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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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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裏間後,阿慈帶上了門,將思妤拉到床邊上坐下,又去浴房給她打了一盆熱水來,將一條帕子浸透擰幹了,才坐回床邊。

她與她挨著坐,遞了帕子給思妤,見她默默接過擦了擦眼睛,方才一面順著她的背,嘆道:“今日是我不好,原不該讓那齷齪東西進後院的,當時想他不過留在外間,我就在裏頭,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可我怎知我那後娘,自幼驕縱他,竟把他慣到如今這樣無法無天的田地。你若心中還有氣,便朝我發罷。”

思妤聽見她的一番話,這才擡起頭來,頂著一雙通紅的眼哽咽道:“嫂嫂說些什麽胡話,這怎是你的錯,若你都有錯了,我便也有錯的,當時才一進屋瞧見有外男在,我就不當逗留才對,也不該接他寒暄的話……”

“你這算得是什麽錯,分明是他心術不正,難道還要你往後見了男子都三緘其口不成?”阿慈一時又嘆道,“也罷,是我先頭的話說得不對了,你我又有什麽錯處。我只願今日下令打了他二十個板子,能教他也長點記性,往後莫再行這種荒唐的事情。”

思妤聽後默默點頭,又道:“是,今日嫂嫂護我,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只恨自己沒能更爭氣些,竟在那樣的人面前哭出來。往後我亦要同嫂嫂一般,拿起那茶杯子就呼到他的臉上去。”

阿慈聽見,突然倒“噗哧”一下笑了出來。

“你可莫要擡舉我了,我若不是氣極了,哪裏又曾幹過這樣的事。”她見思妤一時破涕為笑,跟著也一並笑了一會兒,才又漸漸平靜下來。

她擡手,輕輕挽起思妤鬢邊的一縷發絲,替她別去耳後,道:“好思妤,不哭了,你父母不在,我也是孤苦伶仃的,如今王爺又走了,原本便說好了你我兩人相依為命,我做嫂嫂的,定不會讓你在這種事情上受了委屈。”

思妤沒有開口,只輕輕應一聲,點了點頭。

“不過今日那個畜生這樣一鬧,倒也教我意識到一件事情。”阿慈說著,又拉起思妤的手,“我原本是將你當小姑娘來看待的,過去又忙於王府中的事情,也沒能多上心,可終歸女兒家的婚事,還是要及早打算。我且問你,你可有中意的人?”

思妤一聽這話,忽然便低了頭紅了臉:“嫂嫂你說這個做什麽呢。”

“自然是想及早替你安排安排,此前我雖也與你提過一兩回,但私心裏總還以為是久遠以後的事情,也是今日這麽一鬧,才教我恍然察覺,還是該早些將你的親事說一說的好。”

她笑著,又問:“如何?你心中可有屬意之人,莫要不好意思,若有心上人了只管與我說,我來替你作主。”

思妤一時間反倒愈發害臊了。

她也不哭了,光拿那已然涼掉的帕子捂著臉,拼命搖頭。

阿慈打趣道:“你這是沒有呢,還是不想說呢?你若不與我開口,便只有等那意中人親自上門提親了,可萬一他若是個榆木腦袋,你豈不是要在閨中熬出白頭發來。”

屋子裏一時只剩下阿慈輕輕的笑聲,思妤抿緊了嘴,漲紅了臉。而她還未再答話,倒先聽見外頭有嬤嬤來請阿慈的聲音。

“什麽事?”阿慈問。

只聽那嬤嬤隔著門道:“回娘娘,是夫人與黎小爺走了。”

“哦,”阿慈應一聲,又問,“可有留下什麽話?”

嬤嬤答道:“沒有,黎小爺就是喊疼,夫人則一直哭罵,外頭管事的給他們找了輛馬車,送上車便喊車夫拉回去了。”

阿慈聽了皺眉,想也知曉王氏一路哭罵的是罵些什麽,她光是想也覺著心煩,幹脆就隨她去了,只硬生生地答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說完剛要轉回頭去,卻聽見那嬤嬤又道:“娘娘,還有一件事情。門房說是四王爺來了,可要請進府?”

話音落,阿慈原本煩躁的眼睛一時倒又亮了亮。

倒是說曹操曹操到,高羨來了,楊霖侍衛必然也是跟著的。

阿慈忽就看了思妤一眼,又朝外頭喊:“你去回他,且請四王爺到廳上坐罷,我隨後便到。”

“是。”

那嬤嬤應過一聲就出去了,阿慈才又轉過頭來,拍拍思妤的手:“來,我帶你再去梳洗一下,你隨我一道去罷。”

思妤雖然這一日受了驚,又教阿慈好一通打趣,心中起起落落的,原本沒什麽心思再出去見人了。但阿慈拉著她的手,倒又有些不容分說的模樣,她也只有強打起一絲精神,嘆一聲:“那嫂嫂去了外頭,可不許再說方才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話裏盡是嗔怪,阿慈遂笑道:“好——這是你與我的私房話,哪有教外頭那些人給聽去的道理。”

思妤這才又撅著嘴,別了她一眼:“說話算話,賴皮是小狗。”

“是,賴皮是小狗。”

阿慈與她說笑著,方又拉了她起身,重去打水讓她洗漱一番,收拾好後才往前院去了。

……

正廳上,高羨已然坐了好一會兒,見到阿慈與思妤進來,忙站起身來。

阿慈自打從大昭寺回來後,也有幾日不曾見他,一面也是想起在大昭寺的那一晚,於後山上遇見覺悔的事情,心中驚魂未定,於是這會子再見到他,當著廳上下人們的面,仍是小心又客氣地福一福身子:“見過四爺。不知四爺今日來,可是有何要事?”

高羨誠然覺出了她心中在想什麽,也配合著演戲,道:“嫂嫂快起。也不是要事,就是前日大昭寺的師父送了幾卷佛經到我睿王府,我想嫂嫂有時給王兄念經,還是用得上的,便給帶了幾卷過來。”

他說著,又拍了拍身旁方幾上放的一只藍布包袱。

阿慈方才註意到他身旁的那只包袱四四方方,確是經卷模樣。

她福身謝了,又說了幾句感念師父恩德的話,然而起身一擡眼,卻不想無意又瞥見高羨身後的楊霖,目光似乎有些不對。

她順著楊霖的目光側身望去,方註意到他是在看思妤。

身後的思妤低著頭,兩手攥著衣角絞著。雖然來前才洗了臉又略撲了些粉,但她此前畢竟是哭了許久,淡粉也難掩她眼眶的通紅,阿慈見狀不由一頓。

當此時,耳朵裏恰好聽見高羨問起:“方才我進府來,怎的一片亂糟糟的?”

阿慈本要答他是弟弟犯了一些錯事的,瞧見楊霖的模樣,忽又改了口了。

她道:“四爺既然親自將佛經送了來,送佛送到西,便隨我一道將佛經奉去佛堂裏供著吧,也當是給王爺上炷香,念會兒經。”

高羨一怔,但瞧她一本正經的神色,自然應好。

只是他剛要回身喊楊霖,卻見阿慈又正色道:“四爺入佛堂禮佛,難道還要人伺候不成?”

話裏分明是指讓他留下楊霖的。

高羨覺出她的言下之意,便讓楊霖在廳上等候。回頭只見阿慈又遣了廳中下人全去別處做事,自己則扭頭與思妤道:“你且在這裏坐一會兒罷,我與四爺去片刻便回來。”

思妤似乎有些別扭,但也未吭聲點了下頭,算是默認了。

高羨便與阿慈一並出正廳,唯留下思妤與楊霖兩人在廳上。

他雖然不清楚阿慈是何用意,但既然是她說的,他也就無條件地照辦。

外頭飄起了小雪,他給阿慈打著傘,阿慈捧著佛經,兩人便並肩往佛堂走。

轉眼供完了佛經,阿慈卻不走,她與高羨又道:“既然來了,就給王爺多念兩句佛吧。”

此刻佛堂裏無旁人,唯有外頭站著兩個守門的家仆,高羨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壓低了聲音黯黯道:“旁人不知曉也就罷了,你既已知曉我是誰,何苦還念經呢。”

阿慈卻只顧自點了香,一面也輕聲道:“我給你念經,不為超度,只為祈福,祈願你一世安好罷了。”

她說完話,已然上了香,又跪到蒲團上,雙手合十,低下頭閉上眼,念起經來。

高羨望向她的目光,一時間溫柔至極。

她跪在那裏的背影單薄,卻又好似藏了無盡的堅韌與勇氣。

他亦跟著跪到一旁,與她一道念經。

待他二人從佛堂裏再出來時,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兩人回到偏廳,見楊霖與思妤果然還在廳上,但不知為何,瞧楊霖的臉色卻像是鐵青。

高羨又與阿慈囑咐了幾句便喚他走了,楊霖走時,不想竟特意向阿慈深深地拜了一拜。

高羨看在眼裏,聯想到這一日阿慈去佛堂前的話中有話,知道定是她有意為之的了。而她既然沒有刻意與他提,他也識趣沒有多問,只又喊了楊霖一聲,便帶著他出門去了。

阿慈站在門邊上,望著高羨與楊霖遠去的背影,輕不見聲地笑了笑。

回頭見到思妤眼還紅著,可面色顯然是緩了許多了,她也不點破,只道:“好了,你我也回罷,這前院的房子多空曠,怪冷的。”

思妤望了她片刻,方一頷首:“好。我扶嫂嫂回去。”

這一日小雪飄飄的,一直未曾下大,不見漫天飛雪蒙住王府中的屋瓦,反倒在零落細小的落雪間,現出雪下端王府裏,松竹雪梅茂綠殷紅的景致來。

阿慈在暖閣裏坐了半日,看了半日的書,又聽見一件頗有趣的事情,覺得這一日過得也還算不賴。

那件趣事聽聞是送繼母回家的車夫那裏傳出來的。

因黎念昌才挨了板子,繼母又嫌馬車顛簸,便走得極慢,明明兩刻鐘的路,硬是走了大半個時辰,下車時又各樣大呼小叫地嚷了好一陣子。可不想黎念昌才一下車,竟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蒙面歹人來,什麽也不說,逮住黎念昌便是一頓揍。

幾個人禮貌地要拉他一拉,卻怎麽也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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