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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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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後說開宴後, 蘇細便抻著脖子蹲在去更衣的必經之路上, 等了半個時辰, 直等到她覺得自個兒的脖子都跟那後頭池子裏游的天鵝一般長了之後, 終於看到前頭慢吞吞的行來一人。

按照顧韞章的描述, 今日壽康王爺穿一件青褐色長袍,束金冠,身形略壯, 最重要的是左腳有疾, 行走之時略跛。

跛足平日裏雖不顯, 但若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有宮娥提著宮燈在前頭引路,壽康王爺隨在後頭,左腳微跛。

蘇細立時縮著脖子往樹後躲, 等那壽康王爺過去了, 這才趕緊跟上去。

按照顧韞章的說法, 這位壽康王爺是個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會的風流王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沒什麽城府算計,對付起來極其容易。

蘇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新換的太監服, 將早藏好的酒水、小菜等物置入漆盤之上, 然後繞路至宮廊一側, 靜等壽康王爺路過。

拐角處隱隱綽綽顯出一點氤氳光色,是宮娥提著宮燈過來了。

蘇細深吸一口氣,低著腦袋走過去,在路過壽康王爺時突然一歪身, 手中漆盤被撞落,上面的東西盡數散了壽康王爺一身。

“請王爺恕罪。”蘇細急忙伏跪於地磕頭。

壽康王爺擰眉看著身上一大片汙漬,被酒色暈染的臉上露出怒色,“蠢東西,沒長眼睛嗎?”

蘇細的頭埋得更低,瑟瑟發抖。

一旁提著宮燈的宮娥立時上前,“王爺恕罪,新入宮的小太監不懂事,請王爺隨奴婢去換件幹凈衣裳吧。”

“嗯。”壽康王爺狠瞪一下跪在地上的瘦弱身影,與那宮娥換了方向。

見壽康王爺與那宮娥走遠,蘇細立時起身,遠遠跟在壽康王爺身後。

宮裏自然有貴人們換衣的地方,壽康王爺被引入一側殿內更換衣物。

蘇細藏在一陰暗角處,遠見宮娥取了新衣來,便立時上前攔住人道:“姐姐怎麽才來,王爺都氣得摔東西了。”

那宮娥聽到蘇細的話,下意識面色一白,緊張道:“我方才尋了好幾處才尋到這新袍子,確是耽擱了些時辰。”

蘇細趕緊道:“王爺正在氣頭上,姐姐當心些,快去吧。”

聽到這話,那宮娥臉色更加難看。她看著面前的小太監,突然朝他手裏塞了些銀子,“這位小兄弟,勞煩你替我送一趟吧,哎呦,我這肚子,不知怎麽的突然就疼了,哎呦……”

宮娥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漆盤往蘇細懷裏一塞,然後趕緊疾奔而去。看樣子是“肚子疼”的實在忍不住了。

蘇細掂了掂手裏的銀子,沒曾想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她喜滋滋的將那銀子收好,然後捧著漆盤往側殿去,被守在門口的太監攔住了,“哎,做什麽的?”

“替壽康王爺送衣裳的。”蘇細頭也不擡,只將手中衣物往那太監眼前遞了遞。

壽康王爺剛剛因著身上被染了汙,怒氣沖沖的進側殿,所以這守門太監並未懷疑便讓蘇細進去了,並好心提醒道:“當心伺候。”

“是。”蘇細捧著衣物進去了。

側殿內,隔一扇大理石屏風,壽康王爺正在裏面寬衣解帶。

蘇細躡手躡腳的進去,踮腳靠近,然後往一旁案上看去。

案上置一漆盤,上頭放置著一些壽康王爺褪衣時需要解下的玉佩、荷包等物。借著朦朧之色,蘇細沒有看到那塊熟悉的玉麒麟。

按照顧韞章的說法,這種皇家信物,除非丟失,不然皆會隨身攜帶。

蘇細暗暗蜷縮起手指,不小心觸到掌心傷口,立時疼得松開,然後鼓起膽子,往前邁出一步,正欲朝屏風後細看時,便聽到壽康王爺如雷一般的聲音,“衣裳呢!”

蘇細趕緊上前,將漆盤內的衣裳遞到壽康王爺面前。

壽康王爺站在那裏,見這小太監捧著漆盤不動,便怒道:“還不快來伺候,等著本王親自動手嗎?”

蘇細想您是跛了腳,又不是斷胳膊斷腿的,怎麽還連件衣裳都換不了。

不過蘇細知道,皇家之人嘛,吃飯穿衣皆有旁人在旁伺候,這手腳自然也用不上了。

幸好方才蘇細倒的那些東西只汙了壽康王爺的外袍,故此她只需替壽康王爺將外頭的衣裳換了便行。

蘇細低著腦袋,一邊替壽康王爺換衣裳,一邊不動聲色的往他身上尋那玉麒麟,卻沒有尋到。

“你這小太監一雙手倒是生得挺嫩。”頭頂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蘇細嚇得立時縮手。

壽康王爺嗤笑道:“怕什麽,本王雖風流,但素來是喜歡女人的。像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東西,本王看不上眼。”

這位壽康王爺雖嘴毒了些,但心性卻不壞。若是旁的小太監潑了某位皇家貴人一身,一頓責罰必是少不了的,可這位壽康王爺只是嘴上罵得狠而已。

替這位壽康王爺換了外袍,蘇細站在原處,盯著自己的腳尖看,等覺得人差不多走遠了,這才緩慢擡頭朝他的背影望去。

壽康王爺如今三十有八,若看背影,旁人定會以為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不知他那腳是怎麽跛的。

不過她並未在壽康王爺身上尋到玉麒麟,難不成壽康王爺真是她……父親?若是能看到正臉就好了。

蘇細正想著,不防前頭的壽康王爺突然轉身,她立刻埋首,將腦袋垂得低低的。

壽康王爺在身上摸了一把,然後皺眉走過來,“我的玉麒麟呢?快替我尋一下。”

玉麒麟?蘇細下意識一楞。難道是方才剛剛丟的?

壽康王爺在側殿內轉了一圈,沒尋到玉麒麟,蘇細左右看看,走到屏風上掛著的那件臟汙外袍上摸了摸。

“啪嗒”一聲,掉出來一塊東西。

蘇細低頭,確實是那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玉麒麟。

“你這小太監倒還有些機靈勁。”壽康王爺走過來,拿走那塊玉麒麟。

蘇細盯著自己突然一空的手掌,有些悵然若失。

不是壽康王爺。

……

折騰了一個時辰,也不知宴是不是要過了。蘇細急著將自己身上這套太監服換下來。

她疾步行走在宮廊之上,專挑那些暗處走,省得碰上人,暴露了身份。不過顯然,有人跟她的想法一樣。畢竟這種天黑夜路,最適合做些不正經的事了。

蘇細悶頭跟一個小太監迎面撞上。

那小太監“哎呦”一聲,肩上扛著的東西“砰”的一下掉在地上,聽聲音分量不輕。

蘇細捂著自己被撞疼的額頭摔在地上,那個被布袋子套著的東西正巧松開一道小小的口子。

雖然這處光線昏暗,但蘇細還是看到了一只蒼白無骨的手,從那口子裏冒出一截。

蘇細渾身一哆嗦,那邊的小太監立時將布袋子紮緊,然後看蘇細一眼,急匆匆地跑了。

蘇細怔楞半刻,站起來,腳步一轉,遠遠的跟在了那小太監身後。

小太監跑了一段路,停在一處荒僻地,然後將肩上扛著的布袋子往一枯井裏頭一扔,便又跑了。

蘇細見四下無人,心雖慌,但還是忍著懼意,小心翼翼邁步走了過去。

地上碎石頗多,雜草叢生,蘇細也不知這是什麽地方,她盡量放輕腳步,然後朝那枯井裏望了一眼。

是,是屍首……蘇細瞪圓了眼,倒退三步。

突然,一只手搭上蘇細的肩膀。

“啊!”蘇細驚聲尖叫,使勁一頓踹,差點把自己踹進枯井裏,幸好被男人拽住了胳膊。

“娘子,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身冷汗的蘇細終於睜開那雙被嚇得淚眼朦朧的水眸。她啞著嗓子,身體一軟,瞬時淌下淚來,可見是被嚇得狠了。

“怎,怎麽是你啊,嚇死我了。”

“娘子在看什麽?”

蘇細立時往顧韞章懷裏躲,“我剛才撞到一個小太監,見他將一個布袋子扔了進去,我就是好奇,看了一眼,裏頭,裏頭是個死人。而且看衣飾,應該是個宮娥。”

相比於面色慘白的蘇細,顧韞章神色鎮定異常,他道:“宮中宮女常有死者,諸如傷寒,責罰,以上欺下之類,沒什麽特別的。”

“可宮女也是人,就沒人管嗎?聖人不管嗎?”蘇細蹙眉。

“這位聖人年輕時,也是一位崇善風流之人,只是不知為何,登基後便戮戾不斷,陰晴不定。如此宮女慘死之事,在宮內已屢見不鮮。”

蘇細不解,“若是心善之人,怎麽可能變化如此之大?”

“這就是人性。權勢二字,普天之下誰能擋之?若有機會,皆是恨不能拋妻棄子而為之人。”顧韞章話罷,伸手握住蘇細冰冷的手道:“走吧。”

蘇細跟在顧韞章身後,不敢往身後看。

她緊緊貼著人,顧韞章走一步,她就快速搗騰著小細腿緊跟兩步,然後嘟囔道:“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了。”

顧韞章輕笑一聲,放慢了腳步。

兩人行了一炷香的時辰,至一假山石洞後。

“娘子換衣吧。”

蘇細將藏在洞裏的衣裳拿出來,然後看一眼站在面前的顧韞章,“你不出去?”

“娘子多慮了,我是個瞎子。”

“我要是信你,我才是瞎子。”蘇細又想起花樓裏的事來,她都被這廝看光了,這廝竟還能若無其事至此!

想到這,蘇細又忍不住開了口,“你一個瞎子,旁人對你定是不設防的,應當能看到很多自己想看的東西吧?”

“哦?娘子指什麽?”顧韞章假裝不解。

“你知道我指什麽。”蘇細怒氣沖沖。

“娘子不說,我怎麽知道娘子指什麽?”

“我就是不說你也知道我指什麽。”

兩人正吵嘴,顧韞章突然伸手一把捂住了蘇細的嘴,然後壓著人往假山石洞裏頭躲。

“唔……”

“噓。”

假山石洞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有兩個人。

在這宮裏,居然還有人敢偷雞摸狗?蘇細剛剛這樣想完,便想起來自己也正在偷雞摸狗。不過顧韞章尋的這地方真是不錯,偷雞摸狗的都聚一塊了。

“你慢點,輕點……”

這是一道女聲,蘇細聽著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

“我就親親,什麽都不做。”

這是一道男聲,蘇細聽著也覺熟悉,不過一時也想不起來。

外頭不知為何,越來越激烈,蘇細聽著外頭那寬衣解帶的嘖嘖水聲,忍不住紅了臉。

顧韞章尋的這處石壁十分隱蔽,裏面能看到外面的情況,但外面不能看到裏面。

蘇細背貼石壁,被顧韞章按在假山石上。凹凸不平的假山石硬邦邦的咯著她的肌膚骨肉。

她微微偏頭,借著月色,能看到顧韞章那張白玉似得面皮。

蘇細知道,這個男人的自制力向來是驚人的,不然也不能裝瞎子裝這麽久。不過此時,她卻在顧韞章身上感受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蘇細的身量只到顧韞章胸前,隔著一層錦緞,她能聽到男人漸漸急促起來的心跳聲。

其實從看到顧韞章的第一眼起,蘇細就覺得這個男人仿佛天上神袛一般,帶著一股旁人無法靠近的淡薄冷漠感。

蘇細覺得自己不管如何靠近,都不能觸及到男人真實的那一面。

如今聽到男人因為外頭的動靜而急躁起來的心跳聲,蘇細的心裏是雀躍的。起碼她知道,男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這種感覺,就仿佛男人被撕開了外頭的那層偽裝皮囊。

那一瞬間,令人覺得驚喜又痛快。

而且蘇細最滿意的是,男人的這股欲,是對著她的。

蘇細仰頭,昏黑暗色之中,她勉強能看到男人白皙瘦削的下顎。

她緩慢踮腳,伸手摟住男人的腰,指尖攥著他的衣袍,然後仰頭,在他下顎處親了一口。

感受到下顎處的溫熱觸感,顧韞章渾身一震,他垂眸朝蘇細看來,那雙鳳眸之中蘊著一股深沈暗色,眼底有星火燎原之勢。

蘇細歪頭,勾唇巧笑,姿態魅惑。正準備再親一口,男人便俯身親了上來。

氣勢洶洶,隱忍至極。

石洞外,月色淡泊,樹影連成一片,蟬鳴蛙叫清脆悅耳。

恍惚間,蘇細聽那男子道:“方才我母妃給父親彈了一曲琵琶,見父皇心情不錯,便趁機提了太子一事,你可知父皇如何答?”

“如何答的?”

“父皇應了。”

等一下!蘇細推開顧韞章的臉,閉起一只眼,往那窄小的假山石洞裏朝外看。

那外頭糾纏的人竟然是蘇莞柔和大皇子?她早該猜到的!

自上次被蘇莞柔弄暈,醒來卻在大皇子處時,蘇細就應該想到的。不過這兩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在宮裏就私會起來了!

蘇莞柔聽到大皇子的話,面露喜色,“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我怎麽會騙你呢。”大皇子伸手攬著蘇莞柔。

這個蘇莞柔雖生得沒有她妹妹漂亮,但勝在身子不錯,最關鍵的是,她的父親是蘇茍。

“那你什麽時候娶我?”蘇莞柔勾著大皇子的手。

大皇子道:“我明日就去請父皇下旨。”

躲在一旁的蘇細抿唇聽完,暗暗心驚。

……

從宮裏回去時,已是晚間。

蘇細坐在馬車裏,單手托腮沈思,“如今朝中大皇子和四皇子鬥的厲害,聖人雖偏寵大皇子,但四皇子那邊做太子的幾率卻更大些。畢竟四皇子那邊有衛國公府撐著,而大皇子這邊除了一位沒什麽後臺的貴妃外,就只有顧顏卿了。”

“若是顧家尚未倒臺,蘇莞柔選大皇子倒是個好籌碼,但如今顧家都不行了,那蘇莞柔怎麽會選大皇子的?”

聽著蘇細的分析,顧韞章道:“興許是不得不選。”

不得不選?難道是有什麽不得不選的理由?

蘇細努力回想方才聽到的話。除了大皇子說聖人答應要立他為太子外,並沒有什麽其它異常的。

蘇細又回想起上次見到蘇莞柔時她的狀態。

她記得蘇莞柔似是胖了些,然後在受到驚嚇時,手下意識捂著肚子……難道是……蘇細面露驚駭,這蘇莞柔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看到蘇細臉上的表情,顧韞章便知她已然猜出事情真相。

“蘇莞柔這把,確是賭對了。”男人道。

蘇細卻搖頭,“就算聖人要將大皇子推上太子之位,皇後那邊肯定不會罷休。雖然說大皇子這邊有顧顏卿,但自顧服順去後,顧家勢力已弱一半,定比不過衛國公府。”

顧韞章垂眸,看向小娘子微紅的唇,然後移開視線,聲音低沈道:“娘子忘了一個人。”

“誰?”

男人的聲音清晰且冷靜,“蘇茍。”

“他?”蘇細挑眉,蹙眉思索,然後似有些恍惚道:“顧服順那另外一半勢力,確是被他盡收囊中。”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她的這位假父親居然還有此等本事?

看著小娘子那副迷惘之相,顧韞章話中有話道:“不咬人的狗,才是最狠的。”

蘇細盯著顧韞章摸了摸自個兒的唇,想著咬人的也挺狠。

……

翌日,禦書房內,蘇茍將手中奏折呈給聖人。

聖人伸手扶額,面有憔悴之色。他並沒有翻開那些奏折細看,只看內閣附在各奏疏對面上的票簽,然後道:“你做事朕一向是放心的,內閣交給你,朕也放心。”

話罷,聖人突然道:“蘇茍啊,你也跟了我二十多年了,太子一事你怎麽看?”

蘇茍位雖不算高,但乃聖人親近之臣,隨聖人二十多年,聖人視其為心腹。

蘇茍躬身垂眸立在旁邊,“皇子們賢德寬厚,不管陛下心中所屬是哪位皇子,都是大明朝的福氣。”

聖人嗤笑一聲,“你呀你,又給我打馬虎眼。貴妃昨夜又鬧了朕,皇後那邊也不安生。”聖人將手中的奏折往前一摔,眼神突然深沈道:“昨夜朕已答應了貴妃,要立大皇子為太子。”

蘇茍看著聖人的模樣,卻還是沒說話,只靜靜站在一旁。

果然,聖人自己岔開了話題,“對了,內閣裏現下怎麽樣了?人手可還足夠?我瞧著最近有些年輕的孩子很是不錯,蘇茍,你可有想要的?你要是想要,朕就將人撥給你。”

蘇茍沈吟半刻,“臣覺得顧侍讀不錯。”

“顧韞章?蘇愛卿這是舉賢不避親吶。”聖人笑一聲,“不過他雖眼盲,但卻是個極有才華的。”說到這裏,聖人一頓,“你嫁他的是哪個女兒?我怎麽沒聽說過你還有第二個女兒?”

蘇茍立時低頭拱手,“少年不知事,置的外室所生。”

聖人微頷首,並未多問,只道:“這個顧韞章確是不錯,就讓他一道升入內閣吧。”

頓了頓,聖人又道:“二郎也不錯,雖他父親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二郎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才華不輸京師名士,辦起事來也幹凈利落,也讓他一道進內閣吧。”

“是。”

正說話間,守在禦書房門前的大太監進來通稟,“陛下,衛國公來了。”

聖人眉頭一皺,“不見。”

不想話音剛落,那大太監面露躊躇之色,“陛下,衛國公說想與您商談一下邊疆軍事,十分緊急。”

聖人抿唇,面色沈郁下來。

蘇茍知道聖人的脾氣,便上前道:“臣有要事,先行告退。”

聖人擺手,語氣微冷,“去吧,順便讓鄧嘯進來。”

“是。”

蘇茍躬身退出去,正巧在禦書房門前碰到鄧嘯。

鄧嘯身穿一品武官常服,腳蹬皁皮靴,就那麽大剌剌地站在禦書房門前。

“蘇翰林,哦,不對,該喚蘇翰林為蘇首輔了。自從顧服順那老家夥走了以後,蘇首輔簡直是如日中天啊。”

蘇茍笑道:“鄧總兵這話就不對了,大家都是為聖人做事,皆是為人臣子之輩,不敢居功。”話罷,蘇茍拱手與鄧嘯告別,並道:“聖人已等候多時,鄧總兵快些進去吧。”

鄧嘯冷哼一聲,“裝模作樣。”然後甩袖進了禦書房,一眼看到聖人,上前道:“給聖人請安。”

聖人翻閱著手中奏折,連頭都沒擡,“邊疆有何軍務要事?”

鄧嘯道:“金國那邊又蠢蠢欲動,老臣抓到幾個金國奸細,正在審問拷打。”

都是些小事,聖人不耐道:“還有其它事嗎?”

鄧嘯上前一步,“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聖人終於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奏折嗎,擡眸看向面前的鄧嘯。

禦書房內的空氣突然凝重起來,鄧嘯語氣雖尚算客氣,但那眼神卻並不怎麽恭順,“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覺得是時候該提醒聖人一些事了。”。

聖人猛地擡手將手裏的奏折朝鄧嘯扔過去,“你這是什麽意思?”

鄧嘯上前一步,彎腰撿起那奏折遞回到聖人案道:“陛下,您的奏折掉了。”鄧嘯的手從奏折上的票簽上略過,然後道:“咱們大明朝,百年基業,素來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陛下別忘了,您也是這麽過來的。”說到這裏,鄧嘯從寬袖內取出一物,放到聖人面前,“對了,這是老臣的奏折。”

鄧嘯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奏折,壓低聲音道:“聖人莫忘,懿德太子。”話罷,鄧嘯便拱手退了出去。

聖人抓緊那份奏折,氣得面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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