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然伴著陳圓圓的這些日子，學會了很多她一直都看不明白的東西。情之一字，緣淺份薄，只有遇到互相珍惜的人才能成就一段美滿的情緣。而拋開其他不談，吳三桂完全算得上這個時代的好男人。

這日陳圓圓從書房中出來後，便興致沖沖地對著李怡然說道，“雪雅，你陪著我出去一趟，我想買點東西。”

李怡然點了點頭。便裝了些金瓜子陪著陳圓圓出了現在所謂的“皇宮”。

陳圓圓去藥房買了很多藥材，李怡然不由地有些奇怪，這些藥材很多都是相生相克的，也不知道陳圓圓買來做什麽。但是她現在的身份是婢女，是奴才，本就沒有權利過問主子的事情，所以李怡然也只是心裏猜測是不是陳圓圓又看到了什麽誤人子弟的藥房子，是不是在琢磨著給吳三桂調養身子。不得不說這些天跟著陳圓圓，李怡然對她也有了一些了解。

“圓圓。”李怡然看著有人突然出現，把陳圓圓擋在了身後。看著面前的老男人，心下不悅。

陳圓圓的名字在雲南這個地界，除了吳三桂外，是沒有人會這麽無禮直接稱呼他的名字。李怡然感受著身後陳圓圓握了握她的手，說道，“大爺，你認錯人了。”

大爺？冒襄對於陳圓圓這個侍女的話很是不滿，他雖然已經五十五歲，但是保養得當，完全可以說是玉樹臨風的公子哥。

李怡然就是故意的，她要是知道眼前的老年人還認為自己是公子哥，估計會一口血噴的老遠，忒不要臉了些。

“姐姐，你可還記得我。”董小宛從冒襄身後走出來捏著手裏的帕子擦著眼睛說道，“三十多年不見，姐姐可是忘了妹妹？”

李怡然這是真無奈了，這上了年紀還拿著帕子欲語還羞，淚眼朦朧的樣子很惡心，實在是顛覆了李怡然的審美觀。

“大媽，我家夫人可沒有妹妹。”對於陳圓圓，李怡然還是有幾分真心維護的，她從陳圓圓顫抖的手就知道這三人年輕時定有一番故事，但是明顯陳圓圓不想見這些人，她也順了陳圓圓的意思出言不遜。

“你，你叫奴家大媽？奴家可不是什麽大媽！”董小宛用手指著李怡然罵道，“你個不懂禮數的丫鬟片子，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這還是李怡然這一生來第一次被人這麽指著鼻子罵，一時間竟是氣憤不已，“你算哪門子主子？還奴家我看你骨子裏就是個矯情的賤人。路上遇到誰都亂喊姐姐，你想姐姐想瘋了，也不看看我家夫人什麽身份。”

李怡然一直都是穩重異常，自打在陳圓圓身邊呆了些時日，竟也是多了幾分小女兒該有的嬌氣。沒辦法，陳圓圓雖是半老徐年，可是在吳三桂跟前，永遠跟個小姑娘一樣，搞得李怡然耳濡目染的也染了幾分嬌羞和小女兒的脾氣。

“姐姐，這就是你的丫鬟？就如此對待你曾經的夫君？她是你的奴才，那自是相公的奴才。”董小宛委屈地朝著李怡然身後的陳圓圓說道，“姐姐，你何苦藏著掖著，雖然我們相見只有一面之緣，可當年我們也都是絕代風華的女子，你怎麽如今墮落成了這樣。”

李怡然這算是明白了，這老太婆竟然當年也是秦淮名妓。只是她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表達了她以曾經這個身份為榮。李怡然雖然不鄙視秦淮名妓，但是對於這種以此為榮的女人實在是起不了好感，正要說什麽，陳圓圓扯了扯她的手，慢慢地從李怡然身後走出來。

“去茶樓裏說吧。”這人流川息的街上，人多口雜，如今這時候，陳圓圓一點也不想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去，她不怕這些，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活會被打破。

李怡然緊緊把陳圓圓護在身邊，進了茶樓，給了幾片小二哥金瓜子，便要他準備一間雅間。

“圓圓，這些年你辛苦了，當年你不辭而別，可是讓為夫好找。”冒襄一進雅間，就想上前拉著陳圓圓的手。

陳圓圓後退一步，李怡然揮開冒襄伸過來的手，“請大爺自重。”

“你這丫頭片子怎麽說話，這可是你的老爺。”董小宛手指指著李怡然道。

咯噔一聲，李怡然伸手就把董小宛指著她的手腕給卸了。

李怡然本身易容的丫鬟雪雅就有武藝在身，是吳三桂千辛萬苦找來給陳圓圓防身用的，所以李怡然並不忌諱武藝會暴露自己。

陳圓圓看著董小宛啊嗚亂叫，心裏暗叫雪雅好樣的，當年她就是不喜歡這個董小宛，整日都會拿自己那一臉無辜裝樣子。

“圓圓，你怎麽如今變得如此殘忍。”扶著董小宛的手坐下，冒襄開始數落陳圓圓，“真是虧了為夫和小宛怕你在雲南受苦，千辛萬苦的找你來，真是白瞎了我們一片心。為夫沒想到你如今這麽狠心。”

“狠心？我狠心？”陳圓圓哈哈大笑，“當年要不是我眼睛瞎了跟了你，怎麽會有如今的我。我狠心？我看你才是這世上最狠心的，用你那偽善騙了人一輩子。”最是無情卻有情，這說的是吳三桂，對別人無情卻對她陳圓圓有情。

可是冒襄呢？他是對全天下有貌可憐的女子都有情，看似有情卻無情。

董小宛看著如今陳圓圓穿金戴銀的樣子，心裏就恨意縱生。她以為她成功趕走了陳圓圓便會笑道最後，可誰知道冒襄會家道中落。最後淪落到賣字畫為生。這一次兩人來雲南，名為帶走陳圓圓，實則她心裏是想嘲笑陳圓圓一番，你當初如何風華絕代，不也淪落到一女侍二主的地步？她想過以陳圓圓高貴的性格會如何落寞，如何外強中幹，可是從來都沒想到陳圓圓竟是過得如此幸福。

一個女人幸不幸福，只要看容貌便知道，她老了，可陳圓圓卻依舊風韻猶在，董小宛心裏暗恨，為何上天如此厚愛這個賤人。

李怡然是誰，董小宛看著陳圓圓那暗含嫉妒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她一切。雖然，她一開始接近陳圓圓是為了方便主子行事，但是並不妨礙她頗為欣賞的陳圓圓可以被一個宵小惦記。

“夫人，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不然爺一會該著急了。”李怡然看著屋內陷入僵局，便笑道，“爺可是一時半會都舍不得離開您，您何苦跟著這幫子山野村夫一般見識。”

李怡然如今嘴巴可是越來越厲害，這一句句的說出來，氣的一向自認為涵養很好的冒襄都有些忍不住發火。

“圓圓，你當年不辭而別，為夫千辛萬苦找了你多年，如今你卻從了那個賣主求榮的老賊，為夫當年真是看錯你了。”冒襄指著陳圓圓的手指都在發抖，對於陳圓圓委身吳三桂的事情極為不恥。

他有讀書人特有的迂腐（自稱為傲骨），自認大清取代明是賊，而引賊入關的吳三桂更是竊國之賊，當初大清招攬有識之士之時，他還曾自傲的隱居山林，說什麽看不上這幫蠻子，真是可笑，國家興亡朝代更替本是不可避免，這些讀書人讀了那麽多聖賢書，早該明白的，可還是如此迂腐，只能說一句，死讀書，讀死書，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我們走。”陳圓圓突然發現，自己前半生過不去的心結也不過如此，這男人如今看起來真是讓她惡心。

看著陳圓圓頭也不回的走開，冒襄罵道，“婊子就是婊子，當初還裝的多麽清高。”

董小宛聽著冒襄罵陳圓圓，身子一抖，原來，在他心裏，她和陳圓圓一樣，都是婊子。呵呵，董小宛自嘲，罔她當初不顧一切跟了冒襄，還自認為鬥倒了陳圓圓，誰知道，到最後自己卻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小宛，你怎麽了？”冒襄關切地看著董小宛發白的臉，似乎剛剛那個罵人的不是他一樣。可是董小宛跟了他三十多年，冒襄骨子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最是清楚不過。只是她有著她的驕傲，她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一生所托非人。

“相公，我沒事。”董小宛搖了搖頭，“我們如今要去哪裏？身無分文，接下來寸步難行。”

其實董小宛一直都有自己的私房錢，要說這董小宛也是個聰明的，把自己的私房錢藏得死死的，一輩子也沒有讓冒襄發現，如今冒襄白日裏替人寫一些書信，掙的錢怎麽可能夠家用？這董小宛出身風塵，說白了，對誰都沒有安全感，平日裏雖然和冒襄過的苦了些，但是也從來都不會主動拿出自己存起來的養老錢，用她的話來說，人有旦夕禍福，萬一哪天冒襄沒了，她可真是沒有任何求生的手藝，到時候靠的還是只有自己。如今吃糠咽菜還好，要是不留一手，哪天可真是雞飛蛋打，要淒慘的過後半生了。

一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董小宛便生出了別的心思，而對於如今穿金戴銀的陳圓圓很是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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