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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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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少春緊急找曲琮一起吃飯,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憂慮中透著說不出的亢奮,“你說老板她們去美國是不是就為了這個事呢?兩周了還不回來——該不會……”

他戲劇性倒吸一口冷氣, “就回不來了吧?”

“說不定還真就回不來了呢?”曲琮如狼似虎地對付著自己面前的牛排, 她最近食欲大增,之前壓力大到脫發暴瘦,咖啡當水喝, 瘦得人都快脫形了, 這現在全都吃回來, 這塊和牛肉肥嫩多汁, 沾上烤肉醬, 和泡菜一起裹到生菜裏,她吃得滿口流油, “吃飯就吃飯,別說工作上的事。”

“嘖。”成少春嘖她一下, 又戳戳曲琮的手肘, “給點內部消息嘛!”

“再戳這頓就你請客了。”曲琮拿起南瓜粥啜飲,依舊老神在在。

“請客就請客!”成少春一跺腳下了血本,“老板到底去美國幹嘛了?是不是去配合調查了?”

曲琮放下碗, 一邊揉肚子一邊多加了一瓶氣泡水, “你聽過大陸這邊的法律事務要去美國配合調查的嗎?就是去辦事的啊,而且也快回來了吧。之前發郵件, 她說有份文件下周二會上討論, 那這樣說的話, 下周二之前肯定回來了。”

對華錦的律師來說,老板的安危就看她回郵件的頻率就行了,除了半個月以前那次失聯之外,元黛回郵件的頻率一直很穩定,對case的推進還是那樣穩定高效——也就是能最大限度的把活都安排給下屬來做,她的安危其實肯定不成問題,成少春故作誇張,其實是為了打探格蘭德的內部消息,“那紀總也跟著回來嗎?——怎麽說啊,是不是真出事了,他們家股價已經連續跌了一周了,這肯定是有事啊,已經有資本得到內幕消息開始逃跑了。”

曲琮倒沒想到這幫律師連股價都註意到,不過,格蘭德出事的消息確實已經在公司內部傳開了,她也有聽到一點風聲,只不過大家都是在猜,沒人拿到準確的消息。

“出事那也是美國總部那邊出事,和我們有啥關系?”騙了成少春一頓飯,還是要給點甜頭的,曲琮又懟了他一句,這才說道,“應該是出了點事,但公司是肯定不會倒的。這種程度的制藥公司,大到不能倒了,就算發生了什麽,和大陸這邊應該也無關——其實如果有關系,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

成少春倒不覺得她在忽悠,“確實,公司的生老病死離不開律師——但我們組又不做破產清算,所以最好還是別出什麽大事,小麻煩是最好。”

他美滋滋地沈默了一會,似乎在幻想著一個恰到好處的小麻煩,能制造大量計費工時,又不至於耗費太多的腦筋。過了一會兒才繼續打聽,“那具體是什麽事?和我們這邊有關嗎?”

曲琮知道她是不好繼續搪塞的——成少春現在還以為自己掌握著她的秘密呢。當然,她還沒告訴元黛自己偷偷拿了她的u盤,估計之後李錚會講,不過她在危急時刻管住李錚,立下血媽天功,元黛不會和她計較這個的。

“你知道得這麽仔細幹嘛?”她永遠要先反問成少春,“怎麽——要是元律真回不來了,你要跳船?”

這句話問得很直白,和成少春交流有一點好,就是可以不用考慮語氣,成少春是不會生氣的,他們的關系本來就說不上友好。他蒼白浮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秘的笑意——在辦公室做久了又經常加班熬夜的非訴律師往往都有點兒病態的蒼白,“這話說得,如果元律真回不來,你不跳船嗎?”

曲琮現在甚至都不肯定自己還會不會繼續做這行,不過她當然不會告訴成少春實話,心中一動,低聲問,“怎麽,你找到別的路子了?”

“那不然我問這麽仔細幹嘛呢?”成少春一撇嘴,“你先告訴我事兒大不大,會不會影響到我們,有多大影響。”

曲琮揣摩他的意思,想想低聲說,“你先保證得把你的路子和我分享——不行,你先告訴我是誰找你刺探消息。”

“我憑什麽告訴你?”

“就憑你看到我拿走的東西。”曲琮冷笑說,“要不是你猜到我拿走了u盤,又怎麽會來兜我?”

成少春被她看破了也不害臊,反而欣然一笑,“我服了,曲律,難怪你爬得比我快,心細如發啊!”

他殷勤地為曲琮奉上最後一片五花肉,低聲說,“當然是陳律了——你還猜不出來嗎?他做破產的啊!只要格蘭德有事,只要格蘭德有大事,那對他來說不就是絕對的利好嗎?”

原來是陳律,果然是陳律。

曲琮並不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陳律對這件事這麽關心是有道理的。格蘭德最近不對勁,兩個律所都有感覺,高管突然‘出差’,對接的員工經常不在,甚至有警察入駐,股票連跌……對於熟悉公司業務的老油子來說,這都是有大變故的征兆,消息已經傳開了,現在人們想知道的是格蘭德到底出了什麽事:如果是小問題,那麽一切照舊,對律所來說是利好;如果是大到不能維持在華辦公室的問題……那麽,這就是陳律等這些競爭對手最好的機會了,元黛不做破產重組,這塊蛋糕她吃不了只能分給陳律他們,而一旦開始破產流程,格蘭德將不能再給元黛團隊提供業務,此消彼長,元黛在所裏的地位勢必會被嚴重動搖。

元黛團隊的組員是最清楚格蘭德對這個團隊有多重要的,誇張一點,元黛團隊甚至90%的業務都和格蘭德有關,那對成少春來說,曲琮提供的信息當然至關重要,格蘭德中國要是倒了,那他轉身就上陳律的船,要是還能支持得下去,就乖乖繼續給元黛當小弟——在他心裏曲琮也是很重要的,她拿走的那個u盤正好當投名狀,很多以前在灰色地帶的事情,陳律就算有懷疑也抓不到把柄,要是能拿到證據就不一樣了,這把刀一戳,元黛想不下臺都難,說不定甚至會被踢出華錦都不好說的。

在這一行做了一年——真的,下個月就滿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曲琮現在做這些推理幾乎已經成為本能了,她眼睛一眨就知道成少春的如意算盤,不禁也是啞然失笑,“叫陳律別癡心妄想了吧,格蘭德的業務,怎麽都輪不到他頭上的。”

這是實話,但可能引申成另一種含義,成少春眼神一閃,成功被誤導,“元律她們是去美國滅火的?”

曲琮笑了,“反正,你就等著看新聞吧。”

她語氣中的篤定是難以偽裝的,成少春沖她豎起大拇指,“明白了,多謝姐妹指點,這頓飯我請得心甘情願。”

——而你是真的好騙。

曲琮對他點頭微笑,優越感十足,一副成竹在胸的高人樣子,等成少春扭頭去忙付賬,她垂下頭用手機遮住臉,這才無聲嘆口氣:山雨欲來風滿樓,世界並不像是電影——在電影裏,當主角做出最重要的決定之後,故事似乎就此完結,所有的麻煩都得到解決。但在現實中,所有的結束都意味著新的開始,元黛和簡佩做出的決定之所以偉大,並不只是因為她們願意賭命去波士頓,她們為這個決定付出的代價才剛剛開始。

曲琮其實早知道這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可在付賬的時候還是有點惆悵,她曾在高聳入雲的辦公樓下仰望著華錦所在的那一層,就算如今也知道這一切富麗堂皇不過是建築在玻璃紙牌上的幻覺,可沒有誰喜歡看到瑰麗的幻想破滅。

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多米諾骨牌倒下那瞬間的見證者。——警察到格蘭德帶走嫌疑人的那天,她和李錚正好在格蘭德公司開會。

“大家都讓一下,保持一下秩序,不要動桌子上的東西,也不要動電腦……”

被帶走的人很順從,並沒有什麽drama的場面,其餘人在辦公室兩邊擠成幾排,目送著那幾個人背著雙手被前後夾著帶走,大部分員工是茫然的,甚至不無興奮——真正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人都被帶走了,留下來的人甚至不認得那個被帶走的外國人是誰。

曲琮也是第一次見到simon,他看起來長相很平常,不像是那種翻雲覆雨的大人物,唯獨洩漏出一絲不尋常的是他難得的平靜,很少有人被帶走配合調查的時候還能這麽鎮定,他一定很有自信自己能平安脫身——如果自信不足的話,他也不會這麽早就來公司辦公,紀葒可還沒有被正式解職呢。

他們身邊有人慌張地說,“要不,大家還是先回所裏去吧,等我們這邊交接妥當以後再聯系你們——”

會當然沒法繼續開了,畢竟警察剛才就是在他們面前帶走了法務部的二把手,曲琮沒說什麽,回去收拾好公文包就帶著跟班走出格蘭德——門口已有人把守,不過並不嚴格,客氣地驗看過她們的工作證就予以放行。

“開始了。”

在門口等車的時候,李錚走到她身邊,雙手插著口袋,在紅磚地上蹦了幾下,又擡頭去看天,“你做好打算了嗎?”

這還是他們這段時間第一次見面,他瘦了不少,但看來沈穩了很多,元黛應該後來又撥出時間和他聊過了,李錚現在沒那麽焦慮了,他對曲琮的態度親近了一些——不明顯,但曲琮可以感覺到。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見過彼此最崩潰的樣子,本身也很難再維持疏遠的社交距離。

但現在,她不再因此心跳加速,曲琮笑了下,“還沒想好,你呢?”

“我大概想好了。”李錚說,但他沒有繼續解釋自己想好了什麽。

有那麽一會兒,他們都沒有說話,而是一起擡頭望著天空,不知不覺,春天已過,s市悶熱的梅雨季來了,今天難得沒有下雨,太陽藏在雲層後,天空的顏色又淺又淡,就像是正義在現實中的顏色——永遠不會萬裏無雲,但是,雨總是會停的。

“保重。”李錚的車到了,他對她舉了一下手。“會再見的。”

這道別有點太正經了,好像他們很久不會再碰面。曲琮怔了一下,舉起手也笑了起來,“祝你一切順利——如果順利的話,肯定會再見的。”

李錚看著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比以前親近,也比以前多了幾分尊重,他笑著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鉆進車裏。剛加入華錦不久的一年級生過來八卦地問,“這就是潤信的李少嗎?曲律,你和他看起來好配啊。”

“不要亂說話,大家都有戀人的。”曲琮隨意地講,果然引得進一步追問。“咦?李少有女友嗎?是我們認識的人嗎?——聽說,他和天成的簡律關系很親密,所以才選擇去天成工作……”

在連續不斷的八卦追問中,他們回到律所,幾乎是剛一出門,曲琮就覺得不對——格蘭德的確有人被抓了,但這消息應該還不至於讓律所兵荒馬亂成這個樣子。

“曲琮——”成少春跑過來,他尖著嗓子、氣喘籲籲,氣得滿臉通紅,“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說完了他就跑了,曲琮目送他一路跑進陳律師的辦公室,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她微信裏幾乎是所有群都推送了同一個新聞。

【格樂素機制遭質疑,臨床試驗行賄被曝光,fda宣布格蘭德即日起將接受專家組調查,格蘭德總裁喬斯.史蒂芬.泰勒被逮捕,fbi探員透露他至少和十餘起兇殺案有關……】

她嘆口氣,收起手機望著亂成一團的辦公室,心裏在想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留得下來。

——懸在頭頂的利劍已落下,血不會只流這一點,她們所有人,所有不知情地享用過罪惡紅利的人都將付出代價,區別只在於誰大誰小。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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