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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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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頂尖的非訴女律師本來就鳳毛麟角,曲琮原本以為美女可能就元黛一個,她錯了。朱律師是對的,簡佩律師也很漂亮,絲毫不輸元黛,甚至在男人眼裏應該還猶有過之。

和元律師不一樣,簡律師的長相更傳統些,她看起來也比元律師大一點——元黛有時候會讓人懷疑她到底是三十出頭還是已經三十五以上了,簡律師年齡感比較重,看起來很像是已經做媽媽的那種,體型更豐腴,衣著也沒那麽銳氣,元律師今天梳的是簡單的大光明馬尾,簡律師就把頭發盤成發髻,又不會太緊,掉了幾絲鬢發下來,很溫婉的樣子,當然任何人都可以註意到她手指上閃閃發光的鉆石戒指,至少是兩克拉往上,曲琮還沒混得很靠近,看不到細節,要是名家鑲嵌,這個戒指差不多可以在S市付第一套房子的首付了。如果說律師這行也有人間富貴花的話,大概就會是簡律師這樣子。

當然,做這一行什麽時候都不能缺了能力,朱律師說簡律師很早就結婚了,丈夫是開公司的,好像生了兩個小孩——他有同學在天成做,非訴的圈子很小,職場八卦很容易傳開的。

曲琮已經知道非訴這一行有多忙了,關鍵不在於簡佩生了兩個小孩,還在於她生完小孩回來還能繼續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

“人生贏家啊。”她不由驚嘆說,“也太有能力了。”

朱律師叫她小點聲。“老板聽到了要生氣的。”

“啊?”

搬到租屋以後,曲琮的加班曲線和同事趨於一致,雖然學歷在鄙視鏈末尾,但她能力不錯,工作中可以舉一反三,同事終究漸漸接納了這個新人,朱律師和她接觸多,算談得來,上次吃晚飯時候沒說的八卦,這次就低聲告訴她。“老板和簡律師好像是研究生時期的同學,聽說老板也認識簡律師的先生……明白嗎?”

聲音免不得有點暧昧的下壓,曲琮一怔——“你是說?”

“反正簡律師回國就結婚了,老板到現在都還一直沒結婚,做同一行的,都是女律師,都長得漂亮,從第一學歷到第二學歷都旗鼓相當,還是同學,跳出外所的時間也相似——人都是喜歡比較的。”

兩個女律師現在作為雙方簽約代表團的一員,都坐在臺上當背景板,臺下聽集團領導介紹業績的人群屬於群演,對朱律師和曲琮來說,這也是他們難得能在工作中摸魚的時段,朱律師說,“簡律師什麽都有了,房子車子孩子票子,她兩個寶寶好可愛的——她先生好像也是博士,我們老板就算什麽都好,總歸家庭上是輸掉的了。你啊,說話註意點,惹老板不高興事小,牽連到我事大。”

簽約儀式順利進行,也就意味著華錦頭頂的陰雲無聲散去,朱律師甚至放松到開起玩笑,曲琮卻是聽八卦聽得興奮又緊張,“華錦和天成該不會還明爭暗鬥的搶客戶吧?”

“那市場就這麽大,律所間哪有不搶客戶的?”朱律師一哂,“不然,今天這個簽約儀式也不必兩個老板都來了啊,佳和、潤信都算是少有的優質企業,生意越做越大,要擴張市場,那就意味著業務量啊——她們可不得乘機和高管打打關系。”

這就是‘功夫在詩外’了,非訴律師的內勤工作曲琮漸漸有所掌握,但只會處理法務肯定是不能獲得提升的,非訴既然是服務業,那麽有業務資源的人才能爬得更快,曲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望著臺上兩張如花的俏臉,又神往又有些窺私欲被滿足後的覆雜,在此之前,元黛在她心裏是一張很漂亮的畫,它是完美的,凝聚了曲琮所有的向往,她從來也沒想過別人會用什麽樣的眼光去評判元黛,又或者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壓制住元律師——甚至於元律師本人也會擁有一些類似於妒忌的情緒。

當然還有她的私生活,曲琮以前都沒想過元律師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她悄聲問,“老板是不是有過很多男朋友。”

“多了去了。”

朱律師也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不過下一刻他突然打開文件夾,對曲琮指點著上面的條款,做出討論的樣子來,曲琮擡起頭,發現元律師的眼神從他們頭頂掠過,她偷偷吐吐舌頭。“沒結過婚啊?”

“不婚主義者。”朱律師的聲音更輕了,“有人說結了婚就不方便了——”

什麽不方便?

曲琮本能覺得這話不對頭,朱律師語氣太暧昧,細想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除非是在大所,非訴律師上位沒有單靠業務的,業務能力好的多了去了,得有好案源,案源從哪裏來?自然是從市場上大大小小的公司來。其實就是在大所,律師也面臨業務上的競爭,年輕漂亮的女律師是怎麽拿到這麽多資源的?人們難免然會有自己的猜測。

但這猜測讓曲琮惡心,她瞟了朱律師一眼——他倒沒覺得這是極惡意的揣測,只有分享八卦的快活,其實看得出來,朱律師對元黛這個老板印象應該不錯,畢竟華錦雖然加班多,但元律師脾氣好,有問題也能自己做主解決,不會甩鍋給下屬,有能力又有業務,對手下也還和氣,這老板起碼有80分了。

不是惡意扭曲抹黑,隨口就說這樣的話,要麽就是說明他打心眼裏是個趣味卑下的人,要麽就說明這樣的事在圈子裏很常見,常見到道德標準已經隨之變得更靈活。

曲琮一時拿不準朱律師到底是壓力太大,久而久之心理開始變態,還是這個圈子的風氣本身就是這個樣子,她試探性地說,“應該不會吧……元律師那麽有錢……”

“那也有比她更有錢的人,她的錢還不都是資本給的。”朱律師果然被套出更多,“你沒跟過IPO吧?沒和投行打過交道吧?金融圈有多亂可能你真的不曉得,我告訴你,越靠近資本,道德的影響力就越淡,哪個圈子都是這個樣子——”

接下來就是金融圈的桃色八卦了,非訴律師確實也有很多轉去投行工作的,雙方的工作交融處很多,投行的收入會更加不菲,所以曲琮也做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她偶爾看看臺上兩個大律師,心想她們知不知道,自己的成功在他人的臆測中被扭曲成了什麽樣子。

——還有,她們從大所出來的時候,又都是怎麽累積的第一批客戶。

她發現自己也有些被八卦影響了,竟開始產生淡淡疑慮,曲琮不禁感到一陣罪惡,她漸漸更明白元律師在講座上說的話了——要做一個出色的職業女性,面臨的壓力實在來自方方面面,尤其是像她這樣,超越了同行98%以上的男性時,更是會有很多性別帶來的原罪。華錦像她這樣的大合夥人至少還有四五個,但那些中年大律毫無疑問沒有什麽枕營業的八卦,縱有,也最多是討論一下他們潛了什麽年輕後輩而已。

職場性別歧視的問題可以寫出一冊論文集了,而且短時間內曲琮看不到任何改善的跡象,她漸漸發現母親並非危言聳聽,世界並不是粉紅色的。——做了一個多月,業務漸漸熟悉,工作內容沒她以前幻想得那樣激動人心,非訴和財務一樣,是外行人很難品味到刺激性的工作,他們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規避各種風險,曲琮從業以來接觸到最驚心動魄的事件就是潤信案,華錦因為一個疏忽沒有明確條款,讓客戶在可能的訴訟風險中暴.露了三年,這件事把她和朱律師嚇的屁滾尿流,但實際上,什麽也沒有發生,獸藥廠完全平安無事,他們是在幻想中炸了自己的屁股,說白了就是自己嚇自己。這種在非訴中天大的事如果在訴訟律師那裏,可能都不值得揚起一邊眉毛。

曲琮承認這工作雖然她可以勝任,但並不是非常吸引她,而上位之路也絕不是一片坦途,不像是母親安排的那條路,讀博士,做青教,發文章評職稱——這條路是可以看得到回報的,每一年把該做的事完成,你會對自己獲得什麽心中有數,畢竟背後有人,可以保證你用80%的付出得到150%以上的回報。而非訴律師完全是另一種體驗,90%的人都會在某個時間點(比如家裏人反對加班的時候)被淘汰出局,只有10%的人能通過她不知道的特長留在游戲裏,最後爬上金字塔頂端,脫離實務卻攫取著案源中70%的利潤。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剩下的10%,這條路的險惡也常令她心中惴惴,但,依然,當她在臺下仰視著元律師的時候——她心中依然充滿著憧憬。

“我不被更輕松的路吸引,只是因為我體會過這條路的痛苦。”她輕聲自言自語,朱律師說,“什麽?”

“沒什麽。”她回過神搖了搖頭,“我是說,不知道今晚的晚餐派對是什麽樣子。”

佳和確實準備了一場很豪華的晚宴招待會,就在舉辦周年慶的酒店宴會廳,更難得是這場招待會辦的比較西式——他們的生意的確做得蠻大的,出席招待會的客戶代表有中有西,晚餐做成冷熱菜式自助的樣子,據朱律師說這很少見,而且曲琮也很幸運,這就意味著不會出現總經理帶人來車輪敬酒的場景,這種場合一般是必須喝的,而且主要是資歷最淺的新人負責喝。

時代變了,商務宴請的風格也變了,沒有勸酒,倒是在大廳一角陳列了佳和近幾年來的拳頭產品,把冷餐會和展銷會結合在一起,不少業務代表手裏拿著酒杯過去談天,潤信的幾個經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曲琮倒成了邊緣人,她吃了一個小三明治,在會場裏游來蕩去,走到一張桌子邊上,又站住了腳,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你吃飽了?”

老板也註意到她,她看起來心情挺好的樣子,招手叫曲琮站到自己身邊,“再熬半小時吧,你不想在外地過夜的話,可以先走。”

從J市到S市也就二三十分鐘的高鐵,兩邊公交卡都是可以通用的關系,曲琮他們要回去是方便的,不過這也意味著元律師可能要留下過夜,曲琮神色一動,她沒說話,老板就看穿了她的念頭似的,“我可能要晚點,你們等我的話,可能趕不上高鐵——司機會直接送我回家的。”

說是這樣說,但到底回沒回去誰知道?朱律師幾句話說得清爽,卻叫曲琮此時腦子裏總是冒出亂七八糟的猜想,她有些懊惱,不止是對朱律師也對自己,“好的,我一會問一下朱哥,看他走不走。”

她的情緒瞞不過老板,她審視她一會兒,忽然有絲惡作劇味道地笑了,壓低聲音問曲琮,“剛才在臺下,朱子強是不是在給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

“啊!這——”曲琮結結巴巴,有點被抓包的羞愧感,“這——”

“看表情就知道了,絕對沒說好話。”元律師沒生氣反而很好奇,“都說什麽了?”

曲琮覆述到一半,她又失去興致,擺擺手叫停,“還是老版本,沒新意啊。”

“……您知道?”

“這種傳聞從我跳到華錦就沒斷過。”元律師笑笑,取過一杯酒,“你要知道,這社會很多人都不擅長處理女性的成功。”

曲琮深以為然,“這種思維確實太惡臭了!”

惡臭這個詞是年輕人的梗,她說完了有些後悔,這種詞不太適合出現在職場上,不過元律師看起來對網絡流行詞語了如指掌,沒有露出困惑,只是笑一笑,“惡臭嗎?也許吧,但也是人性真實。你沒辦法一直去抨擊的話,總是要學著處理的。 ”

她今天心情應該不錯,談興很高,和曲琮閑談起人生經驗,“這也是我為什麽一定要用女司機。”

這一點曲琮早有猜想,想要有所作為的年輕領導一般會避免異性司機,也正是因此她很懷疑朱律師所言的真實性,元律師看起來的確會有很多人追——她這麽有魅力,當然會有很多人追!但要說她做過什麽用美色換資源的事,曲琮很難相信,她真不像是這種人。

“我沒相信的!”她趕忙表忠心,好多話爭先恐後從喉嚨裏往外跑,又礙於場合和交情不好多說,元律師被她逗樂了,曲琮甚至疑心她連自己的崇拜都看出來了,這就讓她更害羞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憋了半天居然憋出一句,“不過,我覺得朱哥也沒有主觀惡意——”

“他就是碎嘴子罷了,”元黛看看她,好像曲琮最後選擇的話題讓她覺得很有意思,她的雙眼閃閃發亮,曲琮忽然意識到元律師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頭發散下來了,長發披散在肩頭,讓她看起來很美。“所裏傳這種事情的人很多,他跟著嚼舌而已,也可以理解,工作太辛苦了,沒有一些八卦支持不下去。”

“這種思維模式真是太惡劣了,您給所裏帶來這麽多業務——”

“我帶來的利潤也差不多全回到我自己手裏,別的合夥人也分不走多少。”元黛笑了,“這個利益分配模式,合夥人的關系不會太和睦的,有這樣的傳言其實很正常,要允許他們有宣洩情緒的渠道。”

這番話透露的信息很多,曲琮現在對頂級律師之間的關系還一無所知,華錦內部也有鬥爭現在看是很顯然的事,不過她更留意的還是元律師這種完全事不關己,好像在討論第三人的語氣。元律師是真的——太瀟灑了。

她可能是真的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因為元律師忽然又被她逗笑了。

“收斂點,你眼睛裏的小星星要掉出來了。”

曲琮鬧了個大紅臉。“不是,我——”

她囁嚅說,“該怪元律自己——是你太厲害了,我很難不崇拜。”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元律師笑個不停,她大概喝了一點酒,此時霞飛雙頰,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逗曲琮,“我很厲害嗎?”

“超厲害的!”沒人能不被這樣的笑容擊倒,曲琮適時表忠心,“我覺得您肯定是國內第一人。”

“過了,”元律師捂著嘴。“真這麽厲害,我們現在不會在這裏。”

的確,真正非常頂級的非訴應該是看不上潤信這麽小的客戶,而且年紀也會更大,曲琮頓了一下,眼神落到會場一角,想到今天同場還有一位很厲害,甚至在人們眼中要比元律師成功得多的‘宿敵’。“您至少要比簡律師厲害多了。”

“是嗎?”元律師語調一揚,饒有興致。

“自然了。”曲琮壓低聲音,和元律師竊竊私語,“否則天成怎麽會看不出我們新合同裏的條款呀,這至少說明簡律師手下的團隊沒有您的團隊專業啊。”

——順帶還捧了自己一句,不過這也的確是曲琮的真心話,過去一整個月她都在焦慮這一點,天成這個所如果真有水平,即使他們用了這麽多的花招來掩飾,也依然很難錯過如此明顯的破綻,到時候往李錚那一捅,事情就鬧大了。結果這個月風平浪靜兩邊合同就過了,她難免有點技高一籌的自豪,這種等級的業務不會是簡律師親自做,只能說是元律師的狗腿子要比簡律師的狗腿子質量高。

今晚元律師心情是真的很好,曲琮功勞應該不小,元律師實在被她逗得很開心,她又笑了一會,舉起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虛空戳戳曲琮的臉,像是捏什麽小寵物似的,“真的啊?”

“真的呀!”曲琮暗中疑心元律師是不是喝醉了——雖然是冷餐會,但她剛才好像還是看到有人去找元律師敬酒來著。

“那……”元律師看了她一會,她直起腰,很輕很快地在曲琮耳邊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

“我和天成的簡律師是碩士同學,其實,我們關系特別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生死之交。”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今天早點更新,因為12點得出門

最近存稿在飛速消耗,嚶嚶嚶,因為寫的真的比較慢,不過,這本的節奏的確挺快的,大家覺得呢?

那我出去吃飯啦,本章繼續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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