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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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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知夏依循著前生被殺害前那段模糊不清的記憶,走在曾走過的一段回廊上,試圖想回憶起被殺害前究竟發生了何事,殺害她的人又是誰。

雖然因這人殺害了她,她才有了重生的機會,但若不找出這兇手,今生說不得還會再次遭人殺害。

來到一處月洞門,她停下了腳步。

「小姐,您在找什麽?」見她一路走走停停,時而擡頭張望、時而低頭沈思,隨侍在側的曉竹按捺不住疑惑問道。

「我在找尋一段記憶。」容知夏望向那處月洞門,她記得盡頭是通往一片桃花林,隱約有什麽從她眼前一晃而過,她努力試著捕捉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可惜依然想不起什麽。

「什麽記憶?」曉竹不明所以的問。

「沒什麽。」容知夏搖頭沒再多說。為了今生不想再被殺死,她得盡快回憶起這段逸失的記憶,找出行兇之人,才能躲開這一劫。

菊兒安靜的侍立在她身側沒有多問什麽,她察覺到小姐有心事,但她若不願意說,身為下人的她們也不便追問,這時她擡首,剛好望見前方走來幾人,連忙低聲提醒道:「小姐,三少爺來了。」

聞言,容知夏擡眸望去,原想退避讓墨瑞先行,但隨即思及她已不是前生那個畏縮的容知夏,沒必要再活得那麽卑微,且以兩人的身分而言,她可是他的嫂子,更沒有理由避讓。

因此當墨瑞領著幾名待從走過來時,雙方便杵在回廊上。

「喲,你們瞧瞧這是誰,長得這副鬼樣子還敢大白天跑出來嚇人,也不怕讓人嚇破膽。」墨瑞本就是沖著她而來,言語之間充滿了諷剌和嘲笑,那張有三分神似陳氏的英俊臉龐,輕佻的斜勾著嘴角。

不久前玉荷找他哭訴,說她在容知夏那兒受了欺負,仗著她是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對她是百般刁難欺淩。

他素來貪好美色,玉荷又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激得他憐惜之心大起,且說起來,玉荷算是他先瞧上的,他本有意收她進房裏伺候,豈料竟被墨瀾搶先了一步。

這口氣他一直憋在心頭無處發,在玉荷找上他後,那口氣就仿佛尋到了出口,準備發洩在容知夏身上。

墨瀾他暫時惹不得,但這位世子妃他可不懼,且欺了她就像在打墨瀾的臉,讓他更加躍躍欲試,所以不久前得知她在此,便興匆匆帶著人過來。

瞅他一眼,容知夏不動聲色的回頭問菊兒,「這無禮的莾漢是誰?」

見主子似是另有想法,菊兒恭敬的稟道:「稟世子妃,他是三少爺。」

「他是三少爺,這怎麽可能,你認錯了吧?」容知夏懷疑的打量了眼墨瑞。

「本少爺正是你家三爺。」墨瑞仰起臉,用輕蔑的眼神鄙夷的睨視她。

「你真不是假冒的?」容知夏似是不相信,又再問了一次。

「誰有那個膽子敢假冒本大爺?」

「你若真是三少爺,豈會如此粗蠻不知禮數,當著兄嫂的面說出這般粗鄙的話,這若是教父王和母妃知道,他們會做何想法?」她厲色再嚴斥道:「若是再被人傳出去,說奉王府三少爺不僅不敬兄嫂,還以尖酸刻薄之話來欺辱兄嫂,豈不辱沒了奉王府的名聲?再說,三少爺侮辱兄嫂之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這不啻是在打皇上臉面,萬一皇上怪罪下來,三少爺擔得起這罪名嗎?」

本已打算好羞辱她一番的墨瑞,瞬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瞠大雙眼狠瞪著她,一會兒後才粗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少拿皇上來壓我!」

「三少爺的意思莫非是在質疑我與世子的婚事不是皇上下旨賜婚,全是我在胡說八道?」

「我可沒這麽說。」

「可我親耳聽見三少爺方才指責我胡說八道,你身後那幾個隨從應當也聽見了吧?」

墨瑞登時惱羞成怒,低吼道:「好呀,你這醜婦倒是挺牙尖嘴利的。」

容知夏掃他一眼,淡淡啟口問,「菊兒,三少爺方才看見我這個兄嫂時是怎麽說的?」

菊兒機伶的答道:「三少爺方才批評世子妃長得這副鬼樣子還敢在大白天跑出來嚇人,也不怕讓人嚇破膽。」

「你這賤丫頭,這兒哪裏有你說話的分!」墨瑞怒斥一聲,揚手煽了她一巴掌。

菊兒被打得踉蹌了下,險些摔倒。

容知夏瞬間沈下臉,冷聲道:「在我面前打我的侍婢,三少爺眼裏還有我這個嫂嫂嗎?你侮辱我也就罷了,還敢在我面前動粗?菊兒、曉竹,咱們走,到王爺跟前去求他老人家評評理,看這奉王府是否有做小叔子的欺辱兄嫂的道理!」她說著舉步便要離開。

聞言,墨瑞嚇得趕緊攔下她,怕事情鬧到父王那裏去,會被父王責罰,他趕緊堆起討好的笑容。

「欸,嫂子,方才是我一時沖動,我向你道歉,你別將我方才說的那些糊塗話放在心上,我那是腦袋發昏了才這麽胡言亂語。」

容知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讓三少爺對著我這張醜陋的臉,真是委屈了,沒嚇破三少爺的膽吧?」

「你瞧我這張嘴就愛亂胡說八道,你別擱進心裏。嫂子縱使臉上有傷,也掩不去這花容月貌的風姿,你就大人大量,別同我計較了。」

已將他逼得低聲下氣的道歉,她覺得夠了,見好就收。「這次我就念在三少爺是初犯,又無知不懂禮數,姑且原諒你,盼三少爺記住,我與世子的婚事乃是皇上所賜,你若再羞辱我,無異是在羞辱賜下這樁婚事的皇上,屆時要是傳到皇上耳裏,當心會被治個大不敬的罪名。」她警告完,便帶著兩名侍婢甩袖離去。

留下瞼色陰晴不定的墨瑞,惡狠狠的瞪著她的背影啐了聲,「呸。」

一個墨瀾壓在他頭上也就罷了,連個醜女也敢如此壓他,他遷怒的踹了一名隨從一腳。

他不會讓這醜女人得意太久,這個仇他定會報回來。

在得知墨瑞灰頭土臉的被容知夏罵回來,玉荷過來看他。

「沒想到她竟如此張狂跋扈,連三少爺都沒放在眼裏,難道今後這奉王府裏,就只能任由她這麽橫行霸道欺辱咱們嗎?」仿佛說到傷心處,她嚶嚶啜泣起來。

被她這麽一挑唆,墨瑞的臉色頓時變得陰獰。「你放心,我不會放過她,她娼狂不了幾天。」

嬌弱的抹抹淚,玉荷的道:「可她是世子妃呀,咱們又能拿她怎麽樣呢?

萬一得罪她,那可不好,三少爺還是別去招惹她了。」她假意勸道,實則暗中在煽動他。

「世子妃算什麽,你等著看吧,我早晚收拾她。」墨瑞的臉上閃過一抹狠戾。見達成目的,玉荷施施然離開。

卻不知這一切全都落入暗中監視她的人眼中和耳中,稍晚,便將此事如實稟報墨瀾。

聽完屬下的稟報後,墨瀾命對方退下,一邊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一邊思忖著,他原本沒打算這麽早對墨瑞出手,但他若真想對容知夏不利,那麽就留不得他了,且這次也教他看清了玉荷的手段,她倒是極盡所能的在挑撥離間。

思索半晌後,墨瀾回到容知夏的寢屋。

她正將剛從後園裏摘來的桃花插進花瓶裏,膘見他進來,她也沒多加理會,繼續手邊的動作。

他來到她身側,幫忙遞桃枝給她,一邊說道:「墨瑞是個睚皆必報的人,你今早讓他吃了個大虧,日後出入要小心些。」

「我不讓他吃虧,吃虧的就是我了。」容知夏淡淡說道,對他會得知此事她並不意外,反正王府從來不缺碎嘴的下人。

「他是聽了玉荷的煽動才會去找你的麻煩,王妃很寵他,若是知曉她兒子受了氣,必然會暗中對你下拌子,還是多加提防點好。」墨瀾又再一次提醒道。

得知她是怎麽駁得墨瑞服軟道歉的經過,他心中暗暗激賞,如此勇敢又無畏的她,讓他越發欣賞。從娶了她之後,他便發現她怡然無懼的面對旁人異樣的目光,那種從容自若的神采,掩去了她臉上的傷疤,流露出了獨屬於她的美麗,而這份從內心煥發出來的美麗,令他越來越情不自禁的想親近她。

「嗯。」她漫應了聲,將插好的桃花擺到一旁的幾案上。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她回避的退開一步,拉離兩人的距離。

墨瀾眸裏閃過一絲黯然,但俊美的臉上仍掛著抹溫朗的笑意,說道:「我會暗中派人在你身邊保護你,你不用太擔心。」

「……多謝。」容知夏原想拒絕,但遲疑了下,考慮到那殺害她的兇手還未找到,為了自身安全的考量,遂接受了他的好意。

「這是為夫該做的,你無需這般客氣。聽說後園的桃花開了,不如我們一塊過去瞧瞧。」他熱絡的提議道。

她則是語氣平淡地回道:「我今早去看過了,這些桃枝便是從那裏摘來的。」

聞言,墨瀾不禁面露失望,片刻後,才幽幽地開口道:「你可是嫌棄為夫太蠢笨?」

容知夏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他為何會這麽說。

他自嘲道:「為夫竟蠢得輕信了玉荷的話。」他瞟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渴求。

她一楞,他這是想要她安慰他嗎?倘若她沒有經過前生那被人百般羞辱的遭遇,或許她能說出一百句安慰他的話來,但此時此刻,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誤信了玉荷,但受害的卻是她,前生那些遭遇仍歷歷在目,令她難以忘懷,說她心胸狹隘也好、說她器量狹小也罷,對前生之事她就是無法釋懷,更無法原諒。

突地想起一事,容知夏看向他問,「你口口聲聲說玉姨娘欺騙了你,那麽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玉荷如今還安然無恙的待在奉王府裏,甚至還有閑心跑去挑唆墨瑞,是他舍不

下這兩年來對她的情分,因此即使惱恨她對他的欺瞞,卻還是這般縱容她嗎?想及此,她心頭頓時一冷,眼神也隨之冷了下來。

墨瀾被她一問,沈默須臾,才答道:「我留著她尚有用處,但我保證事情一了,必會將她交由你處置。」

「交給我處置倒是不必了,玉姨娘畢竟是你的愛妾,你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她神色漠然道。

墨瀾眼神覆雜地覷向她,有些事他還無法對她明言,等他查明一切的真相後,他會把全部的事情告訴她,屆時他希望能化解她的心結,從此釋懷。

「母妃,從來沒人敢這麽削我的面子,這個臉面您可要替兒子討回來,教那可惡的醜婦悔不當初。」王妃寢院前的小園子裏,墨瑞滿臉憤然的咒罵。

陳氏慈愛的拍拍兒子的手。「母妃曉得,這不就要替你討回來嗎?你先進屋裏去等著,看母妃怎麽幫你討回這顏面。」原本她還沒打算要動容知夏,但她竟不長眼先招惹她的心尖兒,她的寶貝兒子豈是能讓人欺負的,按捺了幾日,這口氣她今

日就要替兒子討回來。

「那兒子進屋去等著看好戲。」墨瑞帶著得意的笑走進屋裏。哼,敢在本少爺面前猖狂,不整死你,本少爺就不是奉王府三少爺。

此刻小園子裏,數名婢女進進出出,忙著布置待會賞花用的席坐以及香茗、果品。

陳氏看了眼天色,詢問一旁服侍她多年的陳嬤嬤,「這時辰都要到了,世子妃怎麽還沒來?」

「奴婢這就派個人去催催。」陳嬤嬤是陳氏的心腹,服侍了她二十幾年,知道今兒個王妃要對付世子妃,因此不敢有所怠慢,誤了王妃的事。

她話剛說完,容知夏便領著兩名貼身侍婢姍姍而來,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在半途上遇見的玉荷。

兩人一到,先向陳氏行禮,「見過母妃。」

陳氏臉上露出笑容,招呼她們,「都坐吧,我見今兒個這園子裏的花開得特別美,這才找你們來陪我一塊賞花,你們也別拘束,隨意就好,咱們婆媳之間好好話個家常。」

「是,多謝母妃。」容知夏與玉荷,分別在她下首的兩側入座。

「知夏,你嫁進王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可還有不習慣之處?」陳氏親切的問道。

容知夏迎視她的眼神,也噙著抹淺笑回道:「沒有,一切都很好,多謝母妃關心。」

那日得罪了墨瑞,她原以為陳氏定會將她叫過去責罵,不想幾日下來,一直風平浪靜,就連這幾日去向陳氏請安時,她提都沒提過那件事,仿佛不曾發生過。

但她不相信墨瑞沒將那日之事告訴陳氏,更不相信陳氏會這麽輕易饒過她。今日突然邀她來賞花,恐怕是宴無好宴。

「那就好,往後你若有什麽事,盡可來告訴我。這陣子我怕你在王府裏會受閑氣,特別交代了那些下人,吩咐他們不準在你跟前閑言碎語,要是讓我發現,定不輕饒。」陳氏話說得好聽,卻硬是又把她的傷疤拿出來揭了一次。

「可不是,世子妃,王妃對世子妃可是真心疼愛呢,唯恐世子妃在咱們府裏頭過得不舒坦。」玉荷也附和道。

聽她們倆一搭一唱,容知夏暗自冷笑的虛應道:「知夏多謝母妃的疼愛,也多謝玉姨娘的維護。」

陳氏笑吟吟道:「欸,都是一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倒顯得生分了,來,咱們賞賞花。」她起身走到一叢開得艷麗的牡丹花前,招呼兩人一塊過去。

「這花開得極艷,知夏,你們也過來瞧瞧。」

兩人起身走過去,侍婢也分別隨侍在身後。

「這牡丹開得可真美,定是長在王妃的園子裏,承了王妃的恩澤,才能開得如此燦爛絢美。」玉荷嬌笑的奉承道。

「玉姨娘倒是人比花嬌,在這牡丹花前半分也不失色。」陳氏也捧了她一把,接著她睇向侍立在一旁的陳嬤嬤,吩咐道:「賞花怎可無茶,讓人把剛送來的春茶沏幾杯過來。」

「是。」陳嬤嬤立刻吩咐婢女沏茶送過來。

不久,三名婢女端著三杯茶送過來,陳嬤嬤接過其中一杯送到陳氏手上,另兩名婢女則將茶分別遞給容知夏和玉荷。

容知夏接過茶,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手裏的茶似乎並不太燙,不像剛沏好的。

「來,你們也嚐嚐這茶吧。」陳氏不著痕跡的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容知夏身前一步的距離。

容知夏剛舉起杯子,身後猛不防被人撞了下,令她手裏的茶盞脫手飛出,裏頭的茶湯頓時潑灑在陳氏的身上。

陳嬤嬤大驚失色的叫道:「啊,王妃,您有沒有燙傷?」

陳氏撫著左手,蹙起眉。「我的手燙著了。」

陳嬤嬤小心翼翼的捧起主子的手,怒目瞪向容知夏。「世子妃若對王妃有什麽不滿意之處,直說便是,為何要拿熱茶潑王妃?」

陳氏雖未出口斥責,也沈下臉,臉色難看的望著容知夏。

「我……」

容知夏張口剛想解釋方才的情形時,她身後的菊兒驚惶失措的上前,撲通一聲跪下,驚慌的顫聲道:「是奴婢不好,方才背後有人推了奴婢一把,讓奴婢一個沒站穩,撞向了世子妃,才令世子妃不小心將茶潑向王妃,求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她用力磕頭求饒。

「是誰撞到了這婢女?」王妃沈聲質問。

小園子裏所有的婢女全都噤聲不敢開口,就連一旁的曉竹,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她沒瞧見是否真有人推了菊兒,因此不敢出聲為菊兒說話。

玉荷則杵在一旁暗自欣賞著這出好戲。她先前雖不知王妃為何突然邀她們來賞花,但適才在瞧見容知夏被撞、手裏的熱茶潑向王妃時,便已看出這是王妃設好的局。

陳嬤嬤神色嚴厲的指責菊兒,「分明就是你這丫頭撞到世子妃,還想藉口是別人推了你來脫罪!」

「真的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沒有說謊。」菊兒拚命澄清。

「你還敢虛言狡辯,你不僅沖撞了世子妃,還讓熱茶燙傷了王妃,王妃是何等尊貴,你說你該當何罪?!」陳嬤嬤疾言厲色的斥責她,仿佛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

容知夏已看出這一切分明就是王妃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藉由菊兒的事,來教訓她。「母妃……」

怎料她才剛想啟口,便被陳氏冷著臉打斷,「來人,將這刁奴拉下去杖斃。」

兩名婢女立即上前,要架走菊兒,容知夏一個箭步,攔在菊兒跟前,不讓人動她。

「母妃,菊兒是我的侍婢,且茶盞是從我手中飛出去的,下人做錯事便是主子的錯,您若要罰就罰我吧。」她知道今日這事無法善了,只求能保住菊兒,免得她成為無辜的犧牲者。

菊兒滿眼感激的看著護在身前的主子,她知道主子是想保住她的命,也知道自己是遭人陷害,而這一切恐怕都是王妃所指使,王妃怕是想殺她這只雞,來警告主子,此刻她的生死只在王妃一念之間。

「知夏,我知你心腸好,但這惡奴委實頑劣不堪,不能輕縱,若是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只會害了你。」陳氏擺出一副完全是為她好的模樣說道。

容知夏依舊神色堅定的護在菊兒身前。「是知夏沒教好下人,才令母妃被燙傷,知夏願代她領受責罰。」

先前她便察覺茶盞並不熱,裏頭的茶湯怕是一點都不燙,就算潑在身上也絕不會燙傷人,但這事被王妃拿來緊咬著不放,茶湯又一點都不剩,眼下她毫無辦法,只希望用自己受點皮肉傷,來換取菊兒一命,她相信王妃還不至於膽大妄為到真殺了她這個世子妃。

「不是我非要殺這刁奴不可,你要知道這偌大的王府哪能沒規沒矩,犯了錯的下人要是都不懲治,豈不都要翻了天嗎?」陳氏仍是端著和善的語氣對容知夏這麽說,仿佛她命人杖斃菊兒全是不得已。

此刻在屋裏透過窗子看著小園子裏情形的墨瑞,臉上露出興奮快意的笑。醜八怪,看你還能怎麽橫?

容知夏放低姿態繼續求情,「菊兒不是有意,她罪不至死,杖斃這處罰太重了,請母妃念在她打小服侍我,沒功勞也有苦勞,請您大人大量,網開一面從輕發落,回去後我定好好管教她,不讓她再犯就是。」

「算了,今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她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她是用哪只手撞了你,就剁了她那只手,以示薄懲吧。」陳氏擺擺手,寬宏大量的道。

剁手這還叫薄懲?容知夏強忍著恚怒,伸出左手,直視著她的眼說道:「先前是我這手沒端好茶盞,才會讓茶汁潑向您,既然您執意要罰,不如就請您剁了我這手吧。」

聞言,陳氏勃然大怒。「我為你已輕饒了這刁奴,你竟還不知好歹,你真當我不敢罰你嗎?」

容知夏毫無畏懼的迎向她的嗔怒。「知夏沒這麽想。」她要是不敢,就不會設下這局,來設計她和菊兒了。

「好,好,這是你自個兒討罰的,可怨不了我,來人……」陳氏張口要叫人,她是不至於真砍了她的手,只想趁此重打她一頓,要讓她牢牢記住,奉王府是誰在當家作主。

就在這時,有人出聲喊道:「慢著——」

「瀾兒,你怎麽會來這兒?」看見墨瀾,陳氏很意外,她先前得知他不在府裏,才會布下這局想收拾容知夏。

他俊美的臉上噙著抹笑,答道:「孩兒方才回來時,聽聞母妃邀世子妃和玉姨娘過來賞花飲茶,我一時興起,便也想來討杯茶喝。」

他瞟了眼神色緊繃的容知夏和跪在地上的菊兒,問道:「這是怎麽了,惹得母妃生這麽大氣?」

陳氏使了個眼神,示意陳嬤嬤來說。

陳嬤嬤會意的馬上說道:「世子,事情是這樣的。王妃見今兒花開得甚好,好意邀請世子妃前來賞花飮茶,哪裏曉得那頑劣的刁奴,竟沖撞世子妃,令世子妃手裏那杯剛沏好的熱茶潑向了王妃,燙傷了王妃的手,王妃想懲治這刁奴,怎知世子妃竟護著這惡奴,寧願代她受罰。」

墨瀾聽完後,看向容知夏。「是這樣嗎?」

容知夏僅道:「母妃要砍了菊兒的手,她服侍我這麽多年,我不忍心讓她受這罪。」

他回頭吩咐身後的隨從,「把你的佩刀給我。」

隨從沒有多問一句,遵命的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他。

陳氏神色驚疑不定的問,「瀾兒,你拿刀做什麽?」

他勾唇笑道:「母妃勿驚,既然世子妃的丫頭莾撞,害得您燙傷了手,我自會給您一個交代。」說完,他抽出刀,朝自個兒的手背劃去一刀,登時血流如註。

這一驟變,驚得那些下人一時間都傻住了,就連陳氏都楞了楞,當下反應不過來。

在一旁目睹著這一切的玉荷,神色陰晴不定,她沒有想到墨瀾竟會不惜割傷自己來為容知夏解圍,心頭霎時湧起一股又妒又恨的情緒。

容知夏心裏的驚訝不比玉荷少,看見他手上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頓時心口一緊,她沒有想到他竟會為她這麽做。

她神色覆雜的看他一眼,拿出手絹走過去,默默的替他包紮。

墨瀾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擡眸望向陳氏,俊美的臉上笑吟吟的,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母妃燙傷了手,我用這些血來替這丫頭受罰,母妃可滿意?」

他一雙利眸透出的森寒之色,看得陳氏心下一顫,須臾,她收斂心神,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次看在你的分上,就暫且饒過這刁奴,你快下去敷藥吧。世子身子貴重,以後別再這麽魯莾自傷。」

「多謝母妃。知夏,咱們走吧。」墨瀾躬身朝陳氏行了個禮,便牽起容知夏的手離去。

曉竹也趕緊扶起菊兒,跟在兩人後頭。

回到寢屋,容知夏為他手背上的傷仔細上好藥、重新包紮後,凝視著他道:「方才多謝你。」她知道他若沒有及時趕到,使出苦肉計自傷,今日她怕是不好脫身了。

「你我夫妻,何須言謝。」墨瀾握住她的手,淺褐色的狹長雙眸蕩過一抹柔色。這次的苦肉計不只是做給陳氏看,也為了要給她看,他想藉此向她證明,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望著他包紮妥當的手,她忍住沒再縮回手,此刻她心裏酸的甜的苦的澀的百般滋味全都混雜糾葛在一塊,讓她心緒紊亂,不知該怎麽面對他。

他也沒再逼她,她肯這般柔順地讓他握著手已是進步,不能一次強求太多。他扶她在他身側坐下,沈吟了會兒啟口道:「你把先前在王妃那裏的經過詳細告訴我。」

談起這事,容知夏定了定心神,娓娓道來,最後她說道:「菊兒說是有人在背後推了她,她才撞向我,況且我當時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發覺並不熱,明顯不是剛沏好的,我想今天這一切,全是王妃刻意布下的局,想藉此對付我。」

「看來是如此,她這是想替墨瑞來懲治你。今天的事沒成,她定不會就此罷休,今後咱們要更加當心。」墨瀾叮囑道。

「嗯。對了,你怎麽會突然過來?」她好奇的問。

他忽然出現殺了陳氏一個措手不及,坦白說那時看見他,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氣,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之後再見他竟不惜割傷自己的手來幫她脫身,她不是不感動,只是這樣的感動比起前生她所受的委屈實在太微不足道,她不可能因此便盡釋前嫌。

「今日有下人來稟告我,說王妃忽然邀你賞花,我覺得有些不尋常,這才趕了回來。」他在她周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手下保護她,只要她周圍有什麽風吹草動,他便會在第一時間接獲消息,所以今日他也顧不得正在處理公事,隨即趕了回來。

對他能趕回來幫她,容知夏冰冷的心稍稍融化了些,同時也明白,那日她對墨瑞說的那些話,算是把他和他母妃都徹底給得罪了,以後的日子只怕再無法平靜。

思索了下,她說道:「我想帶菊兒和曉竹回容府小住一段時間。」她怕陳氏會再找事由拿她們兩人來出氣,若再發生像今天這種事,她不確定是否還能保住她們。

聞言,墨瀾立刻阻止,「你才剛嫁進奉王府不久便回娘家,傳出去,對你和容府的名聲都不好,你放心,我會讓他們母子倆無暇再來為難你。」他怕她這一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私心想將她留在奉王府。

容知夏也知他說的不無道理,沒想多久便打消了回娘家的打算,若是能不回去還是別回去,她也不希望讓父親和兄長為她擔憂。

前生即使她受到再多的委屈,也都不曾回去訴過苦,而此刻的她已不是那個窩囊的容知夏,若是陳氏母子敢再對她動手,即使拚著撕破臉面,她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以前她不懂得善用皇上親賜世子妃的身分,默默忍受諸多羞辱,現下她不會再讓人欺到她頭上。

再陪她說了幾句話後,墨瀾表示有事情要處理先行離開,然他卻不是走往書房,而是來到父親所住的院落。

為了她的安全,他決定要加快腳步,盡早拔除陳氏的權力,他不容許再有人意圖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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