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單車定向賽過後，就是Skylette一年一度的招聘日，每年的這一段時間內，公司都會在電視，報紙，雜志等等媒介上刊登廣告，在吸收新鮮血液的同時，打響Skylette本身的知名度。

比起其他老牌的航空公司，Skylette Airline（天頌航空）尚屬於一間資歷不深的新公司，也因為如此，上至高層總經理中至空姐空保飛機師下至地勤and so on，全都給人呈現出一種全新的，充滿活力的感覺，而這種風氣，也是公司正在努力追求的。

如此一來，招聘會這種事當然就不可能再像簡嘉敏當年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跑到會議室裏上堂開大會的老套方法了。在這個隨時隨地都崇尚速度效率的時代，有人肯跑到公司裏來拿報名報已經很給面子了。何況，面試的人也比從前多了N倍，公司也騰不出那麽大的地方給大家演講作報告似的講解。所以，本著人性化又省時省力的宗旨，公司只挪出了前門走廊那一小角落來給眾人用……

看著眼前摳摳索索，可憐巴巴的幾張書桌和宣傳板，穿著機師服，難得一臉溫和女神範十足，正給人講解飛機師身高體重等外形基本要求的簡嘉敏非常不雅觀的在內心翻著白眼：簡單來說就是，公司孤寒（吝嗇），不想花錢。

俗話說得好：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簡嘉敏算是發現了，Skylette什麽都好，就是成立沒幾年，人手嚴重不足，這種弊端在平時還不怎麽顯現，但在這種需要人的時刻就很要命了。明明應該是HRD（Human Resource Department 人力資源部）全權負責的事情，因為人不夠就要所有機組人員來湊數，偏偏總經理Mr.King那個理想主義者還一臉激動地握拳：“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辦得有聲有色給其他同行看看！”

看你妹啊！

要一邊保證航班正常飛行，一邊還要調出人手來搞招聘會，另一邊該休息的員工你又不能不讓人家休息，每個人都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八瓣用。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的同時，當事人Mr.King還掛著“我們公司的員工真是有幹勁”的欣慰表情來妥妥的拉仇恨。

“……”簡嘉敏甚至覺得，各部門主管的怨氣都要跟著飛機一起沖上雲霄了。

作為今天不需要飛的人，簡嘉敏剛好是“跑斷腿團”中的成員之一，跟她同班的是Alex，就是那個有著兩撇小胡子，曾經意圖追求她的FO（Junior First Officer 初級副機長）。她跟Alex是上午班，下午班的是Roy以及看起來有點二同樣經常跟著她老公Captain Cool一起飛並且常年被他訓的SO（Second Officer 二副機師）Tucker。

被圍在人群中央的簡嘉敏擡手看了看手表，換班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想不到反應這麽踴躍。”趕過來的Roy看著周圍人山人海的人群，笑著說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Tucker的註意力則完全在另一個方向，一臉惋惜的說道：“可惜男多女少，我們兩個鎮山之寶Sam哥跟Jayden又不在這裏撐場，那些女孩子就全都跑去（空乘招聘）那邊了。”說完，兩眼含恨，眼巴巴的瞅著空乘招聘處的（女）人山（女）人海。

看到同事過來替班，Alex非常積極的走過來，剛巧聽到了Tucker的話語，頓時笑了：“豈止是女孩子全部到那邊，你們看。”

Roy同Tucker聞言，順著Alex指的方向望去，好家夥，Carmen幾乎要被環繞在她周圍的應聘者們埋住了，身高一米七的簡嘉敏在一群高高矮矮的男人中間，侃侃而談，絲毫不見怯場，光彩奪目的體現了她空中女神的本質。

Roy感慨：“真不愧是Carmen Kan，簡卡門，可不是白叫的。”

“我都有聽過Carmen以前的傳聞，她以前真的蠻出名的。”Alex說道，要不然他也不會貿貿然的想要跟人家約會，雖然半路被Captain Cool截胡了。

“但是，”Tucker聽著同事例數簡嘉敏以前的N個男友，飛機師律師醫生公司小開等等等等，目瞪口呆之餘，又有些疑惑：“在Skylette除了一個Jayden，還有Chris，之後就沒其他（男朋友）了，比起以前差這麽遠，沒理由她來到Skylette突然間就轉性了吧？”

“當然是因為……”Roy仿佛是知道什麽內情似的賣著關子，在另外兩人被吸引過來時，果斷道：“Carmen想安定下來嘍。”

“嘁！！！！！”霎時間收獲了無數親切和藹的鄙視。

“與其這麽講，我寧願相信是Captain Cool的魅力大，連簡卡門這麽難馴服的女人都能收入家中，難道不是因為他風度翩翩，情場無敵嗎？”Alex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Tucker的性格反倒天真一點：“那你不如說他們兩個是真愛？”

“你信嗎？”Alex問。

得到的回答是Tucker沈默的聳肩。

“是不是真愛都不重要了，”Roy一手一個，攬著兩個下屬的肩膀：“重要的是，人家已經結婚，你們兩個已經沒機會了，我們現在該做的就是該上班的上班，該下班的閃人，不然被Mr.King見到我們偷懶，大家都死定了。”

說完，Roy又遠遠的沖著簡嘉敏招手：“Carmen！我們來替工了……”

簡嘉敏從人群之中擡眼，然後靜靜地點了點頭。

下了班，習慣性的往小妹手機上掛電話，電話接通了，顧小妹此時就在機庫那裏，只是聲音有些沒精神，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夏晨連遮掩情緒都無法做得到了。

皺了皺眉，簡嘉敏掛掉電話，穿著走路“嘎嘎”響的工作皮鞋，大步流星地往機庫走去。

“你說什麽？阿B要去考飛機師？”簡嘉敏簡直難以相信：“他不是最喜歡當維修員的嗎？”基本上每次簡嘉敏來維修部找小妹的時候都會見到阿B要麽在看維修書，要麽在研究怎樣維修飛機，要不是他一直追著她家小妹不放，簡嘉敏倒還挺佩服這人的，畢竟就算是為了在夏晨面前假裝，能裝上這麽久，也算毅力可嘉。

“我本來想要升他做Senior（維修技術長），結果工程師告訴我阿B沒拿升職表，還說要放長假去考飛機師。”穿著一身藍色維修工作服的夏晨，坐在維修階梯上，神色落寞。

“他之前沒跟你說過？”看著小妹的表情，簡嘉敏推測道。

“沒。”顧夏晨有些氣餒的搖了搖頭，所以她才傷心。

難怪，嘆了口氣，簡嘉敏踏上階梯，扶著扶手坐到顧夏晨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出聲安慰：“其實也對，換個角度來想，飛機師怎麽都風光過維修員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阿B這麽做都不算是錯。”只不過辜負了小妹一番心血的栽培，做了個白眼狼而已。

夏晨反對道：“不一定要做飛機師，做工程師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是嗎？”簡嘉敏撇撇嘴：“你師父照哥一樣是工程師，不是照樣被他兒子鄙視？那個是親生仔，都一樣瞧不起他老爸，換做是其他人呢？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現實，這麽庸俗，我們大家都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既然沒辦法改變它，那就只好改變自己去適應它嘍。”

簡嘉敏的話讓顧夏晨轉過頭來，用她那與顧夏陽相似的桃花眼瞥了一眼自家幹姐姐：“那你呢？做飛機師也是為了風光嗎？”

“是啊，”簡嘉敏果斷點頭：“夠帥嘛。”

“……”顧夏晨扭頭，不想再跟明顯被阿哥帶壞的阿嫂說話。

第二天一大早，維修部就因為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炸開了鍋，夏晨這組另外幾個維修員幾乎輪番上陣，最為憤怒的就是姚浩，扯著被視為“反骨仔”阿B的領子，死活不肯松手：“衰仔！我是因為你才考進來的，現在你居然說要考機師？你有沒有當我是兄弟？！！！”

最後還是夏晨看不下去，才沒有造成打架鬥毆事件：“放手！”

安以泰（阿B）走到顧夏晨面前：“老大，我想跟你講清楚。”

誰知一向樂於助人脾氣很好的顧夏晨神色生硬地說道：“沒空！不聽！做事！”

顧夏晨說完就離開了維修部，身後阿B連連呼喚也沒有理會，看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出了維修部的大門，在機場內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手機響起，夏晨看了一眼，是Chris。

“你不是回澳洲了嗎？”

Skylette的瞭望臺，顧夏晨每次不開心都會來的地方，同樣也是她和自家哥哥和好的地方。顧夏晨回頭，看了看跟在她身後手放在褲袋裏的Chris，問出了她接到電話時的疑惑。

謝立豪（Chris）上次回香港幫著夏晨贏得單車定向賽冠軍是因為他要回香港探親，才會被偶然間抓了壯丁，然而定向賽之後他就回了澳洲，現在又突然出現，也難怪夏晨會驚訝。

微微的勾起唇角，謝立豪很簡單地說道：“我今天飛香港嘛。”絲毫沒有把他從簡嘉敏那裏聽到顧夏晨這邊出事，然後特地調班的事情透露出半點風聲的意思。

顧夏晨微微一怔，又想到了阿B的事情，用一種說不出的語氣道：“做飛機師是很好，可以到處飛。”

“是啊，”謝立豪目視前方，望著寬闊的機場：“不論別人怎麽想，我是覺得很好的。”

停頓了一下，謝立豪轉頭望向顧夏晨：“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飛機師嗎？”

顧夏晨搖了搖頭，盡管不知道Chris為什麽要挑起這個話題，但是這並不妨礙她靜靜地傾聽，並且開始聽得更加專註，她沒有說話打斷，只是聽著Chris繼續說。

“你知道，我阿爸是萬uncle的司機，我自小就同阿聰（Donald 萬浩聰）在一起，他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坐車我就開車，他買單我就負責吃飯，他說一我大多數都不會說二。雖然，我們當彼此是兄弟，但是在其他人眼裏，我就是他的跟班。阿聰有的時候的確有點少爺脾氣，不過他為人其實好單純，沒什麽壞心，所以就算真是他的跟班，也沒什麽所謂。”

“只不過，”說到這裏，謝立豪垂下眼眸，沙啞的嗓音比起平時有些低：“我畢竟是個男人，我都想要有自己的事業。跟阿聰一起進萬氏不是不好，但始終不是我想要的。”

“後來我開始想我究竟可以做些什麽，”不知道想起了什麽，Chris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剛剛好這個時候Solar在大街小巷播放招聘廣告，我就仔細研究飛機師這個職業，好處真的很多：人工高，福利好，，說出去有面子，又可以到處飛，還不用爸媽為我擔心。”

聽到這裏，顧夏晨終於忍不住要插嘴：“所以你就因為這個原因考了cadet？”

如此現實，又平庸的緣由，令人……難以置信。

“嗯，”謝立豪點點頭，非常有條理的分析道：“剛剛大學畢業，時間卻沒多少。像是律師、醫生那些職業，全部都需要幾年的前期投資，而且這些職業的內部機構全部太過成熟，越是古老的職業，黑幕就越多，就算成功也未必可以達到我預期的成就。只有飛機師，新興產業，短期培訓，只要智商不是好差，就可以同飛機一樣，飛向天空，到達我的人生頂端。”

“但是做飛機師不是那麽容易的。”顧夏晨反駁。

“對，當你真正的接觸這一行，你才會發現，飛機師的前期投資一樣不少於醫生律師，航空學，天文學，氣象學，飛行原理，飛機結構，這些所有的知識儲備，還有處理各種突發事件的應變能力，全部都是一個飛機師所應該具備的專業素質。而且在飛機艙裏，飛機師可以工作活動的空間範圍只有你眼前這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謝立豪雙手居高，在空氣中橫向又豎向的比劃出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簡單來說，是非常之枯燥的工作。”

顧夏晨沒有說話，但或許她預感到了什麽，微微的擡眼，看向謝立豪。

“但是比起這些來，”謝立豪意有所指：“每天頂著日曬雨淋，風吹雨打，付出幾倍甚至十幾倍的體力勞動，不怕臟不怕累的你們，似乎更辛苦，是不是？”

沒想到Chris會繞這麽大一個圈子的顧夏晨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平靜無波的說道：“職業無分貴賤，我從來不覺得維修員的工作辛苦，也都從來不覺得飛機師的工作輕松。”

Chris啞然，繼而笑了笑：“好吧，是我說錯話了。”

“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辛苦的地方，我不會妄自菲薄，也不會自我膨脹，覺得自己有多麽了不起，可以決定其他人的人生……”夏晨說話時有些飄忽，語氣不是那麽堅定，但這並不妨礙她想表達的意思：“人各有志，別人的未來，該由他自己選。”

看著這樣的顧夏晨，謝立豪總算放下了擔憂：“你能想清楚就好。”

對上Chris的目光，夏晨不好意思的笑著：“多謝你，還要勞煩你來安慰……”

“噓……”謝立豪右手食指放在嘴前，然後指了指眼前。

顧夏晨望過去，標志著Skylette的客機，伴隨著“嗡嗡”的轟鳴聲，在Skylette的環形跑道上緩緩滑行，漸漸的向上，慢慢的飛上屬於它自己的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這麽久的一章，作者應該說點什麽？

唔，唔唔，唔唔唔……好吧，別打臉。

小劇場：

聖誕節：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飛機師嗎？

顧小妹：搖頭。

聖誕節：因為這樣，我就會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顧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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