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翌日早上，Mira吃完雞蛋羹，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啃著玉米，Ren已經吃好了，在門口的水池洗碗。

不知怎麽的，即使每天看慣了，但Mira還是覺得洗碗的Ren充滿了違和感，她開口：“Ren，我昨天晚上好像夢到了一點。你說的小熊是不是，就你給我看過的照片，那個卷頭發的朋友，叫阿寺的跟你搶，扯成兩半了，你是不是哭了，然後還跟他道歉，你是不是傻，他憑什麽，我們現在還跟他是好朋友？”

“阿寺人不壞的，他只是有時候難以控制情緒，他最先是你的朋友，可能我的出現讓他覺得你被搶了吧，再加上我不說話，他總是爭對我，你從小就伶牙俐齒的，知道借力打力，阿寺很怕他媽媽和姐姐，被你威脅之後找我道歉了，還一口氣送了我一箱新的。”

【何況沒有道明寺的桀驁霸道，怎麽襯托他的需要關心，姐姐除了他，原來還有這麽多的好弟弟，這怎麽可以呢？】

“況且小熊沒有扯壞，你幫我縫好了，小熊事件離你問我怎麽不去上學已經半年了，你每天都會繞到我家來接我上學，放學帶我和他們玩一會，盯著我寫完作業才走，可我還是不會說話，你用手語和寫字和我溝通的，Mira，你不是一個很空的人，我不知道你怎麽這麽有時間，就算是基因的設定就是如此，你註定要來把我帶出黑暗中，也沒必要這麽盡心盡力的。”

【就算是命中註定，時間是真的，投入是真的，感情是真的。】

“可我那個時候還是不懂事，你把補好的小熊給我，我還發脾氣扔了，也是第一次開口說話，補過的小熊不是原來那一個，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世界上沒有永遠的陪伴。你一次次幫我撿回來，告訴我，你會一直陪著我。”

“然後Ren，你就當我的童養夫了？我補的小熊呢，你不是應該很珍惜的放在家裏？”敏感地感覺到Ren的情緒似乎不太好，Mira換了個輕松的話題。

“......小熊代表的是我對於爸媽的寄托，其實他們一直與我同在，人總是要走出來的，Mira，我已經不是需要小熊陪我睡覺的成年人了，因為現在有你了。”

“說的什麽跟什麽呢。”懂了，現在有我陪你睡覺，難怪早上醒來，他總是喜歡摟著她的腰，她都不敢動，Mira的臉上悄悄染上一絲紅暈。

Ren把洗碗的盤子整理好，暗暗舒了口氣，小熊的問題算是混過去了，他擔心她想起來，可究竟為什麽會想起來上輩子的事，想起更多怎麽辦？

吃完玉米，兩個人順著村裏唯一的小路散步，夏天的雨總是如此，來的猝不及防又變幻莫測，清晨的時候下了陣大雨，不一會就停了，將夏日的燥熱沖刷得剩下幾分清爽。

雖然極度不想破壞此時閑適的氣氛，但出於擔憂，Mira還是決定把昨天原本想說的話說完：“Ren，你的畫我昨天問了不能賣，不能賺錢，這幾天你也沒出診過，我們就這樣休息下去，你不覺得會坐吃山空的嗎？”

“不會坐吃山空的，Mira，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養，我們家，不缺錢。”

“可是家裏所有的櫃子我都翻遍了，只有...”Mira接著說。

要糟，他們國家移動支付太方便了，他只象征性地安排了柬埔寨瑞爾（柬埔寨貨幣）放在家裏的櫃子裏，可是說在卡裏吧，她要跟去銀行，雖然沒有記憶，她還是不失機敏，而且她要錢幹什麽，明天要不要安排人來還錢呢？

“就買買吃的，不需要多少錢，Mira，你想買什麽嗎？”

“我...我想買手機，Ren，醫院裏醫生護士都不用我們這種手機，我們，”為了不打擊Ren的自尊心，Mira找了她認為妥善的理由，說話間不由自主地拖長了尾音，模糊的印象裏，是這個撒嬌的語氣吧，他什麽都會同意的，“就買一只行不行，我們似乎有看新聞的習慣，可是家裏的電視只有幾個臺，還都是用方言的地方臺，因為失憶的原因，聽也聽不懂...”

【這是兩輩子她第一次對他提出物質上的要求，可是，不行，哥哥太有名了，Mira姐也不差。】

“咳咳，家裏本來是有錢的，就是這次交通費，醫療費支出了挺多的，Mira，再休息會吧，再說頻繁地玩手機會影響你的大腦，要不等一個月後咱們爸媽過來再說？”他可真能，Ren硬著頭皮繼續編。

“Ren，我是28歲，你是25歲，沒錯吧。”

關於年齡，還是有點虛，Ren提高十二分的警惕，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那我們還在啃老，是不是有點過分，照你說的，我從小應該還算聰明有責任心，為什麽混成這樣呢？而且就算你是我的童養夫，你也不欠我的，我怎麽什麽都不做呢？Ren，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我覺得我不是這樣的人。”還有Ren說的她出現在非洲的理由，她暫且壓下不談，她不信。

Mira本來就是很有事業心的人，失去記憶導致沒有安全感，如果再告訴她平時什麽都不做，她可能會懷疑自己的價值，繼而心情郁郁，可他哪裏去找不需要出門的工作給她做啊。

Ren側眼看到了一側的梯田，這田，他沒記錯，和這個村一起包下來了吧，有幾戶人家人是清空了，一些工具可沒清空，他清了清嗓子：“Mira，我們平時還種田啊，看到一側的梯田了嗎，有好幾塊是我們的，你平時就是太操勞了，我怕你...現在太熱了，我們還是...”

“那這些種的，”Mira久久地看向梯田上的莊稼，很慚愧她不認識，“種的...會等我恢覆記憶再生長嗎，會爛在地裏的，Ren，你不要告訴我，平時就我在管，你不出診的時候就在家裏畫畫？”

“哪有，平時我來犁地除草，你負責播種澆水，還有農藥化肥什麽的，我們種出來的...都是很好的。”不會開始嫌他了吧，說完，Ren就後悔了，他也不是樣樣精通的，而且因為布置地倉促，他害怕自己不認識種的田裏的是什麽，並且以他對Mira的了解，下一步......

“Ren，那我們去看看哪幾畝是我們的田，種了什麽？你不能為了我的身體，除了沒記憶，我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問題，你早說啊，待會是熱了，我們可以下午涼一點的時候再來幹活。”

這是她這麽多天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如果是平時他肯定要跟她感慨一番，再回憶下第一次牽手。可Ren現在腦子裏真的，幸好他認識菜，他決定只有那些有點成熟，他認的出來的他才承認是自家的田，下午還不能找錯位置，她是沒有了記憶，可她記憶力很好。

“Ren，你看，要不是我提醒你，田裏種的西瓜都忘記了，我們先切開嘗嘗吧，我去切，你不要和我搶。”Ren都不讓她動刀的，她又不是什麽大小姐，不至於。

“好的，我們Mira什麽都會。”Ren朝Mira笑笑，看著她進廚房，他在盤算如何進行下一步，她不僅要摘，肯定還要賣，零賣，去市場？他們的顏值跟這裏的純居民們肯定是格格不入，到時候她又有更多的問題，真，難以圓謊。

要不，還是叫人來收吧，幸好他叫最得力的助手Phupha在隔壁村隨時待命，這件事下午就得安排，還有怎麽種地，雖然他在紀錄片裏看到過，但動作生澀的話......Ren此時真切地懷疑自己做的對不對，他為什麽不能找個安靜的海島，作繭自縛就是形容的他自己。

還沒完全思考好，Mira就端了切好的西瓜出來，“Ren，我是不是喜歡餵你吃水果啊。”Mira習慣性地用牙簽插了塊小的西瓜，送到Ren嘴邊。

“我不是Mira的童養夫嗎，你就喜歡這麽逗我，有時候還假裝餵一下，自己吃。”Ren低頭吃下這塊西瓜。

Mira自己嘗了一塊，不是很甜，但還挺清爽的，剛才在切西瓜時她又有了新的疑問：“Ren，我是靜，也是Mira，你是類，也是Ren，沒錯吧。”

“沒錯。”Ren的回答很堅定。

“可我，為什麽，會習慣性地想要分三份，想要分給類，也想要分給Ren，可類和Ren不都是你嗎？”

“所以，所以我就說你的腦子還沒完全好，不能操勞，Mira，要不下午你在家待著，我會幹好的，你相信我。”

【想分給類，也想分給Ren嗎？】

“說的也有道理，我就怕我這病給我們家添麻煩，但就你一個人幹多辛苦吧，要不Ren，我就在一旁陪你吧，給你送送水什麽的。”

“怎麽這麽貼心呢。”Ren揉揉Mira的短發。

【真是，謝謝Mira姐了，想找別人先指導一下的路也被堵死了。】

“那必須的，Ren，你不是我老公嗎，不對你貼心對誰貼心啊？”Mira的長睫毛閃動，眼裏盛滿了真誠。夫妻應該是事實關系吧，沒什麽好騙的，結合小時候的經歷，Ren肯定比較缺愛，缺肯定的，現在她失憶了，他一定很沒安全感，才會不工作，不幹活，天天盯著她，她一定要從語言和行動上多鼓勵他，認可他，讓他相信她不會消失的，會一直陪伴他，他才能把心放點在其他地方，嗯，才能多賺錢，才能早日買手機。

“謝謝Mira的貼心，我會努力的。”Ren自己戳了塊西瓜塊吃，這西瓜不甜嗎，很甜啊。

【謊可以繼續編，活他可以學，辦法靠腦子想，開弓沒有回頭箭，得到了這句話，得到了老公這種她日常從不和哥哥說的稱呼，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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