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吃到這一碗粥， 蘇淺在本尊的腦海裏差點把一輩子的氣都嘆光了。

“莫要再嘆氣了。”本尊在壞了第三鍋米後倒地沒有融會貫通， 拂拂袖將米和鍋扔了，最後蘇淺喊了半天說背包裏有佛跳墻，本尊才嫌棄的拿出來給莫雨吃了——大清早的吃這麽油膩的似乎不太養生，但是在蘇淺沒完沒了的唉聲嘆氣下本尊也就從了。

反正他自己是不吃的。

【你這是要餐風飲露嗎？我很餓哎！】蘇淺在腦海中蹦跶，抗議本尊不吃早飯的事實。【一日之計在於晨啊！】“朝食不宜太過油膩。”本尊一雙如寒潭一般的眼睛嫌棄的掃過一眼佛跳墻上一層油花，然後道：“暫且忍忍， 本座與你去城中可好？”

蘇淺：【不好。我餓了， 我要吃飯。】蘇淺：【還有我珍藏了好久的佛跳墻， 憑什麽都讓莫雨那個小兔崽子給吃了？】本尊嫌棄的眼神直接升級為嫌惡。“珍藏了許久的佛跳墻？你到底是什麽時候把它放進背包的？”

蘇淺惡趣味一上來，挑了一個時間說：【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本座方十歲有餘。”本尊淡淡的道：“做事還請三思而後行。”

哎呦餵，怕你啊？

蘇淺嘿嘿一笑說：【沒毛病啊，那時候我就在了， 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你說謊。”本尊十分肯定的下了結論。

【你總是如此肯定。】蘇淺在本尊腦門子裏使勁使壞：【十五年前，確實是我將此物親自放入的背包。】蘇淺說完這句話眼前一亮，又再度控制了自己的身體， 面對面前熱騰騰，香噴噴的佛跳墻， 蘇淺沒有絲毫猶豫拎起調羹打開盅蓋就啜飲了一口，然後被其鮮美到極致的味道征服。

“不管吃幾次都這麽好吃啊……”

十五年前，也就是游戲的七十年代，初入江湖的蘇淺收獲了游戲維護補償，從此，偶爾的補償獎勵從多到少， 到偶爾才會發放一枚，這幾個佛跳墻就一直放在背包裏，直到現在。

這段記憶十分清楚，甚至就在眼前一般。蘇淺心下又有點難過起來，在這江湖上遇到的那麽多人、事、物……難道都是自己編造出來的嗎……？

本尊信了這個說辭，糾結了許久才在蘇淺腦海中蹦出了幾個字：【……那你還吃？”】“你不出來試試嗎？可好吃了我跟你講。”蘇淺喝著湯，然後又放下調羹將自己的長發束成了一個馬尾，十分嫌棄自己的長發礙事。

好奇怪，明明早就習慣了這一頭如緞長發。

【不了……將頭發放下，如此很是難受。】本尊道。

蘇淺喝著湯，眉眼彎彎的說：“不好。”

【放下！】本尊感覺脖子後面仿佛冷颼颼的。

蘇淺：“除非你想要一個佛跳墻味兒的劉海。”

【……】

吃完早飯，莫雨被蘇淺催去打坐靜心，蘇淺則帶著個藥簍去隔壁山上采些藥材——說是采藥，其實是打獵。此時恰逢春末，山上氣候正好，蘇淺隨身帶了驅趕蛇蟲的草藥，本來他還想采些野果什麽的，但是此時卻沒看見點什麽，只有一叢像桑葚一樣的東西，蘇淺不怕死的摘了就嘗了嘗，發現有點像檸檬一樣，酸得半死不活的。

【呵呵……】大概能想象得到蘇淺被酸得歪鼻子豎眼睛的樣子，本尊在腦海裏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才好，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聲冷笑。

“就是這個。”蘇淺還是摘了一把塞進了背簍，順便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鄙視本尊，一個連火都不會生，半點沒有生活常識的人還敢鄙視別人，怕不是腦子有坑，科科。

草叢中偶爾有小型動物鬧出來的動靜，蘇淺此時也不急著下手，反而一路往深山裏走去。本尊在腦海中皺眉道：【再往深山去不妥。】“哪裏不妥？”蘇淺用手杖撥開前方樹叢，一邊環顧四周：“這裏應該會有一些草藥吧……莫雨的養神藥當中還需一味五味子，此處不知有沒有……”

【……五味子生長在南屏山一帶，此處是長安。】本尊在腦海裏忍不住提醒道：【尋一些大黃應也有同效。】“大佬你莫不是在騙我吧？”蘇淺歇了一口氣，尋出水壺喝了一口，找了一塊幹凈的地方就地坐下休整片刻，與本尊扯起嘴皮子來：“說句實話，我每次過七試見著孫先生都覺得慫的慌，後來見了裴元師兄心裏也覺得不穩妥得很，你我是同一個人，我問一句你當年為何要考入杏林門下？揚短避長嗎？”

【本座當年選杏林一道，乃是揚長避短。】腦海中本尊非常認真的回答道。

“那肯定不是真的。你看我們共用同一個頭顱，同一個耳朵鼻子嘴，哪有可能你會我就不會？”蘇淺托著下巴吐槽說：“明明我最不會的就是杏林一道，當郎中的，治病救人那是應該的……裴元師兄那個活人不醫不算啊——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本座縱觀己身，自覺分魂也理應聰明決定才是。】“我又沒禿頭。”蘇淺閑閑的回答：“你說大黃也有同效，走了這麽久怎得也不見大黃？”

【……大黃就在你腳邊三寸處。】

蘇淺下意識的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啪嘰一聲，一株大黃被踩了兩腳，直接被采折了。

【別……】本尊在蘇淺腦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出來，【現在本座信了，你不善杏林一道。】怪我嘍？蘇淺蹲下身把這棵大黃粗暴的拔起，然後往背簍裏一扔，幹脆利落的道：“怕什麽，反正都是要洗洗煮來吃的，我就是要殺只傻孢子，也是要踩著它的。”

【……】好有道理。

以蘇淺的腳程，很快的就進入了深山之中，可能是運氣好，也沒見著什麽老虎熊瞎子野狼之類的兇獸，本尊忍不住道：【你還在尋何物？】“我記得這附近有個潭子水幹凈得很——不知怎的特別想洗個澡。”蘇淺喃喃道，腳步越發迅疾，到最後甚至是以輕功在林間縱躍。

本尊幹巴巴的說：【本座還在。】

“你在就在了，我身上哪裏你沒見過？你還摸過，摸得時間還比我多。”蘇淺兀地眼睛一亮——找到水潭了。

本尊原還想拒絕一二，卻在看到水潭的一瞬間也閉口不言。此間真是一個妙處，四面皆是山壁，上無頂蓋，一汪清泉自崖上垂下，泠泠淙淙，水潭不大，卻看不出深淺，色若藍玉，令人見之心喜。

這是一潭好水。本尊心想。

蘇淺在第一次見到這一石潭的時候便是這麽想的。

他自山壁上一個輕躍，袖如展翼，幾個起落便落在了水潭邊上。他有些得意的道：“此處如何？”

【甚好。】本尊難得點了點頭。

蘇淺甚至可以腦補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因為此時美景而眉目含笑，微微點頭的模樣。

“算了，讓你來吧。”蘇淺歪了歪頭，自己已經享受過一次了，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本尊。他眼前的視角一變，兩人主導權再度更替，本座掌控著身體，果然如蘇淺想的一般，站在潭邊，因為如此美景而眉目舒展，微微頷首。【不必多謝。】“多謝。”本尊除衣下水，任山泉浸潤身體，明明與蘇淺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截然不同的神色。

【你在萬花谷中多年，可曾有這般的景色？】蘇淺問道。

本尊半闔著眼回答說：“自然，萬花谷中絕情崖你可曾去過？”

蘇淺搖了搖頭說：【谷中禁地，我自然不敢亂闖。】“本座還以為你膽大包天。”本尊突然嗤笑了一聲，“絕情谷中所居之人自然不能隨意叨擾，可是絕情谷卻是可以進的……”

【甚好，若是有機會，我便去看看。】【若是我猜測為真，那麽我存於此世也該有二九年了。】蘇淺突然道：【與你相同。】突然之間，蘇淺搶過一手的控制權，只不過一瞬，岸邊的背簍被蘇淺扔過去的石子打翻在地，背簍中像桑葚一樣的果實盡數翻滾入了水潭之中。

“……你作甚？”本尊不解的問。

突然之間，本尊只覺腳下摩擦過了什麽東西，觸感如魚鱗一般，他警覺的想要上岸，卻看見一條巨大的金色的尾巴自水中突起，又猛地入水，不大的水潭被帶起了一個漩渦。

本尊一個不慎，便被卷入了水中！漩渦引力之大常人無法掙脫，在一串氣泡之間，本尊突然聽見蘇淺道：“莫慌。”

水下比在水面上看到的那小石潭要寬廣深邃得多，本尊竟然一眼無法看出這石潭到底有多深。水中氣泡亂舞，突然之間，他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他勉力睜眼一觀，卻看見眼前是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青年。

青年與他別無二致，卻從眉目中透出一股自由散漫之態，看得出平時也是一個不受拘束的人物，那是……蘇淺？

本尊突然知道了對方是誰。

蘇淺在水中看著對面的那個青年，唇畔不覺透出了一抹笑意。

本尊比蘇淺想象之中要更加的出眾些，蘇淺笑了笑，說：“早就想看看你了，如今終於算是看見了。”

巨大的金色的魚尾在蘇淺身旁搖曳而過。

“我曾有一二分奇遇，才能借其之能看你一看。”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本尊在此奇異之間也仿佛知道了什麽，他張開嘴說：“你——”

……

你……什麽？

揚州小宅，蘇淺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望著床頂熟悉的青紗幔帳，一時竟無所言。良久，他才慢慢的浮出了一絲笑意。

他攬鏡自照，鏡中人朦朧，蘇淺在看他，他也在看蘇淺。

作者有話要說：  莫雨：我要餓死了……蘇淺人呢？mmp萌上了水仙怎麽破……話說我說蘇淺本尊其實是個暴躁易怒的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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