪她去嗎?黯啞低沈的聲音聽得人耳朵很難受,夙素在聽到這難聽的聲音那一刻,心抽了一下,也很難受。

厲陽跨出門檻前,回頭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帶血的三寸長針,雖然主人只是把主穴上的長針逼出體外,並未聚集內力,但畢竟還是妄動真氣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留下後遺之禍。

厲陽嘆了口氣,跟在主人身邊多年,主人是什麽性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韜光養晦隱忍不發沒什麽不好,但是這次的情況和以前的都不一樣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倒是求啊!就算要用苦肉計,也要讓人家姑娘知道吧……

厲陽滿腹牢騷,卻無人可說,看著前面的兩人相互扶持著往前走,厲陽也算聊有安慰。

世間萬物萬象,大多數人總是容易被表象所惑,例如現在,這兩個緊緊挨著一起走的人,哪裏是互相扶持,分明就是在死命較勁。

“……”夙素瞪著墨淵的眼睛都能噴出火來,走出小院沒幾步,這個人居然又把羚草塞到她手裏人,他到底在想什麽啊?還有,墨域那混小子是騙人的吧,這哪裏是什麽墨家的寶貝,其實是路邊的大白菜吧。

“……”墨淵完全無視夙素兇悍的目光,只是固執的把羚草往夙素手裏放。

兩個人手上你推我擋,嘴上卻沒發出一點聲響。

大冷天的,夙素額頭都冒汗了,沐雪就走在前面,若是讓墨家的人知道墨淵把羚草給她,必定又會生出事端。考慮到羚草的重要性,夙素最後還是妥協了,沒在這個時候和墨淵較勁,麻利地把羚草塞進腰間的小兜裏,狠狠地瞪著墨淵一眼,低聲哼道:“回頭再和你說!”

墨淵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她只要接下了,他就不會讓她再有退回的機會。

兩個人的心情可謂大大不同,一個郁悶一個愉悅,不過兩人的腳步都走得很慢。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才走到了沐雪說所的書房。

入眼的倒不是一間房,而是一座兩層的小樓,兩扇大門敞開了,還沒走進去,就能看到裏面滿滿的都是書。

沐雪目不斜視,將兩人帶進屋內,便恭敬地說道:“族長,夙姑娘請來了。”

溫和中不失清冷的男聲在一面書櫃後響起,“你退下吧。”

“是。”沐雪行了禮便退了出去,期間都沒有再看夙素和墨淵一眼。

夙素打量著這座小樓,不得不感慨,墨家不愧為大家,這裏不應該叫書房,應該叫藏書樓。四面墻上全都是一排排的書,本來寬敞的房間,也被一個個高聳的書架隔成了小塊的空間,書架上不僅有紙質的藏書,還有竹簡,絲帛,卷軸,看起來應有盡有。夙素對這個地方挺好奇,也挺有好感的,空氣中特有的書卷氣味和墨香交錯,讓人心境都寧和不少。

“阿淵也來了,你們倆都坐吧。”低沈又好聽的男聲再次響起,同時那道墨色的聲音也從書架後走了出來,他手裏拿著一本卷軸,墨色長袍上掛著一塊白玉佩,長身玉立,更顯風雅不俗。雖然已經是第二次看到墨族長了,夙素還是不太能接受,族長不都是一把年紀的老爺爺嗎?這麽年輕的族長,她真的很不習慣。

墨淵自顧自的走到小樓中間的木椅上坐下,夙素輕咳一聲,也跟了過去,訕訕笑道:“多謝墨族長。”

墨遮將手中的卷軸放到案桌之上,笑道:“夙姑娘……”

夙素微微一笑,回道:“墨族長,您叫我夙素就行了。”

墨遮眼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點點頭,說道:“好,夙素也是爽快的姑娘,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今天請你來,是為了靈石的事。”

夙素早猜到墨族長找她是為了靈石,墨遮開門見山,她覺得很好,那些客套寒暄她一點都不喜歡。

墨遮從袖間拿出那面絢紫色的紫金八卦盤在手中摩挲,語氣輕松地問道:“昨晚阿淵已經和我說了你們是怎麽找到靈石的,只是有一事我還是沒聽明白,靈石為何會變成八卦盤?”

夙素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墨淵既然說了尋找靈石的過程,怎麽會沒說清楚八卦盤本身就藏在靈石裏這件事呢?還是說,墨族長今日本來單獨找她來,是為了從她口中證實自己兒子的話?她不清楚昨天墨淵說了什麽,便避重就輕地回道:“我與墨淵是在聚靈島的一處山洞裏找到靈石的,它本來的樣子是一塊黑漆漆的石頭,後來石頭碎了,我們就看到了裏面的紫金八卦盤了。”至於後面在墨桑墓穴裏找到的東西,夙素選擇閉口不談,因為她總覺得,墨淵似乎另有打算。

“靈石怎麽會忽然碎裂?”

夙素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地回道:“咳,是……被我砸裂的……”

墨遮捏著八卦盤的手微微一頓,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問道:“那夙素是用什麽砸裂它的呢?”

“用手……”夙素更加尷尬了,幹脆直言道:“我就是一時沒拿穩,把靈石摔了出去,然後,它就裂了。真是對不起,墨族長,全都是我的過錯。”萬一墨族長因此怪罪墨淵保護靈石保護不力,那就不好了。

夙素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墨淵,只見他神色淡然,又恢覆了初見時死水微瀾波而不驚的樣子,感覺到她在看他,墨淵也側頭看過來,墨黑的眼眸終於有了些許波瀾,薄唇輕動,說了四個字:沒事別怕。

他只是動了嘴,沒發出聲音,夙素卻是楞了一下,臉色微紅,趕緊坐直身子,她是不想連累他,結果卻讓他誤會自己在害怕,好丟人!

這兩人的小動作,墨遮完全沒有發現,因為此刻他心中又驚又喜,靈石在墨家供奉千年,又在外界流轉百年,都未曾有損,哪裏是一個姑姑家砸一砸就會碎裂的。靈石此時碎裂,還是在這小丫頭手裏碎裂,其中必有大機緣。這也剛好與他今年所蔔之卦相符,這次或許就是解開靈石之秘的最好機會。

墨遮看向夙素的眼神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甚至臉色還掛著格外溫和的笑意,說道:“既然靈石在你手中碎裂,那麽一切便皆有因果,天道自有定數,夙素不必自責。”

什麽因果、天道的,夙素不懂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只覺得墨族長的笑讓她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夙素只能扯扯嘴角笑了笑。

墨遮將手中的八卦盤放在案桌之上,正好有一束陽光落在八卦盤上,絢麗的紫色讓看到的人都覺得一陣眩暈,墨遮靠坐在木椅上,笑道:“如果沒記錯,夙氏的族徽,是一面黃金八卦盤,與這面紫金八卦盤倒是頗為相似,夙素可知,夙家黃金八卦盤有何作用?”

夙素掃了一眼桌上的紫金八卦盤,怎麽覺得它的顏色好像比之前在喚狼島上看到的更加耀目了,是因為那時是晚上,而現在是白日的緣故嗎?夙素收回視線,對上墨遮的眼,笑道:“這面紫金八卦盤確實與我家那面黃金八卦盤很像,除了顏色之外,大小、紋飾幾乎都一樣,所以這也是我好奇紫金八卦盤,跟著墨淵來墨家的原因。至於我家的黃金八卦盤,它在夙家的人心目中,大多就是圖騰的作用,帶給夙家人勇氣和信念,若您想問的是八卦盤具體有什麽用處,這個恐怕只有族長爺爺才會知道。”

墨遮眼眸微閃,小丫頭的眼睛明亮透徹,態度坦誠又大方,只有一股光明磊落的氣勢,讓人信任。他倒要相信這小丫頭說的是實話,黃金八卦盤的秘密又怎麽會是一個小丫頭能知道的,他只是沒想到,這個夙家的小女孩居然會與靈石產生聯系。

紫金八卦盤在陽光下閃耀出的紫光,墨遮都不敢直視,而剛才他看到夙素盯著紫金八卦盤看了好一會,絲毫沒有難受的感覺。拿起案桌上的卷軸,輕輕蓋在八卦盤上,墨遮嘆了口氣,說道:“靈石內居然隱藏著一個八卦盤,這實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歷經百年,靈石終於重回墨家,將靈石送回禁地,已是刻不容緩,靈石與夙素似乎頗有緣分,不知道夙素可願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所謂禁地,豈是什麽人都可以前往?夙素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是前方有一個大大的陷阱,等著自己往下跳。

夙素笑了,笑得很燦爛,這是她從小的習慣,當她面對暫時不能解決的問題,心裏又驚慌的時候,她就會笑,這能讓別人看不透她,也能讓自己有時間思考,緩緩擡頭,夙素嘆道:“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去之前,我還有事放心不下。”

墨遮笑道:“夙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我已經和桑暖結拜為姐妹,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姐姐,今天早上不知什麽緣故,阿暖暈倒在‘客居’的房間裏,至今昏迷不醒,我知道墨家千年傳承,各種靈藥妙法無數,我是想肯求墨族長能對阿暖施予援手,夙素必定心懷感激。”

墨遮一臉驚訝,“桑暖昏迷不醒?”

夙素一邊暗暗觀察著他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一邊回道:“對,目前普善先生也束手無策。”

墨遮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低沈的聲音比往常更低了幾分,“夙素不必太過擔心,風一青醫術超群,必定能找到在治療桑暖的方法,而且桑暖她……怎麽說,也是我墨家的血脈,我自然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目的達到了,夙素也不願多留,說道:“如此就多謝墨族長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夙素起身,墨淵也站了起來,墨遮像是這時候才想起,墨淵也在場似的,笑道:“阿淵,送夙素回去。”

墨淵點頭,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如來時般,兩人走得極慢,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夙素忽然停了下來,說道:“墨淵。”

墨淵也停了下來,低頭看她。

這時候,她臉上沒了在書房面對墨遮時的輕松笑容,一臉的凝重,“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我能幫你什麽嗎?你願意告訴我,他們到底想幹什麽?你,又想幹什麽嗎?”墨家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如一團墨色,什麽都看不清,細想靈石碎裂時的情況,她自然也想到了蹊蹺之處,靈石是在她用帶血的手抓過之後,甩出去才碎的,她與那所謂靈石間,有著莫名其妙的聯系,這讓她覺得很危險。而墨家的人之中,墨淵似乎是她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為什麽信他,但就是信他。

“我……”

黯啞到幾乎聽不清話語的嗓音如一根針,一下紮在夙素耳膜上,她心頭一怔,急道:“停!別說話了,聽到你這個的聲音就難受,一切都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她剛才是怎麽回事,只因為墨遮幾句話,心就慌著這樣了嗎?她怎麽能忘記風一青說過,墨淵這三天若是不好好解毒,便會後患無窮。

禁地又不是馬上就去,她要冷靜下來。想到禁地,夙素又想到腰間的羚草,夙素正想伸手去掏,手又被墨淵抓住了,夙素覺得自己都麻木了,在羚草這件事上,墨淵真是固執得出奇。

不過,這回和前幾次好像不太一樣,墨淵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掏羚草,而是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慢慢攤開她的手心……

白皙的指尖落到她的掌心,緩慢地寫著字,夙素沒有抽回手,只是抖了一下,小時候她也和姐姐、弟弟們玩過這種在手上寫字的游戲,當時沒覺得有什麽,現在這種又癢又麻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夙素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手心上的感覺,專註於墨淵在手中所寫的字。

我……

喜……

歡……

你……

夙素瞪著自己的手,第一次覺得好像不認識這簡單的四個字似的。夙素楞楞地擡頭,墨淵也在看她,那雙墨色的眼眸仍像是一汪深潭,只是這次,眸光中暗潮洶湧,如一個漩渦,看久了便會陷進去。

夙素的臉刷了一下紅了,從脖子到耳朵都紅成一片,手心的感覺不再是又麻又癢,簡直就像是要燒起來一般。夙素忽然猛地收回手,叫道:“這個、這個也等你好了再說!”

尾音還在空中飄蕩,那抹靈動的身影就已經跑出了十幾丈外,怎麽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她的輕功似乎太好了,這樣……也不好。墨淵的嘴角,揚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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