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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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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再沒有任何招架之力時收招,我的額頭滲出細汗,死裏逃生後,才意識到中了他的圈套。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取我性命,而是逼我將所懂的劍法一一使出。

我從小就與他一同練劍,甚至許多劍法是從他教我的。我謊稱劍法是明允所授,我卻拿相陵君教我的劍法對抗相陵君,謊言立時不攻自破,我再也無從狡辯。

他如今確定我是阿妍,定然再也不肯輕易放我一走了之。他動手之前說的那些話未必全是虛言,從前的少游兄或可不必,可如今的相陵君,他的性情早就不是三年前,而他的權勢又足以令他為所欲為,甚至連當初的阿初他都要霸占,更何況是此刻的阿初。

我不願意在他面前承認我是阿妍,是因為三年前我就對他絕望。

一個人,他不在乎你就是不在乎你,不是努力就意味著有結果,不可能因為三年的時光就回心轉意,我承認他的確對我動過感情,可正因那轉瞬即逝的感情與我三年前的死亡,才埋下他今日心存愧疚的禍根。

青銅劍脫手,劍尖抵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清脆一聲,向後摔倒在地。我在他一瞬不瞬的註視下,步步而退。小孩子似乎感染到我的糟糕心情,亦是焦躁不安。我一忍再忍,畢竟忍耐不住,胸中酸澀作祟,一陣陣作嘔。

他喊人進來,自己也上前扶我,輕輕拍我的背。我心灰意冷,以為要被他識破,可他一句話也沒有問。我被小孩子折騰的七葷八素,已然顧他不得,只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通通吐出,才足以緩解一二。因為吃不下東西的緣故,最後也不過搜腸刮肚,將酸水吐盡。等到這一番折騰完畢,我早就虛軟的無力反抗,任由他將我扶至榻上安頓好。

侍女們魚貫而出,玉儀將最裏面的一層輕紗帷帳落下後,也退了出去。

紗帳外另又出現兩個身形較高的人影,不是侍女,我隱約認得出是穆醫官與李醫官。

我驟然坐起,立刻發現自己右手腕纏著一根診脈的絲線,絲線懸空,另一端牽在醫官手中。驚覺之下,我想也不想,立刻將絲線從手腕扯開。

相陵君靜靜地陪在我身旁,見我此舉,既不怪異,亦不怪責,平靜的一言不發。他越平靜,我就越慌張,我忐忑地看他一眼,因為心虛,匆忙又躺下去。他反而取出手帕,細致地替我擦拭額頭上的冷汗,我整個人一動不動,可心裏早就亂成滾粥。

好在他命醫官退了出去,沒有繼續替我診脈,我暗自松一口氣,正自絞盡腦汁思慮日後如何瞞天過海時,卻聽他嘆息一聲。

“阿妍,你就當真這般不甘願?”

我回視著他緩緩道:“我說過阿妍早就死了,死在梁王宮的大火之中,請你別再喊我阿妍。”

他聽不懂我的話,我卻明白阿妍真的死了。

他聽我如此說總算不再喊我的名字,冰涼的手指碰觸著我下巴上的一道疤痕,滿眼憐惜:“你告訴我你身上的疤痕從何而來,當初文信候是如何救了你的性命,又是你哪一位兄長將你交托於文信候。”

我將臉別開一些角度,躲開了相陵君的觸碰,無比疲憊。

“從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他將我的臉別向他,我雙眸中的他又悲又笑。

“又和我生氣了是不是?”

我鄭重其事地回答:“我沒有,從前的事情我是真的記不得了。假如我還記得,在寒沙州時,我怎會輕易出現在祈國使臣面前,以至於還莫名其妙嫁入府中。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一種可能是我將從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凈,另有一種可能是你認錯了人。”

他不知在回想什麽,繼而釋然一笑:“我斷然不會認錯你!你大概是真的不記得了,然而與你回到我身邊相比,記不記得又算什麽,而且不記得也未嘗是一件壞事。”

我死心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旦認定某件事情,絕不會輕易更改。

我心中百般煩悶,實在沒有精力再應付他,直截了當地推開他的手:“若沒有旁的事情相陵君就請回吧,守著我一個病人,免得染上病氣。”

我推我的,他是完全沒有退意,順勢捏住我的手腕,將我撈到他懷中:“你就沒有什麽別的話想對我說?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呢?”

我的身子一顫,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十分明顯,因為他的另一只手正貼在我的腹部。

“你是幾時得知自己懷有身孕?上次在軍營重逢時你就故意瞞著我是不是?”

腹中的孩子仿佛有了感知,微微而動,我緊緊地皺眉,再皺眉,忍無可忍從他懷中逃出,赤裸的腳跟踩在垂地的輕紗床幃上,差點摔倒。

“我要離開這裏!”我對出手扶住我的相陵君沖口而出,事情幾乎到了我不能承受的界點,好在慌亂之間,我總算還殘存幾分理智,我定下心神清冷地說,“不告訴你是我因從未打算留下她,所以不必多此一舉。”

他的表情淡然,一副無謂的神色。

“好,你不喜歡,我幫你解決,一碗藥、片刻之間的事情而已。”

我吃驚地望著他,心臟霍然跳動,他方才說什麽?一碗藥?片刻之間?

不等我有所反應,他已揚聲喊人,我情急地抓住他的衣服,哀求道:“不可以,我知道你當真會取人性命,可我不許你害她,否則……否則……”我惡狠狠地看著他,就差與他拔劍相對,“否則我讓你一命賠一命。”

他道:“我總是順著你的心意而為,你反而又不肯了。”

我激動道:“我方才說氣話而已,總之你不許。”

他見我如此,又莫名其妙地開心,揉著我的頭發,重新將我攬入懷中。

“我學你說氣話而已。”

心臟回歸原位,我又出了一身冷汗。

我再次推開他:“你走吧。”

我方才被他嚇住,此刻猶然心有餘悸,穿了鞋子走出去,在殿內飲一杯尚溫的茶水壓驚。

他跟了我出來:“我走之後你預備做什麽?偷偷離開?”

我不答言,因為我未曾沒有如此想過。我琢磨不透他,可他委實將我瞧得透徹清晰。

他見我又惱又怒的模樣,又笑,我不高興地擱下茶杯,問他:“你笑什麽?”

他隨即收斂笑意:“那就不笑,我也不過是想勸你一勸,你本就身體虛弱,何苦還大費精神鉆研如何離開?一來上次在軍營我不知你的身份,才有意放你一馬;二來這裏又非囹圄,我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個惡霸,待你安穩生下孩子,隨便你想去哪裏,離家出走或者浪跡天涯一概隨你。”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難以想象我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般動聽的話語,可惜太動聽的話語未免就落了不實的嫌疑,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像方才一般戲耍於我。

“你此話當真?你敢指天發誓?”

“這有何難,你若不信我就立刻在你面前許下誓言。”

我心存警惕,並不著急高興。

“孩子呢?”我還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如若是個女孩子?”

他一副早就拿定主意的模樣。

“這太簡單了,無論生下男孩或女孩,咱們都一人一半平分。”

我氣得說不出話,這果然是個公道而簡單的辦法,他連爭辯的餘地也沒給我留下一分。

他笑著拍拍我的臉頰:“好了,不生氣了,我有公務纏身,此刻當真非走不可,你好好休養,我晚些再來惹你氣惱。”

相陵君走後,玉儀重新捧衣服來,這次我沒有再扔掉,日子還長著,須得慢慢想辦法。

玉儀一面替我結腰帶,一面道:“衣服還是從前的尺寸,可小姐離府後消瘦許多,反顯得寬松了。”

我自己沒有發覺自己瘦多少,倒是她,非但形體消瘦,甚至學會愁眉苦臉,莫說比不得在寒沙州的時候,比之才入相陵君府的光景也大為不如。

我問她當初為何不回寒沙州,她立時紅了眼圈,唉聲嘆氣道:“陪嫁陪嫁,陪到何處何處是家,做奴婢的不都是身不由己麽。”

我怔了片刻,我又何嘗與玉儀不同,好容易明允將我帶離這個牢籠,如今又被他強行鎖回。

我不知該如何勸她,就像不知該如何勸我自己。她默默流了一會兒淚,自己又笑了一笑:“好在小姐回府,如今又有身孕,但凡咱們謹慎行事,未有何處行差踏錯,也並沒有什麽好怕的。”

我聽她話風不對,握著她的手問:“我不在的日子,你可受了什麽委屈?”

玉儀默默不言,我知道玉儀一向本分穩重,不輕易挑起禍端,也正因如此,老夫人方才派她服侍於我。

可就因玉儀是我從侯府帶來的侍女,我才不可令她有分毫損傷。我萬萬不敢忘卻我落難之時是何人救助我於危難,是何人給我一席容身之地。

我猜道:“莫非是相陵君因我而遷怒於你?”

玉儀搖頭:“自從小姐離開後,殿下不曾踏入微瀾殿半步,府中也難見殿下一面。”

“不是相陵君,那又是何人?”

玉儀強顏歡笑:“我何曾受過什麽委屈,倒是有句要緊話告訴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切莫輕易相信人。其中的緣故,我改日再慢慢細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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