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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百裏留營 匯合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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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百裏留營 匯合駐軍

大遼境內,耶律泉急急趕回,蕭太後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母後。“耶律泉看著她黑青色的面頰,心中湧出不祥的預感。

蕭太後微微擡手,一旁侍婢躬身退下,只留了耶律泉在此。他抓著蕭太後的手緊緊不放,眼中擔憂盡顯,身子向前傾斜,希望能看蕭太後清楚些。

“若是母後不在了,你要好好幫你大哥。“蕭太後聲色微顫,神思游離,她努力盯著眼前的人,想要看透他的內心,想要看到他的內心。

“母後。”耶律泉並未應下,微蹙眉梢,眼睛滑到蕭太後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突起,伴著偶爾的顫抖,仍然緊緊抓著自己。他輕聲一笑,再看向蕭太後的眼睛,半晌才道:“孩兒知道了,一定好好幫大哥守住大遼,不會同他爭搶。“

蕭太後輕輕推了推他,指著屋內木臺上的無字碑牌,眼中神色堅定。耶律泉慢慢轉身過去,手上拳頭緊握,立在碑牌前久久不願跪下。

“泉兒。”蕭太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是用足了最後一絲力氣,聽入耶律泉的耳中時,格外沈重。

耶律泉緩緩跪於碑牌前,冷笑一聲,沈著臉叩拜道:“我耶律泉向大遼先祖立誓,日後定對大哥精貫白日、肝膽披瀝。若違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誅。”

蕭太後嘴角挑起一抹笑,輕聲道:“你下去吧。”

“是。”耶律泉不再看她,跪下時早就明白了一切。他走出屋子,看到立身門外的毒師蔔,心中更加透徹,淡淡道:“快將解藥給母後送去吧,演了這麽久的戲,別真傷了身子。”

毒師蔔面上一怔,躬身不語。

耶律泉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這件事,我不會追究,你好自為之。”

毒師蔔慌忙跪下,依然不語。

耶律泉方要離開,毒師蔔突然道:“泉王子,‘松骨’還有一顆解藥。”

日光透過樹影射入地面,一只小蟲跳入亮光中,隨著樹葉的擺動時不時變換位置,很是悠閑。耶律泉盯著它,面無表情。毒師蔔頓了半刻,低聲回道:“這顆解藥不但能解楊勳身上的‘松骨’,也能解耶律王身上的。”還未等他全部道完,耶律泉冷聲一句,“毀了。”

毒師蔔跪地許久方慢慢起身。此時,日影中的小蟲已經不知飛往了何處。

楊家軍營,秦雪閉目榻上,全身的燥熱讓她像是躺在烤爐內,微喘氣息,昏睡不醒。一旁,楊勳將冰冷的帕子輕輕點在她的脖頸,盯著平緩的脖子,手上一頓,再看那副柔弱消瘦的身子,搖頭輕笑一聲,帕子繼續點在她紅腫的臉上。

軍醫營帳內,百裏鈺將治療瘟疫的方子遞給陸軍醫,吩咐道:“熬藥的時間掌握好了,一切可解。”

陸軍醫感激地接過,躬身讚嘆道:“早就聽說百裏先生醫術了得,今日一見,真是刮目相看。我等研究許久都未解決的病癥,百裏先生不到一晚便將藥方配出,實在讓人佩服。”身後幾個軍醫也附和地點點頭。

百裏鈺全不在意,“世間除了大遼毒師蔔所制之毒,我不能全解,其他人的手段,根本不能入眼。軍中的瘟疫,是被人動了手腳,看似是時疫之癥,實則是中了暗毒。你們只想著控制疫病蔓延,找尋治療疫病的法子,可知,這樣做,正中他們下懷。疫病有疫病的解法,毒便有解毒的方法,用其一,解另外一個,自然不管用。即使用時再久,也無法解毒的。”

陸軍醫恍然大悟,再次拜謝道:“多謝先生提點。”

百裏鈺凈了手,緩緩起身。此時,楊泰走入帳內,眾人躬身一拜,“參見將軍。”

楊泰示意大夥兒起身,看向百裏鈺道:“先生之恩,楊家沒齒難忘。不知先生要去何處,我派人送先生過去。”

見百裏鈺拿起醫箱,楊泰看了看身後副將,他會意向前,“我送先生吧。”

百裏鈺突然擡手,搖頭道:“我並未打算走,若是軍中還有寬敞地,我倒是願意留下來助大宋一臂之力。”

楊泰大喜,又有些驚訝,向前一步道:“先生準備留在軍中?”

百裏鈺點點頭,“昨日那個小兄弟很有毅力,在下佩服,決定幫他好好調理調理身子,暫時不走了。”

楊泰為人耿直,自然沒有聽出百裏鈺話語中含有的其它意思,高興地吩咐道:“去為百裏先生準備住處。”

百裏鈺辭了眾人,向著秦雪所在的帳內走去。輕挑帳簾,看到一襲白衣正在為她消腫,手中白怕輕輕點在她的脖子和面頰,力道輕柔,生怕弄疼她。百裏鈺慢慢轉身離開,見秦雪還活著,心頭暗喜。他終於找到了能熬得住五針之人,待她身子好些了,可尋機會在她身上試第六針,想她也能熬過。

迎面撞上疾疾趕來的楊順,“百裏先生。”他攔下百裏鈺,眼中顯出焦急,“先生可能解了‘松骨’之毒?”

百裏鈺面上一驚,看向他,“可有何人得了此毒?這可是大遼奇毒,已經消失許久了。”

楊順看了看四周並無人影,湊近百裏鈺輕聲道:“我三哥自小就中了‘松骨’,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百裏鈺想到了楊勳的清瘦,再看面前身形健碩的楊順,明白過來,“怪不得人人都道,楊家出了個病秧子,原來如此。”他側身斜跨一步,垂目思忖半晌,盯著飄動的楊家旗,緩緩道:“在下可以試試,卻不一定能解。”

“先生肯破了規矩,幫忙就行。”楊順感激地躬身一拜。

百裏鈺擡手扶起,“將軍不必客氣,要謝也應該謝那個小兄弟,是他讓我決定破了自己的規矩。”

楊順輕挑眉梢,眼中存了抹看不懂的神色。目光投向那頂營帳,心中更是湧出一股莫名。回想起昨日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百裏鈺已行到第四針,見秦雪仍有知覺,輕聲問她:“小兄弟感覺如何?要不要我停下?”

秦雪努力搖頭,實在發不出聲音,良久,微微睜眼,倒讓百裏鈺驚了半晌,讚嘆道:“小兄弟毅力果然超凡,如此痛苦,還能睜眼。”

秦雪微微側目,看了看飄動的帳簾,百裏鈺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人進來的。”

秦雪放心地閉上眼睛,還未平覆多久,眼睛猛地睜開,半個身子都坐了起來,她已經看不清前方之物,心臟像是被人從身體揪出,疼痛也察覺不到,只是空蕩蕩的,沒了響動。一口血猛然噴出,夾雜著些許暗黑,她整個人慢慢倒下,失去了知覺。

她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那是在大遼的邊境,她牽著弟弟手,望向馬背上的父親,耶律泉護在兩人身邊,將他們交給了秦寒,抱了她許久,不舍地轉身離開。父親的手與他們緊緊相握,看著身影越來越模糊的耶律泉,將他們一瞬抱入懷中。那股傳遍全身的溫暖輕撫著她的內心,仿佛泡在溫泉水中,四周靜得美好。

她慢慢睜開眼睛,一團模糊從視線中開始消散,繼而是一只手落在臉頰上,又滑向脖間。那手中是一條冰涼的白帕,隔著濕潤傳入心中。

“你醒了。”楊勳的聲音蕩漾帳內。秦雪尋著聲音看去,那張會給人溫暖的臉,那雙會給人心安的眸子,正在直直盯著自己。她全身疼得厲害,感覺要死了一般,卻如何都無法死去,原來,‘生不如死’這樣可怕,這樣折磨人。

似是想到什麽,秦雪猛地一驚,想要坐起,卻沒有力氣。楊勳的聲音再次響起,“百裏鈺將你包得嚴實,我也只能為你擦擦臉上的汗,其他地方,等你能動了再處理。你是男兒,受了這些痛,就當歷練,日後上了戰場,刀子劃在體內,可跟這個差不多。再等兩日,若是覺得身子好些了,就出去走走。”

秦雪聽他這樣說,稍稍松了口氣,想他應是沒察覺出不對,眼睛向身子看了看,百裏鈺還算聰明,將她確實包裹嚴實了。

帳簾被一瞬掀起,楊勳未看來人,突然將白帕搭在秦雪的脖子上,繼續道:“百裏鈺說,你身子不能太熱,帕子放脖子裏會好些。”

“三哥。”楊順走了過來,“他怎麽樣了?”

楊勳從秦雪一旁慢慢站起,可能守了她太久,自己身體又不好,腳下有些不穩。楊順想要攙扶,被他擡手攔下,“百裏鈺說,若是她睜了眼睛,就是全好了。”

“那就好,秦風這兄弟難得,可不能就這麽沒了。”說著,楊順已經走到秦雪面前,仔細看了看她有些腫脹的臉,想要掀起白帕看看她的脖子,楊勳突然倒在塌邊,一只手努力支撐著身子。

“三哥。”楊順慌忙將他扶起,“三哥怎麽了?”

“不妨事,坐太久,腳有些酸。”楊勳死死抓著楊順的手臂,不給他轉身的機會。

“三哥先去休息,我來照顧秦風。”

楊勳搖頭道:“你快些喊百裏鈺過來,他交代過,若是秦風醒了,要立刻過來給他檢查。”

楊順看了看重新閉上眼睛的秦風,走出營帳。

五日後,大軍拔營,穿過佳木,同邊境駐軍匯合。楊泰領眾軍先行一步,楊順率五百人同秦雪、楊勳緊隨其後。奈何大軍腳程過快,不一會兒便將他們甩下。百裏鈺吩咐,秦雪的身子不能太過顛簸,加之,楊勳服下他研制的解毒之藥,也不可長時間吹風,這才分為兩路而行。

秦雪與楊勳同坐一輛馬車,由楊順護著,朝駐軍的營地走去。秦雪看向遠處越來越熟悉的景色,心中滋味覆雜。天空中,一只幼鷹偶爾掠過,並未引起眾人註意。幼鷹飛過大軍中唯一一輛馬車時,鳴叫著盤旋一會兒,又展翅飛走。

“怎麽?秦風沒見過鷹?”楊勳觀察著偶爾擡頭看向天空的秦雪,起聲道。

“見過,以前父親養過一只,後來,被人射死了。”秦風重新坐好,不再去掀車簾子,眼睛掃到已經披了一件外衫的楊勳,臉上滑出一抹歉意,急急道:“我忘了軍師不能吹風。”

楊勳搖頭淺笑,“不妨事,是老四和陸軍醫大驚小怪罷了,我倒是覺得吹吹風反而神清氣爽。”他盯著偶爾被風掀起的車簾,眉梢微挑,“看看,你不刻意掀起它們,它們反而自己擺動,有些事情,總是防不勝防。”

“軍師說話高深,秦風不懂。”秦雪將頭偏向一側,也是盯回飛舞的車簾。

“秦風的家鄉在哪裏?”楊勳斜斜靠著軟墊,眼睛微微閉起,隨口一問。

“陰山。”秦雪早已想好答案。

楊勳睜開眼睛,“陰山?豈不是離熏骨莊很近,小兄弟又姓秦,不知同熏骨莊有何關系。”

“莊內侍衛長,秦明,是我父親。”

“原來如此。為父的名字我也聽過,是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楊勳淡淡點頭,重新閉眼。

遠處,一聲狼嚎傳來,緊接著是第二聲,秦雪猛地立起,牽扯身上一陣疼痛。她知曉將要發生何事,還未來得及喊出,已經聽到四周傳來的馬蹄聲,震得地面有些顫抖。

馬車驟然停止,外面靜得可怕。秦雪撲向楊勳,將他擋在身後,眼睛盯著偶爾飄起的車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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