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的第一個清晨。

饒是自律的杏奈, 今天也不禁抱怨短短的幾小時根本不夠睡。昨天晚上和中也聊天到很晚，她都記不清恍恍惚惚之間, 是幾點睡下的, 揉著眼睛把頭埋進松軟的枕頭, 來回蹭了好幾一下後, 頭頂的細發也亂成鳥巢狀。“啊, 好困。”

如果你問她，和中原中也交往的第一天有什麽感想，那就是……她翻開床頭的手機, 上面已經有了第一條早安短信。

「我送你去學校。」

名副其實的……身心疲憊。

這是很矛盾的一種心理。曾經剛剛談初戀的時候，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和中原中也在一起了。公眾場合就不提了，尤其是對ーー羊裏的一些女孩子。

然而現在, 她卻一點也不急著伸張他們的戀情。並不是因為【吃了回頭草很丟臉】的心態, 中也君那麽好，可以吹一輩子好不好！……恩？你們說她戀人濾鏡太嚴重了？不，不是的，中也君只是思維模式有些令人窒息罷了, 即便如此，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著。

只是……像她這般, 後期才開始獨善自養, 如今終於萌發了某些從未體驗過的戀愛羞恥心。

她拖著沈重的意念和身體，對著鏡子畫完日常妝，早飯草草了事。室友還在睡覺，杏奈把味增湯和米飯放進冰箱, 給閨蜜留了紙條。她一般都習慣外食，之前是太過繁忙，然而現在閑下來之後，料理技術也無心打磨，廚房是從來不進的。

自從杏奈住進之後，爐竈每天都會生火。並非是她獨居時間過長而磨煉出的技能，廚房技能完全是在她曾經倒追某個無藥可救的直男時，被迫點滿的。

出了家門，杏奈轉出走廊便能看到，在電梯門口等著她的新上任男友君。

“不需要是什麽意思。”他看見女孩終於出了門，開口便是針對短信的質問。

“我自己能去學校的……”

“送你不好嗎。”

黑色圓頂禮帽，總能給男人撐起一種拽拽的小氣場。他似乎對第一天交往，就被女朋友拒絕感到十分不解，悶悶不樂地抿著下唇。

“中也君送我到車站就好啦。”“學校不讓開車登校的，會被退學的哦。”

杏奈雖然身嬌體弱，講話也輕聲細語，可一旦決定的事情都不太能輕易說服，“好吧……”他選擇了妥協。反正都在一起了，以後機會多的很。

公共走廊裏鋪著綜色短毛地毯，杏奈一步一步踩在上面安靜地來到他身旁。她垂著眼，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眼袋因為睡眠不足，加上昨天的痛哭，還有浮腫的痕跡。她的眼妝畫的很淡，只是用棕色眼線筆描繪出了上眼線，看不出使用了眼影的痕跡。

女孩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側頭一歪，“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電梯到了。”女孩回頭便見敞開的電梯門，正欲向前。他裝作無意般，從身側走過，探出手，牽住了身邊人垂下的手心，然後偷偷握緊。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不敢張望四周。隔離皮質手套，柔軟的觸感充滿掌心。

中也跨開步子，順勢拉扯過她。女孩被他向前一帶，驀然貼近。只聽他一本正經地開口道，“走吧。”

沒有人看到他微微紅起的耳根。

杏奈這才反應過來，他這副理所當然的舉措。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電梯裏。

遲鈍了片刻，也裝作不經意般，輕輕抽了抽手，目視著不停變化的樓層數字，放空大腦……卻被更加有力地握住了。

“你幹嘛。”中原中也註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他撇過頭，橙紅色的小發尾從肩膀滑落至後背，面帶不不快。

“我才要問你幹嘛。”既然被發現，索性放棄隱藏了。“你不要這個樣子的……”她一邊說一邊鼓起了臉頰，眼神躲閃。“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下的肢體觸碰，像是被迫剖開了掩護著的小秘密，有種公之於天下的赧然。

“哈？”中也有些震驚。她以前可是會主動推倒他的性格，怎麽現在……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沒有人。何況情侶牽手，不是天經地義麽。”

“我知道……我就是……”她還是註視一旁的顯示器，中原中也只能看到她羞答答的側臉，嬌艷的臉頰讓人有一口咬下去的沖動，“而且有攝像頭的啊！”

嘖。牽個手而已，她現在臉皮這麽薄的嗎。他脫下帽子，扣住頂部，把它舉在半空，擋住了攝像頭的視角。順從自己內心的欲望，低頭親了上去，本來只打算碰一下臉蛋就移開的，結果鼻尖聞到的甜甜香味促使他開始下移。

“啊啊啊啊啊啊，中也君，電梯門開了！開了！”她一巴掌揮過去，把他的臉推搡開，細嫩的手心貼上他溫熱的臉頰立即便向燙著了一般收回，“你快去提車！”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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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杏奈完成了本學期最後一節必修課。馬上就要新年了，冬假將至。她和擦肩而過的同學們一個個問候著新年祝賀詞，送出祝福的辭藻。

女生們熱衷於最近興起的網紅奶茶店，她整理完期末初步報告後，提交給了教授。

飲食店的購買人數是人流量*抓取率，正常奶茶店的抓取率平均值是百分之五，然而經過網紅店的疊加效應甚至可以達到百分之十。只是加盟店鋪還未開出，就目前砸下的廣告成本並不能計算出最終的利益。作為一個本科生，能夠提交出如此報告已經是優秀的行列了。

然而這所大學不愧是精英聚集地，教授也只是露出一個淺淺的滿意笑容，交代她好好過一個有意義的冬假。

至少沒有拉低平均水平就可以了……

杏奈上了回城的巴士。踏上車廂後，發現車內稀稀疏疏坐著不少同校學生。臨近考試周，完成最終課時上午就回家的學生比先前增多了。她掃了一眼，剛剛準備入座，便見到最後一排有人朝她擺了擺手，紅色短發，是學生會長。

“清水同學，真巧啊。”

“午安，會長。”

真是巧合，就在幾周前，她還和中原中也一起坐過最後這趟巴士的最後一排，如今身邊換了個人，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學生會長一如既往和她聊著些容易打開話題的日常生活。

“說起來，你聖誕節有安排嗎？”

聖誕節……她想起了早上中原中也把她送到車站後，在她下車之際，皮質方向盤被對方的黑色手套緊握著摩擦出窸窣的呻/吟，窗外稍縱即逝的車影子掠過他鈷藍色的眸間，光影閃爍，他吞吞吐吐說出的請求。

杏奈側頭沈思了一下，淺色卷發從耳邊滑落至臉側，嘴角微揚，“聖誕節有約會呢。”

男子一楞。她棕茶色眼眸清澈如鏡，笑靨還是一如既往的甜美。然而，他卻聞到了，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對方，不會是中原中也吧？”

從會長口中道出男友的名字，杏奈並不吃驚。他們本來就認識……只是沒想到過了7年，日理萬機的她竟然還會記得自己「前」男友的名字。

杏奈還未開口，對方就看破了她的疑惑，補充道，“畢竟他現在是橫濱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想忘記他名字都難。”

“是和中也君。”

下意識特地使用了「中也君」的稱呼，杏奈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像是一種防禦的本能在作祟。而其用意，也被聰明的學神完美捕捉到。

“清水同學，恕我多言，他並不適合你。你應該多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7年前，他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但是初衷卻變了。曾經說服她的理由是，不受教育沒有正當職業的小混混只會拖累優等生的未來。而現在，杏奈知道，他說的是常人看起來黑白兩個世界的差距。

“我知道會長想表達的。但是我們已經決定了。”“總得有和未知的未來努力抗爭的勇氣才行啊……”兩個人一起竭盡全力去努力的話，甚至多了雙倍的勇氣。

7年前的她沒有這個勇氣，中原中也也沒有。他們其實是懦弱膽小的，太過稚嫩的閱歷反而讓早熟多慮的他們更加深切地知曉，那不可把握的未來是多麽可怕。

巴士窗外的冬日暖陽灑落在她側臉，杏色的發絲泛出金黃色的朦朧，女孩嘴角還是掛著淺淺的微笑，蕩漾著豁然。

他沒有在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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