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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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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 蘇淺一開門就看見一臉苦兮兮的歪在他門前院子石板上的笑面虎, 他此時一套拳方練完,頭上不知道從哪尋了紗布自己包紮得整整齊齊的,一看就知道手法老練,幹凈利落。他見蘇淺出來打招呼道:“先生,您起啦。”

蘇淺點了點頭,他正從房裏出來, 邊出來邊給自己紮頭發。平時任由它散落的長發此時被蘇淺用繩子紮成一束, 乖巧的垂在腦後。他腰間還懸著一把劍, 無鞘,劍身雪亮,細看有藍色微光粼粼,看著就像是隨手掛在腰間的一般。此劍正是淵微指玄, 現在是白日,劍身特征並不如何明顯,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麽來——哪怕看出來了, 也沒什麽。笑面虎一看蘇淺還帶著劍呢還特麽在束頭發!心想莫不是昨夜裏沒砍成今天要使出全力接著砍吧?又想起了院子裏那個只剩個劍柄的那把長劍,只覺得頭皮發麻, 一步往旁邊躥了一丈多,眼神都委屈了許多。他喊道:“先生你這……”

“晨練。”蘇淺正和那根發繩鬥爭呢,聞言瞟了他一眼,摸了摸總算是紮緊了的發繩也走到了院中空地上開始晨練。古代就是這點不好,沒有橡皮筋,天知道不管是什麽絲線棉線制成的發繩發帶都神不好使, 沒動個三兩下怕就是要劈頭蓋臉的散亂成一團。笑面虎在,蘇淺使的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哪怕是使錘子使鞭子的都能舞上兩招的三才劍法。蘇淺習有紫霞功與太虛劍意,就是最普通的三才劍法他也能練出一點兒道家真意的意境出來。幾下比劃下來笑面虎也看得技癢,左右看看跑過去把昨日蘇淺扔地上的那把劍給拔了出來,回來跟蘇淺餵餵招。

笑面虎用的也是三才劍法,兩人的招式一點一滴的重合,到最後竟一般無二,宛如同門過招一般。笑面虎臉色越打越不好看,等到一套劍法練完,笑面虎摸著頭上的紗布,有些尷尬的問:“不知是哪位師兄當面,師弟多有得罪。”

蘇淺也看出來了,兩人劍法到最後皆是沒有外傳過的三才劍法,只有純陽弟子才能接觸到的招式。蘇淺才不跟他算輩分,要是算輩分他得算到純陽五子那裏頭去,但是他又不是正經徒弟,連正經山頭都沒拜過,說出去憑白丟人,於是收劍拱手道:“原來是純陽高徒,萬花門下有禮。”

講完只一句,兩人都詭異的沈默了。廚子從房門裏頭探出頭來問:“郎君今日是在家中用還是在外頭用飯?……還有郎君我能出來了嗎?”

“自然。”蘇淺想了想道:“在家中用,多備些肉菜。”

“成!郎君廚下還熱著薏仁粥,郎君記得用些。”廚子連聲答應了,趕忙整理了東西出門去早市買菜。

笑面虎等廚子走了才慢慢的說:“大哥他們不會留下用飯的。”

“那就打包。”蘇淺再度橫劍於胸,眉梢鋒銳,滿目張狂肆意,他道:“再來?”

“來!”笑面虎大概也是許久未曾與同門交手,爽快的答應了,提劍而起,兩人不約而同的劃出了一個氣場。

“——吞日月!”笑面虎心道老底都給揭了,還藏什麽藏,一時間小院裏劍氣縱橫,氣場橫行,最後以蘇淺一劍把笑面虎手中長劍折斷為結尾,笑面虎跟被踩著尾巴的一樣的跳得老高:“我去,這劍忒好怎麽就這麽折了!”

“天啦!!!蘇先生你下手為免太狠啦!這可是你家的劍啊!這劍特別特別好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這麽好的劍啊——”

蘇淺收劍而立,一手拿著一塊帕子自一旁水池中取水,再斯裏慢條的從淵微指玄最底端往上一抹,浣花洗劍端的是一派仙風道骨,“我不心疼。”

兩人在院子裏一人一碗粥捧著喝的時候,恰好廚子跟黑臉漢子他們一起到了,幾人呼啦啦的往裏面走,沒走幾步就看見滿面可惜狀的自家老三,黑臉大漢先看了看笑面虎頭上的紗布,放緩了語氣說:“老三你又在搞甚幺蛾子?”

“老大我沒有搞什麽幺蛾子……”

“沒搞幺蛾子蘇先生院裏的劍痕是他自己砍得嗎?”

蘇淺坐在桌邊正喝粥,聞言擡頭微微一笑道:“正是。”

黑臉大漢詢問道:“三子沒事了吧?”

蘇淺看了一眼笑面虎,笑面虎暗搓搓的雙手合十朝蘇淺拜了拜,他見了回道:“無礙了,三爺是個有大福氣的人,沒這麽容易被閻王收了命去。”

黑臉大漢聽了之後,一直不怎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三子他娘臨終前托我照顧三子,若是三子真出事了我還真不好和他娘交代……多謝蘇先生。”

“這麽說,三爺他是……?”

黑臉大漢點了點道:“正是犬子。”

蘇淺聽得心裏一樂,這笑面虎是什麽情況,當爹的不知道自己兒子身懷內力沒那麽容易掛點?笑面虎還一口一個老大的喊?

笑面虎拉著一張臉喊說:“老大,咋把我底子給揭了出來呢?當初可說好的,你跟我娘論我娘的,我跟你論咱們自己的,你怎得又說我是你兒子!你想兒子想瘋啦?”

吊梢眼在一旁嘲笑他:“那是老大大方,讓你這龜兒子成天蹦跶,也不喊爹。”

笑面虎故作冷漠的看了吊梢眼,一副恩斷義絕的口氣說:“要不是昨天你背我來看蘇先生你早就死了。”

吊梢眼呵呵一笑:“來啊,打你六叔呀!”

黑臉大漢雖然依舊面無表情,蘇淺卻感覺到了他滿臉的慘不忍睹的表情——可能是太不會表達自己的表情,所以才面無表情吧。

黑臉大漢道:“讓先生見笑了。”

……

午後,五鮮坊那長得圓乎乎和和氣氣的老板自自家案板上拿了五個五鮮團放在了碟子上,鬼鬼祟祟的往屋裏偷走。待他進了屋裏頭,裏面卻是並排的五個牌位,依次是:柳大爺之仙位,黃三太奶之仙位,白四太爺之仙位,胡六太奶之仙位,常五爺之仙位。

老板進去後,將手裏的碟子供奉於靈位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念叨道:“各位大仙保佑,願我五仙坊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好……”

……

是夜,蘇淺又聽敲門聲,便出去應門。

托這群差役的福,他這幾日怕是名聲也傳出去了,揚州城內也都知道有這麽一位百藥先生居在城南,入夜之後常有一些不方便露面的人來尋他求治一二。今日外面是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戴著一個鬥笠,黑紗將他的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的,他聽見蘇淺站在門內,便又低低的敲了敲門,道:“龍困淺灘,還請先生伸手一二。”

蘇淺開了門,見男子鬥笠裏面還戴著一個面罩,就知道事情不太簡單。

“怎得了?”

“我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先生救一救……我的夫人。”黑衣人道。

蘇淺點了點頭,並無任何抵抗之色——少有大夫願意醫治女性,一是男女大防不可不防,二是女性病癥向來有醫婆,醫女救治,男性多有不便,再加上舊時觀念,女子多汙濁,許多郎中大夫都不願救治女性,想想也知道,大半夜上門求醫,怕也不是什麽能見人的病癥。

黑衣人見蘇淺如此好說話,頭微微一低道:“多謝先生,如此便與我走吧?”

“稍等。”蘇淺說:“我回房取些東西。”

“不必,我那處都有……得罪了。”那黑衣人的夫人怕是真真正正有疾,實在是等不及了,一把扯住蘇淺的腰封便以輕功騰越而起,帶著他在黑夜裏疾馳。

蘇淺出來應門只穿披了一件外褂,其他一概沒有,連淵微指玄都扔在了家裏,一時不防被人給提溜了起來也忘記要反抗來著。不過話說回來他被人提溜在半空也是頭一回——萬花谷的雨墨雕不算,那群傻雕們只會拎著人跑——他也覺得有些新鮮,也不言不動。

黑衣人輕功極好,哪怕是帶了一個人飛檐走壁也不見得有多吃力,蘇淺本來還想說放他下來讓他自己走的,結果黑衣人輕功這麽好,蘇淺也幹脆不說話,假裝自己是個瓜……不,是個文弱的郎中。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城北,此時雖然已經宵禁,但依舊能聽見兩側民居裏的鶯歌燕舞,嬉戲打鬧之聲。城北亂的很,揚州城大半的窯子和妓院還有暗娼門都聚集在這裏做生意。此時此刻,這裏路上空無一人,兩側卻大紅燈籠連天,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黑衣人帶他到了一個小宅子的後門,宅子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宅子,後門的地方卻掛了一盞淡粉色的燈籠,這是暗娼特有的標記。這一條巷子裏大多的人家都在後門掛著這樣一盞粉燈籠,黑衣人終於將蘇淺在門口放下,面不改色的推門而入。

進入之後蘇淺倒是暗暗讚揚了一句,宅子外頭看不出什麽來,一進門卻能發現這宅子怕是精雕細琢而來,磚上的花紋,走廊上的花格,頗有幾分蘇州園林的味道。

黑衣人帶著蘇淺一路往主屋走去,四周也有仆人來往,見著是黑衣人帶著蘇淺,紛紛行了個禮便習以為常的做自己的事去了,可見黑衣人常來,常來到這裏的仆人都認識黑衣人。

等到了主屋,蘇淺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黑衣人打開最裏面的房門,輕聲道:“還請先生入內,藥材器具一律都準備妥當了,先生請隨意使用。”

蘇淺點了點頭,內室裏陳設很簡單,就像普通閨閣小姐的臥室一般,只是床幔是一套大紅色的繡著鴛鴦戲水帳子,厚重得有些奇怪。他掀開帳子一看,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整張床似乎都要被血浸透了一般,蘇淺本以為床上這個會是個色藝雙絕一類的名妓,沒想到卻是一個穿勁裝的女子。她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將她曼妙的身軀包裹的一目了然,雙峰挺拔,容姿清艷,但是蘇淺也沒什麽空去欣賞一二,只因女子腹部的傷口太過嚇人。

女子的腹部上的衣物已經被撕開了,原本雪白平坦的腹部此時幾乎已經被刨開了一般,翻卷的皮肉無力的敞開了一條縫,隨著女子微弱的呼吸一張一合,甚至蘇淺還能看見外露的臟器。

“還真是挺棘手的……”蘇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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