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豈止是被嚇著了，他是受到了身體精神和靈魂深處的三重震撼，震得他到老師把名點完了，都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林路是一直在他耳邊說什麽的，還是笑著說的，但他也聽不見，整個腦袋都是個懵的，聽到的聲波都沒辦法直接傳輸到大腦了。

多半是被嚇殘了。

他完完全全，哪怕是做青天白日夢都從來沒有，也沒敢想過，林路的驚喜會是這個。

這他媽不是在拿前途開玩笑嗎？

鬧呢？

“你不是吧？”林路手在桌子下拽了他的衣角一下，“和我一個班你這麽不開心啊？”

方錚已經殘了的聽力終於被他這麽一拽給拽回來了，他偏頭看著一臉笑意的林路，一腔替他惋惜替他不值想把他罵回理科一班的怒火硬生生是被這笑意給融沒了。

他嘆了口氣。

美色誤人啊。

“生日快樂啊，”林路又拽了拽他的衣角，可能是因為很少這麽在老師眼前說小話，林路還欲蓋彌彰的舉了本書，笑著的臉上還微微泛著紅，他聲音很輕很小，就跟俯在方錚耳邊說話似的，“壽星，笑一下？笑一個？放學去哪兒玩？我還給你準備禮物了的，這個是附加的，還嚇著你了，所以不作數。”

他這個樣子其實是很可愛的，要不是現在正思緒萬千還被震驚得腎上腺已經陣亡了，他確保他看了這樣小心翼翼的林路，把他打死他都克制不住想親親他的沖動。

感謝上天。

感謝林路，嚇著了他。

“嗯？”林路一邊顧著看老師，一邊小聲的不停問，“嗯？嗯？嗯？”

“嗯。”方錚終於應了一聲。

“嗯是什麽意思啊？”林路又戳了戳他的腰。

方錚握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怎麽想的？怎麽會突然報文科班？還是四班？你這不是在拿前途開玩笑嗎？我不要這個驚喜，你趕緊的，去找老師說，轉回理科班去。”

哪怕有美色誤人，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說了。

他沒有辦法接受，那麽優秀的林路，待在這樣普通的一個班級。

“不，”林路也沒抽回手腕，“不轉也轉不回，高中轉個班哪有那麽容易，讓你隨便鬧著玩呢。”

“那大不了我去求我舅舅，”方錚的手勁猛地增大了，“總之你不能待在這個小破班！”

“怎麽就不能了？”林路笑著反問，“你是在懷疑我的文科能力嗎？”

“怎麽可能……我不是！”方錚都想吼了，“你知道我意思的，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在這個班，你應該去發展更好的理科班，而且應該是理科一班的。”

“學文還是學理，在一班又或者是這個四班，重要嗎？”林路笑著搖搖頭，“其實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你只要想學，無論在哪裏，學什麽，你都能學出來，你要相信我啊，哪怕是在這個班，我也會做那個成績在全年級能排前十的林路。”

“你要相信我啊？”林路又重覆了一遍。

“我沒不相信你，”方錚松開了他的手，捂著自己的臉說，“我就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有什麽不應該的，”林路說，“認識十多年了，第一次能在同一個班，你不高興嗎？”

“要是小學的話，我會很高興，特別高興，”方錚說，“但現在我高興不起來，我總有一種，是我拖累了你的感覺。”

林路更樂了，他藏在課桌下的腳踢了踢方錚：“誰跟你說我是為了你來這個班的？怎麽這麽自戀呢？我有這想去哪就去哪的能力嗎？我就是報了文科班，剛好跟你分到一個班了而已，昨天說給你個驚喜就是學文而已，剛剛在公示欄我看到我和你一個班也挺意外的。”

“那肯定是系統他媽瘋了，”方錚聲音不自覺的擡高了，“要麽能把你分到這破班來？”

“啪”的一聲，一截紅色的粉筆砸到了方錚的頭上，賊重賊準，羅老師的聲音隨著響起：“我是脾氣挺好的，你不用開學第一天就急著試試的。”

老師應該是沒聽清楚他說話的內容的，要麽就不是扔根粉筆那麽簡單了。

方錚拍了拍頭上的粉筆灰，沒說話。

“對了，”羅老師翻了一頁書，看了一眼林路說，“旁邊的那位同學也小心點，以為拿本書遮著我就看不到你在說話了嗎？你是林路吧，上學期考試年級第二，全班沒幾個不知道你的吧？我都記得你，排行榜裏經常見呢，我記得以前你們班主任說過，你這人是最守規矩的，好像還是學生會成員來著吧？紀檢部是吧？你們紀檢部的就是這麽上課……”

“是我拉著他說的，”方錚大聲打斷了她，“要諷刺可勁兒了諷刺我，別他……”

林路又出聲打斷了方錚：“老師，我，我，知道錯了，沒有，下次了。”

羅老師突然笑了起來：“那你說，我諷刺你了嗎？”

林路淡淡的回答：“沒有，是我錯了。”

方錚瞪大了眼睛看向林路。

“那行吧，”羅老師說，“別再有下次了。”

有了這個風波，接下來的一天，方錚都沒和林路說話，中午吃飯都沒去，林路給他打了飯他也沒吃。

可能是因為林路的名聲在年級裏太大了，一天下來，有不少人圍到他的桌子前面，跟他笑著打招呼的，下課一有人過來方錚就走到走廊上去站著，林路想跟著一起出去，結果就又被圍上來的人給纏住了。

放學的時候也是把東西收拾好，背上書包就自顧自的出教室了，林路見狀連忙把東西塞好，拿著書包就跑出去追人了。

“你等等……”林路剛喊一聲，就看到方錚走到樓梯口，被方桉勾著脖子抵在墻邊惡狠狠的說著什麽。

“操。”林路低聲的罵了一句，快步跑了上去。

方錚擡頭看著火大的方桉，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有說話。

“你到底怎麽回事兒？”方桉問，“咱倆不在一個班我也就忍了，為什麽我之前下課去找你的時候，看到林路坐你旁邊？他媽問你你又不說話？搞什麽呢？”

“搞你大爺。”方錚聽見一個聲音在方桉身後響起，隨即方桉勾著他脖子的手也被人拉開了。

方錚知道是林路。

“操！”方桉甩開林路的手，怒吼了一句，“林路你他媽有病吧！”

樓梯間和走廊上有人看了過來。

“嗯。”林路冷著聲應了一句，拉起站在一旁的方錚的手，不由分說的拉著他下樓了。

方錚沒掙紮，就這麽跟著他走著。

方桉沒再跟上去了，和他同班的一個同學從走廊另一個樓梯口走了。

陰歷七月二十七這天陽光很好，還有帶著涼意的微風，林路拉著方錚的手，走到校門口，走到公交站牌旁，林路靠著站牌柱子，深邃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方錚。

“別別扭了，今天你生日，開心一點。”

“笑一個吧？”

“你笑一個我帶你去吃燒烤好嗎？”

“你就不好奇我的正牌生日禮物是什麽嗎？”

…………

“今天上課那事兒，本來就是我做錯了，做錯了道歉，就是應該的，老師也沒有諷刺我，是我上課說話在先，那我就是錯了，與你無關，你不要有你拖累了我的想法，要真這麽算，那也應該是我拖累你。”

林路一直好脾氣的說著，可方錚就是受不了他這種溫柔的語氣，受不了他被老師罵，受不了他對自己那麽好。

他現在還不配，不配讓林路為他而做任何一點什麽。

他甚至現在就恨不得變成完美無缺的天神，這樣，就配向他喜歡的人深情的表達愛意了。

方錚的手握成拳頭，指甲嵌進了手心。

“嗯？”林路拉著他的手腕晃了晃，笑著說，“別生氣了？笑一下嗎？生日呢！”

方錚把頭從他耀眼的笑容上轉開，別扭的說：“我沒生氣。”

“那笑一下？”林路把臉湊到了他偏頭的那邊。

方錚無奈，只能笑了笑。

“笑了可就不準再拉著臉生氣了！”林路清了清嗓子，拿著腔說，“不然小心我收拾你！”

方錚：“……”

他怎麽那麽可愛！

公交車上人員爆滿，車窗開車，但涼風吹進來也變成了熱風，方錚拉著吊環，他面前下車口的欄桿旁邊站著林路。

“靠。”林路挪了兩步，把自己貼著欄桿，站在這種欄桿和椅子後背的夾角處實在是太受，他偏瘦都覺得擠得慌，腰一直硌著椅背。

“應該打車回家的，”方錚說，“太受罪了，今天人忒多。”

“是啊，”林路皺著眉頭，“今天你還生日呢，悶悶不樂了一天，最後回家路上還得受罪。”

“我沒事，”方錚說，“就是你這也太擠了。”

方錚擋在他前面，為他隔絕了所有的人，這人擠人，汗熏汗，肉貼肉的，怎麽可能沒事。

“你沒事個屁。”林路說。

“是沒事，”方錚說，“對了，我的正牌驚喜呢？”

“在家。”林路說，“這個保準不會再嚇著你了。”

“那我期待著。”方錚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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