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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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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少女笑著仰起臉。

“我贏了嗎?”

伊提斯任憑她捧著手。

少女柔軟的指腹, 將微熱的溫度傳遞過來。

伊提斯伸出另一只手, 捏住她一邊的臉頰。

穆莎正要打他的手, 卻被他反過來捏住了兩只手腕。

穆莎:“……”

她像個河豚一樣鼓起臉頰, 硬生生讓伊提斯的手指滑下去了。

她強調道:“我贏了。”

伊提斯低著頭,指尖從她的下頜擦過去。

捏出的指印和疼痛一起消失不見了。

伊提斯淡淡地說:“是, 你贏了。”

“你證明了吾不會把你交給雷恩,生氣時也不會引起天罰。”

“然後呢,你想怎麽樣?”

穆莎從床上站起來, 這時候,她顯得稍稍比伊提斯高了一點。

至少, 她能夠平視這位身形高大的神明了。

穆莎看著他的眼睛, 說:“我不想去祈禱, 您知道我不虔誠,祈禱的時候也只會在心裏罵您。”

銀白色的小蝴蝶落在黑發少女的肩膀上。

那已經被穆莎脫下來的, 撂在一邊的寬大衣袍, 又重新被穿回到她身上。

這樣, 她不會因為還沒換下的,被樹枝刮破的衣服而走光。

穆莎一穿上那件衣袍,就顯得小小一只,氣勢都弱了許多。

伊提斯輕輕頷首:“吾知道。”

穆莎點了點頭,她覺得,這應該是答應了的意思。

她的心情輕快了許多,一想到不用每天早起,就感覺自己離社畜猝死的心理陰影更遠了一些。

穆莎又說:“您也不能一天給我補三天的課。”

“我的承受能力有限, 請您不要為了戲耍我而故意給我加功課。”

伊提斯輕輕地摸過那綢緞般的黑色發絲。

他說:“但是,從一開始,你就是一天學很多天的份量。”

“吾還試著繼續增加知識量,你學的很好,全部都接受了。”

穆莎緩緩地打出了一串問號。

她睜大了眼睛,瞪著面前的銀發神祇。

她五官的線條還帶著年少者的溫潤,只有眼角微微上挑著,瞪人的時候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伊提斯極快的捏住了她的臉,說:

“不能生氣,控制好脾氣,好好和吾說話。”

穆莎問:“……我怎麽可能不生氣?”

她脾氣是好,但她又不是任人捏的軟包子!

伊提斯低聲說道:“吾會嘗試著,對你不那麽苛刻。”

穆莎勉強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說:

“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去聖靈街。”

伊提斯拒絕了她:“這個不行。”

穆莎問:“為什麽?”

伊提斯說:“如果薄弱的法則得不到修補,世界會以法則出現問題的地方為起點,開始逐漸崩壞。”

“如果世界開始崩壞,神格會響應法則,自己蘇醒。而且,是一定會蘇醒。”

穆莎:“……”

伊提斯說:“你去聖靈街的話,只有極為微弱的可能會導致法則蘇醒。”

“畢竟承擔起修補法則的責任的是吾,你只是要提供神力。”

穆莎非常失落的低下頭。

就算伊提斯這麽說,她也還是不樂意去。

她希望世界別崩壞,自己也不用冒險,大家都和平安樂。

但很顯然,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好事情。

作為一朵挖了至高神一半神格的花,她誕生在世界上,總得去承擔點什麽。

穆莎點了點頭,答應道:“好吧。”

伊提斯沈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現在很不高興。”

穆莎有點生氣:

“伊提斯先生,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盡善盡美的事情。”

“您讓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您還想讓我高高興興的答應?”

她能答應就不錯了。

但是伊提斯總是會挑戰她的下限。

別人還會為自己打掩飾,他不會,他一直都很直白。

伊提斯問:“所以,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高高興興的答應?”

穆莎:“……”

她怎麽可能會高興?

不要強人所難了好不好!?

伊提斯繼續問:“你最喜歡什麽,塞料面包?”

穆莎沒想到這個神竟然試圖用面包收買她。

她怒火躥了起來:“我難道會為了一口吃的,就去賣命嗎?”

伊提斯輕輕頷首:“很多人都會為了一口飯吃,把性命交出去。”

他還為自己的話語做了補充:“而且,吾也不是打算要你的命。”

穆莎:“……”

你為什麽能把自己說的這麽寬容大度啊?

她說:“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我和那些人不一……”

伊提斯截斷了她的話:“你說過,你和很多人都一樣。”

穆莎:“……”

她覺得自己快要氣死了。

她只想對著伊提斯拱手,恭敬的說一句:是在下輸了。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人……神。

情商極高,萬事萬物都被他看透徹了。

但是他又什麽都不懂,一點共情心都沒有。

但說他不懂也不太對。

他說起歪理來又一套一套的,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總之,很難定義。

穆莎搬出了伊提斯最喜歡的說辭:“不,我獨一無二。”

她就是不高興,勉強裝一裝高興倒是沒問題。

但這位神的要求有點高,他要穆莎真的高興起來。

伊提斯看著她,說:“你真是難以理解。”

穆莎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所以我獨一無二。”

【你才難以理解!你怎麽好意思說別人難以理解?】

伊提斯問:“那麽,你想要什麽?”

穆莎已經坐回了床上。

伊提斯低垂著頭,霜雪一般的銀白色發絲在身前稍稍搖晃,時不時會蹭到少女的黑發。

他是認真地,在耐心又仔細的,詢問一個和他相差懸殊的人想要什麽。

就好像讓她高興起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樣。

穆莎心情覆雜的擡起頭看著他。

“您給我什麽,我都不會高興的。”

“但是,有一件事,也許可以讓我的心情好一些。”

伊提斯輕輕頷首,他開口道:“你說。”

穆莎問:“您故意耍著我玩,還逼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關於這兩點,您是不是應該和我道個歉?”

這話一出,房間裏就陷入了詭異的沈默之中。

讓一個至高神道歉,這比讓一個國王承認自己有錯還要難。

事實也的確如此,從這幾乎死寂的沈默就能看出來,伊提斯不願意道歉。

他作為至高法則,從來只有他去評判別人的對錯,沒有人能指責他做了錯誤的事情。

他曾經在死亡之國對穆莎承認,自己做錯了。

但是不管是之前的事情,還是現在的事情,他都沒有說出一句道歉的話語。

伊提斯低下頭看著她,良久,在開口打破了這份沈寂。

他說:“你換一個要求。”

穆莎知道這很難,但是,她就是執著於此。

“我只有這個要求,伊提斯先生。”

如果這件事被輕易的拿起又放下,她和這位神明之間,再也不會有平等可言。

她不覺得伊提斯會輕易放開她,在這種前提下,如果沒有平等,她就真的會變成對方的小玩具。

伊提斯轉過身要走,卻被穆莎扯住了袖子。

她扯得很用力,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架勢。

穆莎不卑不亢的擡頭瞪著他。

伊提斯回過頭和她對望一眼,而後,整個身體都化為一道白光消失了。

這跑路方式太奇特,穆莎實在是追不上去,只能原地生氣。



穆莎睡了一覺,再起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銀白色的小蝴蝶停駐在床頭,穆莎伸手碰了碰它,神力編織的結界在她面前延展開。

伊提斯用了隔絕聲音的結界,為她遮去了聲音。

這也是她為什麽沒有被每日淩晨回蕩在聖城的早鐘吵醒的原因。

但是她還是沒消氣。

她穿上伊提斯準備好的那件新制服的時候,氣稍稍消了一些。

推開房門下樓之後,看到了擺在桌上的早餐,氣又消了一些。

伊提斯沒在房子裏,多半是在躲著她。

穆莎想到自己把一位至高神逼迫到了這種境地,就覺得心虛又心軟。

心虛在她完全就是仗著對方對自己的關切,才敢肆意妄為。

心軟在她發現伊提斯竟然還在關切她,這可是個要面子的神啊,他這樣做,毫無疑問是在放下臉面來討好她。

穆莎捏著肩膀上的小蝴蝶。

那只蝴蝶在她手心裏飛起來,轉了半圈之後,扭成了背對她的姿勢。

穆莎把小蝴蝶放在了桌子上。

她伸手撫過小小的蝴蝶,她說道:“我也做了同樣逼迫您的事情。”

那只小蝴蝶抖了抖翅膀,悶悶不樂的轉回來小半圈。

穆莎說:“但因為是您先逼迫我的,所以,我希望由您先道歉。”

蝴蝶又轉回去了。

穆莎輕聲說道:“我放棄了。”

伊提斯沈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聲音才從蝴蝶那邊傳出來:“……為什麽放棄?”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他似乎仍然放不下面子,又或者,單純對穆莎的選擇感到了疑惑。

“你總是讓吾無法理解。”

“你貪生怕死,為了生存,很多時候都選擇了屈服,像是一折就斷的嬌花。”

“但是吾親手來折你時,才發現,你怎麽折都折不斷。”

“有些事情,你連努力都不嘗試,就會選擇放棄。”

“但有些事情,你就算身陷死境,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稍稍屈服。”

穆莎安靜地聽著他的誇讚。

伊提斯問:“吾以為,你讓吾道歉這件事,是你無論如何都想要堅持的。”

穆莎點了點頭,她說道:

“這的確是我無論如何都想要堅持的事情,伊提斯先生。”

“但是,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要求您道歉。”

現在的她,要求伊提斯的道歉,是一件非常錯誤的事情。

她說:“我發現了自己的弱小,我發現,我和您之間並不平等。”

“我們只有靈魂是平等的,我的閱歷、心性和力量,都和您相差巨大。”

“您願意和我相處,願意聽我的意見,不是因為我們平等,而是您刻意對我放下了身段。”

“一個弱小的依附者,沒有資格對保護自己的人挑三揀四。”

伊提斯沈默了片刻,他開口道:“不,吾……”

穆莎說道:“平等和尊嚴,是應該由我自己來證明的。”

而不是乞求或者死纏爛打的要求,那只能被稱為任性。

穆莎說摸了摸小蝴蝶的翅膀,她說道:“我知道的,我該長大,該做出改變了。”

倘若成長到足夠的程度,再也沒有人能左右她。

她擁有特殊的靈魂,擁有龐大的神力,她什麽都有。

天賦在幫助她,在告訴她,她擁有的巨大的可能性。

那麽,她憑什麽不去成長呢?

穆莎說:“別誤會,伊提斯先生,我只是暫時的放棄。”

“總有一天,我會讓您覺得,向我道歉也不會丟面子。”

伊提斯說:“要達到那種程度,還不希望被神格改變自我,對你來說很難。”

穆莎稍稍仰起頭。

不知道什麽時候,伊提斯已經站在了她的背後,正在低頭看著她。

柔軟的銀白色發梢落在她頭頂,帶起奇異的觸感。

伊提斯伸出手,輕輕地從她眼角下擦過。

“但吾想,你也許真的能做到。”

“你總是會超出吾的預料,總能給吾和想象中不一樣的答案。”

穆莎捏住了他的袖子,她解決了一個問題,心情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她理性上知道該怎麽做,但在情緒這方面卻仍在別扭著。

而且,她似乎給自己創造了更多問題……

伊提斯說:“你要走的距離很遙遠,不過,吾的時間很漫長,也有耐心去等。”

“雖然沒有道歉,但是,吾向你保證,不會再戲耍你,在有商量餘地時,吾也願意聽你的意見。”

穆莎眨了下眼睛。

伊提斯微涼的柔軟指腹,又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要長大的話,就不要總是哭泣,你最近總是很容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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