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嘉敏正一邊吃午飯，一邊跟顧夏陽亂侃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顧夏晨。

“餵，”簡嘉敏看到電話上的名字就滿是炫耀的對著顧夏陽，“小妹啊。”

對面的顧夏陽沒說話，郁悶的低頭喝了一口咖啡，關系好了不起啊，

“是我，”顧夏晨在手機另一邊道，“幫你換完鎖了。”

“換完了，”聽到顧小妹這麽一說，簡嘉敏放心了，小妹一向很靠譜，說到就做到，在這一點上比她哥不知道強幾百倍。

“但是……”顧夏晨的語氣有些遲疑。

“怎麽了？”

想起剛剛在簡嘉敏家裏的場景，顧夏晨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嚇到人了。”

“真的？！”簡嘉敏一臉歡欣鼓舞：“是不是那個上次你在機場見到過的女孩子啊？”

“嗯。”

“那她怎麽樣？”有沒有被嚇得精神錯亂四肢抽搐大腦進水小腦萎縮？

“尖叫了一聲，還把咖啡倒在了桌上。”顧夏晨如實說著。

“哦……”簡嘉敏一臉失望的表情。

顧夏晨打電話只是為了跟簡嘉敏說一聲今天的事，說完了就沒什麽事了：“我掛了，你替我跟人家再說一聲對不起。”

“知道了，我會的，拜拜。”

“拜拜。”

掛掉電話，簡嘉敏望著手機有點惆悵：“竟然只叫了一聲，不科學。”

“什麽‘只叫了一聲’啊？”顧夏陽剛剛一直聽著簡嘉敏講電話，當然也看到了Carmen從Happy到Worry的表情，他的好奇心開始泛濫，兩只胳膊拄著桌子，整個人湊近簡嘉敏，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桃花眼泛著點點星光：“你究竟有什麽事瞞著我？”

簡嘉敏瞥他一眼：“你這麽想知道嗎？”

顧夏陽盯著簡嘉敏，笑著道：“所有關於你的事，我全部都想知道。”

只是看你想不想說。

瞧瞧，這麽深情款款，又帥氣又成熟的型男，真不愧是專註甜言蜜語五十年的Captain Cool，這個樣子，有哪個女人會拒絕？

“但是我不想告訴你知道怎麽辦？”簡嘉敏帶著笑意問。

“那你不告訴我剛剛那件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另一件事？”顧夏陽道。

“你說。”簡嘉敏道。

“我們兩個現在算是什麽關系？”

簡嘉敏怔了怔，隨即笑著道：“你猜。”

說完，簡卡門起身走人，留下顧某人坐在原位更加郁悶。

“我就是不想猜所以才問你的。”

結果又被問回來了。

——

晚上回到家，簡嘉敏繼續她的整理大業，但是整理整理著，她發現自己好像少了一樣東西，一樣，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她沒有再去整理其他的，而是一直在找這樣東西，可是直到把剩下的那部分舊物都挪了個地方，她依舊沒有看到那樣東西的下落。

坐在地上的簡嘉敏站起身來，有些怔楞的跑到何年希門前，“咚咚咚”的敲了敲門。

“什麽事啊？”何年希開了門。

簡嘉敏臉色有些蒼白，她就這樣看著何年希，眼神有些飄忽：“你那天翻我房間……是不是拿了我的筆記本？”

“什麽啊？”何年希一臉不明所以：“你說什麽啊？”

“一本很厚的筆記本，上面寫著Cadet Note，”簡嘉敏的表情說不出的奇怪，像是憂傷，像是難過，又像是哀求，是一種仿佛快哭了的表情：“你拿了，現在還給我，我不趕你出去。”

“什麽筆記本？”何年希還差一小部分沒背完，當然不能承認。

“你給我吧，還給我，那個對我很重要，”簡嘉敏本來聲音低低的，可是何年希的不合作態度讓她耐性消失，音調驟然拔高，甚至聽起來有些尖銳：“你快點給我聽到沒有？！”

“我真的……”

簡嘉敏手一擋，讓何年希辯解的話停下了：“行了，不用說了。”

轉身，簡嘉敏就去了客廳。

何年希也跟著到客廳，視線落在簡嘉敏正拿起家用電話的手上：“餵，你別打給Sam！”

“誰說我要打給Sam了。”簡嘉敏的聲音幽幽地。

聽了這話，何年希剛要松一口氣，下一秒卻差點沒氣了，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掛機鍵。

“你瘋啦？！居然要報警？”

沒錯，簡嘉敏剛剛正在按9鍵，何年希在她按第三個9的前一刻按住了掛機鍵。

簡嘉敏擡頭看她，仿佛祥林嫂附體了似的始終叨咕著那幾個字：“還給我，馬上還給我，不然你就跟警察去談你有多無辜好了。”

何年希氣得快吐血了，罵了一句：“神經病！”

然後跑到房間裏把她藏得那本筆記本拿出來，沒好氣的道：“吶。”

接過筆記本，簡嘉敏鄭重的翻了翻，生怕何年希撕了或者弄壞了，然而在某一頁上大片的咖啡漬提醒著她，筆記本這種東西除了弄壞還可以弄臟。

她看了何年希一眼，眼神冷得像塊冰。

何年希心虛的低下了頭：“那個是今天你朋友來，然後嚇到我……餵，我都已經給你了，你幹嘛還要報警？”

把何年希的手扒到一邊，簡嘉敏恢覆正常的冷淡狀：“我沒報警，我打給Sam。”

“你不是說……”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你那時候沒有給我，遲了。”打斷何年希的話，簡嘉敏道。

這個時間並不晚，Sam還沒有休息，接到簡嘉敏的電話很快就趕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對峙的兩個女人，唐亦琛皺了皺眉，Carmen並不是一個多事的人，現在突然間叫他來接何年希離開，一定是有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出於對Sam的尊重，簡嘉敏很平淡的說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加油添醋的成分，盡管在說的時候何年希總會辯解幾句。

和何年希的關註點不同，Sam的目光朝著簡嘉敏手裏的筆記本看去，因為那個樣子很熟悉，熟悉得唐亦琛幾乎不敢去認它：“這本筆記本……”

“是Vincent的。”簡嘉敏用了一句最簡單的話語說明了它的價值。

唐亦琛一瞬間覺得眼睛有些發燙，他對著簡嘉敏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Carmen。”

“Sam……”何年希還想說什麽。

“你收聲（閉嘴）！”

何年希被唐亦琛嚇得閉上了嘴，她從沒見過Sam這麽嚴厲的樣子，再她的印象中，盡管Sam總是嘮叨她，可是從來沒這樣生氣，不，也許該說是憤怒過。

她好像，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沒關系，”簡嘉敏的語氣淡淡的，看都沒看何年希一眼，仿佛她不過是個路人甲：“你把她帶走就行了，我不想讓她再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好，我跟你保證，她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何年希就這樣，被一向對她放松管教，甚至是寵她的Sam，趕出了家門。

人都走了，簡嘉敏一個望著發黃的筆記本發呆出神。

——

【十三年前 澳洲某商用機晨

“傻丫頭，在這裏眼巴巴的望著，是不是很癢很想飛啊？”

簡嘉敏坐在地上，擡頭望一眼身旁高高大大的Vincent，低下頭，用手指在地上劃圈圈。

“你又知道？”

“我豈止知道，”Vincent滿是笑意的蹲下，笑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兮兮的傻丫頭：“我還知道某個傻丫頭因為沒有考過cadet偷偷躲起來哭，唔……”

瞪了他一眼，簡嘉敏把剛捂上別人嘴巴的手拿下來，蠻橫道：“誰哭了？你才哭了呢，你妹才哭了呢，你全家才哭了呢！”

“我哭了……”Vincent雙手蜷縮著放在雙眼處，假哭狀：“我好慘吶，我沒考上cadet我哭了，55555……”

簡嘉敏忍不住笑著“啪”的拍了他一下：“討厭！”

“知道笑就好嘍，”Vincent看著簡嘉敏重新露出的笑顏：“一次考試而已，這次不過，下次就再努力考，你可是師父的嫡傳親女，沒理由會輸給我這個師兄的吧？吶，給你。”

接過Vincent遞過來的筆記本，簡嘉敏嘴裏念著上面的名字：“Cadet Note？”

“這一本是我從進cadet那一天開始，到現在，作為一個飛機師全部的心血來的。”

“那你現在是借給我還是送給我？”

“如果你可以考到，我就送給你。”

“但是，你們所有人都是一次考過，只有我……”說到這裏，簡嘉敏有點不知所措。

總覺得自己太笨，考不上怎麽辦。

“照你這麽說，那我真的要哭死了。”Vincent揉揉簡嘉敏的頭，站起身。

仰起頭，簡嘉敏斜眼看他：“你有什麽好哭的？”

“你呢，是因為你想跟所有人比，所以你才對自己沒信心，我呢，只需要跟一個人比，就可以令我很沒有信心了。”

簡嘉敏若有所思：“你說Sam？”

“你也知道是吧？”Vincent笑了笑：“從小到大，我們兩個讀的是同一間學校，念的是同一套書，長大之後選的是同一職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除了溝女仔（泡妞）這一件事，我所有東西都比不過他。有的時候明明覺得差一點就可以趕上了，但是我到了一個目的地的時候，他已經奔向下一個目的地。你說這個是不是就叫做‘既生瑜，何生亮’呢？”

“怎麽可以這麽比？”簡嘉敏不希望Vincent在她面前露出這種表情，或者說，她希望他永遠都開開心心的：“你是你，他是他，你們兩個完全是不同的人，他有他的優點，你也有你的優點，我覺得你很好啊。”

“那不就是了？”Vincent轉過身，走到簡嘉敏面前，彎下腰：“Carmen，你有你的優點，你不需要自卑，我覺得你現在就很好，懂嗎？”

簡嘉敏此時才反應過來，原來Vincent是為了安慰她才故意那樣說的，她扁了扁嘴，怨念的看了眼前高高大大卻窩著身子和她平視的男人一眼，嘀咕著：“正衰人（大壞蛋）。”

Vincent忍俊不禁的笑笑：“帶你飛一圈，別生氣了，OK？”

“飛一圈哪夠，至少要飛十全八圈。”

“飛一百圈好不好？”

“哪有那麽多油給你飛一百圈。”

“……”

那天之後，這本筆記本就一直在簡嘉敏的手上，陪著她考私人機師牌，陪著她考空姐，陪著她考cadet，陪著她從SO（Second Officer二副機師）一路升到SFO（Senior First Officer高級副機師）。Vincent送過她很多禮物，但只有這一本，是意義最深遠的一個。

但是現在卻被何年希搞成這個德行，簡嘉敏揉了揉太陽穴，她真是倒死黴了。

——

何年希一路跟著唐亦琛走出門，拎著手提箱有些不忿：“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Sam本來不想吵架，但是既然Holiday主動提起來，他也很想搞明白。

“所以你為什麽要進別人的房間？！還拿人家的東西，又弄臟它，”Sam的語氣很沖，他以為Holiday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但是有些事不是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解釋的：“何年希！我希望你搞清楚，Carmen是我的朋友，剛剛那裏是她家，不是酒店，不是旅館！她房間裏的東西是她私人的東西，你當那是什麽？杯墊還是廁紙？！”

“那次是因為突然間有個跟Zoe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出現，我才嚇到灑了咖啡，完全是意外來的，我已經跟她說過sorry了，弄臟了我也沒辦法啊。”何年希努力解釋著。

“那你隨便進人家房間拿東西算什麽？在London的時候，我進你房間送個蛋糕你都會‘哎哎’叫著把我趕出去，你現在做的又算什麽？‘不問自取是為賊’！就算你中文不好，我相信Manna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沒教過你……”Sam深呼吸：“你明天就訂機票回去吧。”

“你說什麽？”何年希簡直不敢相信，Sam因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就要趕她走。

“今天的酒店錢我幫你付，你明天就訂機票回去吧，我不管你要到香港來找新男朋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London一樣有很多很好的年輕男孩子，就這樣。”

“Sam Tong，我是自由的，你沒權利要求我去哪裏。”

Sam點點頭：“我的確沒權利要求你，但是我可以要求我自己，我只可以跟你說，如果你繼續留在香港，我沒辦法招呼你，所有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你自己負責。”

“Hey，”何年希還是不明白：“一本筆記本而已。”

“沒錯，一本筆記本，但是對有的人來說，它不單單是一本筆記本。”

——

何年希因為不明白，所以需要找人問，這個人選，她選擇了在剛來香港時聽語氣很了解內情還有點八卦的Issac，為什麽是Issac不是Coco，因為男人其實比較好說話。

在Issac發誓不講給Sam內情之後，Holiday把從她想要進PPP一直到昨晚被趕出來的事由頭到尾講了一遍，然後在Issac的感慨聲中，發現她估計錯了狀況。

“其實如果你想借資料可以跟Carmen直接講的，你現在這麽做，是個人都會生氣吧？”

何年希覺得她很冤：“我怎麽知道她是什麽性格，我聽你跟Sam聊天說她是什麽‘學霸’，還是Sam的得意門徒，我還以為她是公正嚴明的女版Sam，所以才偷偷拿資料，結果搞到現在這樣。你哥也是的，我弄臟了本筆記本嘛，需不需要全面封鎖這麽大陣仗啊？”

“我哥為人就是這樣，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其實如果你進的是我家他的房間弄壞的是他的筆記本或者他都不會那麽生氣，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你進的是Carmen家，弄臟的是Vincent的筆記本，當然大禍了。”Issac還是很了解自家哥哥的。

“那個Vincent，也是你們公司的飛機師？跟你哥哥還有那個Carmen的關系很好嗎？”

“這個……”Issac看著不明所以的何年希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唉，年少無知撞在槍口上了：“Vincent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是Carmen爹地的徒弟，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而且前些日子他家裏著火，基本上沒有完整的遺物了。”

聽了Issac的後半句話，何年希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悔恨的表情，她總算明白了被趕出家門的原因：“Sorry，我真的不知道……那照你這麽說來，我豈不是一次得罪了兩個人？”

“其實是四個，”Issac在內心給Holiday點蠟：“在我家裏住的Coco是Vincent的妹妹，Belle姐是Vincent的老婆，所以你……想住在我家裏是沒可能了。”

“……哈？”何年希目瞪口呆。

虧她還打算買張折疊床去Sam那裏跟Coco擠一擠，現在麽……看來她在PPP有結果之前註定要住酒店了。

但是她的預算沒有這麽多。

只能寫信跟媽咪要錢了，唉，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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