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雨竟然也沒有下得多大，別說傾盆大雨了，那頂天了也就瀟瀟秋雨再上兩檔次，林路到家把雨衣取下來的時候，都沒抖出一地水的氣勢來。他把雨衣掛起來，走出去擡頭瞪著還在下著小雨的天空。

這麽點兒雨你他媽烏雲密布個屁啊！

方錚送方桉回去了，一路上方桉倒真的是抱得挺緊的，連話都沒怎麽說，方錚把他送到家的時候都差點懷疑他是不是在後面睡著了。

“嗯？”方桉松了手，揚起雨衣往前面看了看，“到家了啊。”

“是啊，”方錚單腳支撐著地面，“到了，你要不要我陪你進去，你媽那真沒事兒？”

“真沒事兒，”方桉下了車，走了進去，“你回去吧，錢我下次給你。”

“好，不著急。”方錚也沒多停留，轉個彎就騎走了。

之前在那種情形下突然認清自己的心意，方錚都想感慨一句真他娘的巧了。

方桉對不起，在你對我說你覺得一個你的兄弟強吻了你而感到困擾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卻突然認識到了我對我兄弟原來一直不是兄弟情深而是我喜歡他。

他簡直沒臉面對林路和方桉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這份喜歡他沒有辦法也不可能向任何一個人說出去。

他也做不出趙軒那麽強勢霸氣的事兒，他沒有那個勇氣，也害怕林路知道了之後會像方桉一樣困擾難過。甚至如果林路真的有了女朋友，他也……他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但那也都是不確定因素。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喜歡林路，但他不會也不能說出去，他必須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接著以兄弟的名義陪在林路身邊。

如果他能做到的話。

方錚到家之後，沒有去林路家，而是直接去二樓房間把電腦打開了，然後在QQ上把今天的事兒掐頭去尾中間帶編的打字給林路發了過去。

——方桉和他天仙分手了，所以去喝酒，他一天沒去上課，我就是去找他的。

林路就坐在電腦面前，他本來是等著方錚回來會給他一個解釋，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回自己家了，還選擇了在QQ上向他解釋。

——怎麽不過來說？不然我來你家也行？

方錚揉了揉太陽穴，又開始了他拙劣的表演。

——身上不太舒服，我等會要去洗澡。

林路想了想覺得也是，在王行街那煙霧繚繞酒氣熏天的地方待了，出來好歹也飄了點雨，身上確實應該是不太舒服的。

——那好，你趕緊去吧。

方錚如釋重負，他煩悶的抓了抓頭發，把臉埋進了臂彎。

第二天方錚還是一如往常的和林路一塊兒騎車去了學校。

林路竟然也閉口沒談昨天的事兒，方錚納悶的同時也覺得松了一口氣，雖然這事兒應付起來不是什麽麻煩事兒，但他現在但凡是面對著林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都覺得是個麻煩事兒。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不記得是在哪看到過的話了，用來形容他再為貼切不過。

——沒有喜歡上那個人前，你當著他的面怎樣的形象都沒所謂，一旦喜歡上了，恨不得自己變得無論哪個角度都完美無缺 ，連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裏琢磨個千萬遍，才敢小心翼翼的說出口。

“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少？”到學校的時候，林路在把車放進車棚裏的時候問他。

“……啊，”方錚有些慌張的把車停好，“沒，沒有！”

“你是不是不舒服？”林路走過去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的額頭，“按說昨天那個檔次的雨，你還披了雨衣，也不會是感冒吧……不是你躲什麽？讓我摸摸。”

方錚立刻僵成了跟電線桿子，幾乎是連呼吸都屏住了，讓林路在他額頭上碰了個兩三下。

“沒發燒。”林路收回手，看著他嘆了口氣說，“你今天這麽反常，我還以為你是發燒了不舒服呢。”

“沒有，”方錚不敢看他的眼睛，直接把書包背上了，轉過身往前走著的時候才能稍微正常點說話，“我正常著呢，你別瞎想了，先去教室吧。”

林路看了看他剛剛觸碰了方錚的手，心想，是我瞎想了嗎？

方桉今天倒是來得挺早的，方錚進教室的時候他已經在位置上坐著了。

“昨天回去怎麽樣？”方錚把書包放到桌子上，拉開凳子坐了下來，“你媽沒罵你吧？”

“罵當然是罵了，”方桉拿著一瓶牛奶在喝，漫不經心的說，“但罵了之後還幫我串通了你那個蹩腳的理由騙梁老了呢，要不然今天我一來，梁老就把我叫進辦公室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應付呢。”

“那最後梁老說什麽了嗎？”方錚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問。

“沒說什麽，”方桉把喝完的牛奶瓶往垃圾桶裏面一扔，“就說要我下次註意。”

“那就好。”方錚說。

“對了，”方桉從口袋裏掏了一把亂七八糟的零錢出來，全一股腦的塞方錚書包裏了，“昨天的錢，你看看夠不夠。”

裏面夾雜著兩張一百的和四五張五十的，其他的也是黃色的居多，怎麽可能不夠？

“多了，”方錚說，“多多了。”

“那也別還給我，”方桉連忙說，“就放你那。”

“為什麽啊，”方錚說，“你這態度跟這錢是趙軒硬塞給你，你拿著燙手似的。”

他話音剛落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補救說：“那行，我幫你保存著。”

“你緊張個屁啊，”方桉好笑的看著他，“你哥我像是那麽敏感小心眼的人嗎？”

方錚立刻一連串：“不不不不像不像不像！”

“那不就得了，”方桉說，“昨天最後我接了趙軒一個電話，他態度挺好的，我當時也想了很久，我覺得什麽事兒拖著都是解決不了的，我就直接約他今天放學後在極速見了，我要跟他說清楚，結果不論，但話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說清楚。”

方錚想，我要是有方桉或者趙軒一半的勇氣就好了。昨天方桉說自己是憤怒的懦夫，方錚覺得他才是吧，一個卑微的懦夫。

“說清楚是最好的。”方錚看著方桉說。

期中考試早在運動會不久就過了，現在就剩最後快一個月的書讀了，老師的課本有些早就講完了，提前進入了覆習和預習下期的知識。

林路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字，還用不同的顏色分別標註了重點，這幾科都是物理化學數學這些理科的難點。他每次都會寫的很仔細，因為要拿給方錚看。

方錚期中考試的理科分數比第一次月考下降了不少，他是真的不喜歡理科，沒半點興趣，唯一的動力也就是自己一直督促著他和這本公式筆記了。

最後一節課結束了，林路把公式筆記放進書包，再把作業放進去，然後背著書包就去了十二班。

藍色的木門被女生用力的拉上，落鎖。李思媛剛直起腰，就看見林路走了過來。

她心倏地顫了一下。

林路覺得萬分尷尬。

“有……有什麽事嗎？”李思媛臉已經紅了一大片了，她看著林路，小聲的問。

林路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又想起之前的事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你們，放學了？”林路最後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

“放學有好一會兒了，最後一節自習課老師沒來，大家又起哄說早點兒放學也沒事，我就提前放學了。”李思媛仍舊小聲的回答。

“那方錚呢？”林路又問，“他走多久了？”

“他和方桉兩個是最先出教室的，現在應該都出校門有一陣了。”李思媛說。

“謝謝。”林路說。

李思媛看著他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她無奈的把手擡起來用力的按了按眼睛。

方桉騎著車，莫名其妙的看著旁邊的方錚：“你到底怎麽想的？你不應該去和林路一塊兒回去嗎？跟著我來幹什麽？今天這事兒我想一個人去和他說清楚的，你圍觀的心壓壓成嗎？”

“我不圍觀，”方錚嘆了口氣說，“我在一樓打游戲，我就是煩得很，想找個地兒發洩一下？”

雖然說大多數中國人骨子裏都流著八卦的血液，但方錚真不是去圍觀的，他就是想了一整天了，一到放學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心裏建設還是不夠強大，他好像還是沒辦法面對林路。

“和林路吵架了？”方桉說。

“沒有！”方錚立刻否定了，“是我自己的事兒，和他沒關系！”

“那你不等他？”方桉說，“不怕他生氣啊？”

怎麽可能不怕？

不僅怕還內疚，但他現在真的整理不出一個合適的狀態去和林路相處。

他怕以他拙劣的演技和謊言，這場卑微的喜歡一旦萌芽就會被林路察覺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方慫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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