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動靜是幹嘛呢？”方媽媽打開客廳的門出來了，站在二樓走廊上探出頭往下看，方柯跟在後面也露了個小腦袋。

林路還緊緊的抱著方錚呢，當下一陣慌亂，手都僵住了。

“抱團取暖這也還沒到冬天呢？”方媽媽在上面笑著說了一句。

林路這下是哪怕僵著也把手立刻抽了回來，直挺挺的立在方錚身邊。

“小路哥哥！”方柯喊著從樓上跑了下來，不解的看向方錚，“哥你低著個頭幹嘛呢？”

方錚沒幹嘛，他現在整個人，從頭發絲兒到指甲蓋兒，都是個懵的，林路的那個擁抱和那番話，都讓他恍不過神來。

“哥哥！”方柯見方錚沒理他，就扯了扯方錚的衣角，然後又擡頭茫然的看著林路。

“方錚。”林路伸手從後面拍了拍方錚。

這一怕倒是把方錚的三魂七魄給拍回來了。

“怎……怎麽了？”方錚猛地擡起了頭。

“上來吧！”方媽媽沖下面喊了一句，“都上來！”

“怎麽了？你弟叫你，阿姨喊你上去呢！”林路推了推方錚，擡眼示意他上樓。

方錚恍恍惚惚的帶著方柯上了樓，林路跟在後面一塊兒上去了。

客廳內，方媽媽等他們一進來，就笑著問了林路考得怎麽樣，林路在方媽媽面前偶爾囂張一次都不敢，相當謙虛的回答了。

於是方媽媽又笑著誇了他幾句，然後看向了方錚。

“方錚。”方媽媽叫他。

“媽。”方錚坐在沙發上，方柯靠在他身上，懶洋洋的拿著他修長的手指比著玩兒。

“你自己覺得你這次考得怎麽樣？”方媽媽問，“你自己對自己滿意嗎？”

“不滿意，”方錚的回答沒有猶豫，“但是不是因為考得不好而不滿意，這次的成績對我這三年來說真的算得上很好了，我不滿意是因為哪怕這樣，我仍然沒考上二中。”

方媽媽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想上二中嗎？”

林路猛地擡起了頭，看向了方媽媽。他不會記錯的，方錚是一個舅舅，在教育局工作，官還挺大的，只不過方錚他媽一直不待見他，也很鐵骨錚錚的沒求過他什麽。

可剛剛她既然問了這樣的話，那是不是證明……

“想。”方錚直視著老媽，“很想。”

“那就可以了，”方媽媽笑了笑說，“剛剛廁所門口小路說的話我聽到了，媽也沒失望，說實話，看到成績單的時候我挺驚訝的，你在那個流氓混混堆裏紮了一年半，最後還能考這個成績，我真的很高興。你初二的時候，轉學的那次……”

“那次是老媽不好，是我拉不下臉去麻煩你舅舅，當時真的整個人都氣得想不過事兒，再加上……你舅舅年輕的時候真的是做了我怎麽也沒辦法原諒他的事兒……但是這次我一定會讓你上二中的，你到了二中，可千萬別在玩兒了，多向小路學著點兒，人家多努力啊。”

方錚有點兒不敢置信：“真的嗎？我真能去二中？”

方媽媽瞥他一眼：“你媽什麽時候騙過你！”

“謝謝阿姨！”林路心裏一陣狂喜，這句感謝幾乎是脫口而出。

方媽媽卻是覺得奇怪，她笑著看著林路：“你謝個什麽？我是方錚他媽，為了他做什麽都是應該的，之前初中轉學的時候沒給他轉個好學校，他要去十中我也讓他去了，還給他辦了個寄宿，這些事兒一直梗我心裏頭……我一直挺後悔的……那兩年是真的被方錚這臭小子氣得不輕，做事都沖動了。”

“媽，”方錚吸了吸鼻子，“我……”

我謝謝你。

我愛你。

這些話都不必說，世界上最無私的就是父母的愛了，什麽也不求，只願自己的兒女好好的。

老媽以前對他的失望固然傷了他的心，但也是他咎由自取。

方錚只要想到，老媽可以為了他，放下面子，去拜托一個二十多年未曾開口說過一句求的人，他就覺得整個人都像被一床陽光暴曬過的被子包裹住了，溫暖而有著他最熟悉的味道。

“還有，”方媽媽站了起來，“你不是想和小路出去玩兒嗎？那就去唄？”

“真的嗎？”方錚和林路同時看向方媽媽。

“真的，”方媽媽，“我帶你們去，不過小路你還是要回去問問你爸媽。”

“好！”林路笑著點了點頭。

從方錚家回去之後，林路告訴了爺爺自己的成績，又說了關於方錚的事兒，爺爺對他出去玩兒沒有任何意見，只要他註意安全和玩得開心就好了。

但爸媽的態度就不知道了。

林路心裏是這麽想的，從小到大爸媽都沒管過他什麽，這次他考這麽好，出去玩兒爸媽一定會同意的。

他胸有成竹的給老爸撥了個電話過去，老爸那邊接得很快，劈頭就問：“爸，怎麽了？”

“爸，”林路握著手機，“是我，林路。”

“小路啊，”老爸在那邊問，“考得怎麽樣？”

“挺好的，”林路很高興，語氣都帶著上揚的小調調，“超了二中分數線三十多分呢。”

“考得真好！”老爸在那邊也笑了起來。

“爸，”林路很快的開了口，“我這個暑假想和方錚一起出去旅游，阿姨帶著一起的，行嗎？”

林路嘴角還是勾著的，就等著那邊老爸的一句答應。

可電話那頭卻沈默了一下，然後老爸有點為難的聲音傳了過來：“小路，這事是這樣的。本來我和你媽就是打算等你領了成績單就回來接你出去放松放松的，去哪兒玩你媽都打算好了。你現在說要和方錚他一塊兒出去，這個真……不行，而且你看啊，麻煩阿姨也不合適吧？”

林路滿心的雀躍瞬間被老爸這段話一掃而空了。

“我不想去，不行嗎？”最後林路開口問。

“你媽都打算好了，”老爸說，“之前沒告訴你，就是想跟你一個驚喜呢。”

驚喜個屁！

“我不去！”林路說，“我要和方錚一起去，你們計劃好了，就你們去，你們別回來了。”

老爸那邊語氣帶上了怒色：“你這不是讓我和你媽媽為……”

林路沒聽下去，直接把電話摁掉了。

為難為難為難！你怎麽就不想想我有多為難！

你們兩三年不回來一次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我有多為難！

你們在我考試的時候都沒打個電話來關心關心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我有多為難！

現在考完了拿想給我放松放松所以給我一個這麽大的驚喜就可以把之前的事兒都一筆勾銷了嗎！

他剛剛真的很高興，高興到可以忘掉他生病，考試的時候爸媽都未曾打過一個電話來表示過關心，但剛剛那事兒讓他把以前那些憤怒，不甘，和委屈都一塊兒串了起來。

林路站在陽臺上，一腳把欄桿上他一直精心照料著的老媽最喜歡的那盆月季給踹了下去。

瓷白的花盆落在後院的石桌旁，摔得支離破碎，橙粉色的月季的花瓣被泥土碾著落了一地。

方錚正好過來找林路，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是從後院傳來的，立刻沖去了後院。

然後他就看到林路一直很珍惜的那盆花碎在了地上。

方錚走過去，把花小心的撿了起來放到石桌上，又蹲下去撿瓷片。

“別撿！”林路在上面吼了一句。

方錚都沒看見林路，聽到他的聲音才擡起了頭。

“為什麽？”方錚有點不明白，“你不是最喜歡這盆花了嗎？它怎麽摔了下來？”

“我不喜歡了！”林路看上去很煩躁，說話都是用吼的，“我摔的！你他媽別撿了！上來！”

方錚不知道，為什麽之前還一臉歡呼雀躍的林路現在心情又不好了。

但他不想惹林路更不開心，於是放下了手裏的瓷片，在後院洗了個手然後上樓去了。

他到樓上的時候，林路已經沒有在陽臺上了，也不在客廳裏，於是方錚進了他的臥室。

林路果然坐在床上。

“怎麽了？”方錚走過去問。

林路憤怒的把事兒跟方錚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方錚聽完後問：“也就是說……你不能跟我一塊兒去了？”

“不，”林路說，“我要去。”

“可你媽不是說她已經計劃好了嗎？”方錚問。

“那是她的計劃，我去不去是我的事！”這輩子也沒在方錚面前抱怨過一句爸媽的委屈的人今天可能真的是氣狠了，句句把委屈往外翻，“他們對我和爺爺不管不顧的時候怎麽不說呢？他們兩個在外面瀟灑兩三年也不回來看看我的時候怎麽不說呢！他們為難什麽？我不跟他們一塊兒去旅行他們不還更樂得自在嗎？”

“好好好！”方錚從沒見過林路這陣仗，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好學著今天林路安慰他一樣，一把抱住了他，手在他的後背順了好幾下，“我們不想這個了，你有爺爺還有我呢。”

林路覺得此刻自己心臟應該是幾個團的兵哥哥端著槍放炮的動靜，方錚在抱著他，方錚的手在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撫過，方錚說還有爺爺還有他……

林路頭埋在方錚肩膀上，心情開始漸漸平覆了下來，他開始好好的思考今天的事兒，他想了好久，就在方錚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哭了的時候，林路的頭擡了起來，嘴唇若有若無的擦過了他的側臉，看著他輕聲問：“我今天……是不是……很不懂事啊？”

不懂事？

方錚從來沒有覺得林路有不懂事過，可以說林路是他認識的所有人中最為懂事的了，雖然在自己的面前有個時候會發點兒無關痛癢的小脾氣，還生過幾次莫名其妙的氣，但他在其他人面前，都很懂事。

哪怕是今天看到林路摔了花，還掛了他爸媽的電話，那麽強硬的拒絕了他爸媽的好意，方錚也沒覺得他不懂事。

就是心疼，從心砍兒上的心疼他。

“沒有，”方錚攬著林路的肩膀重新抱住了他，在他背上接著順了好幾下，“你是我見過，最懂事的。”

“我剛剛想了想，”林路的下巴擱在他的肩頭，聲音很輕，“老爸老媽他們或許是真的很忙吧，所以才沒有顧及我和爺爺，但他們在我考完了，還是上了心計劃了要帶我去旅行，我知道他們的好意……但我更想和你一起去。”

“那我們就一起去，”方錚說，“你沒有不懂事，哪怕阿姨他們現在想到了你，那以前那些不關心也不能一筆抹了，你這次就做你想做的，不用顧及他們。”

林路突然笑了一下：“這麽說我爸媽不怕他們知道了收拾你？”

方錚也笑了一下，手順著林路的背往上揉了揉他的頭發：“那你會讓他們知道嗎？”

林路僵了一下，隨後眼睛彎了起來：“不會。”

“那不就得了，”方錚松開了他，“走走走，我們去和表爺爺說，讓他跟阿姨叔叔說一聲，反正這次我們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狀態很不好，所以更新可能不太定時，不好意思了。

《不識》文案加了點兒，喜歡的大可愛可以收藏一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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