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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世事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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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的夜色深沈,即使已接近夏日,寒風依舊有些刺人。

著一身白底金色龍紋的人獨自站在大帳前,目光說不出悵然的望著不遠處傳來隱約聲響的大金守城,神情很是有些忐忑不安,直到一個內侍打扮的人快步跑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聲稟報了幾句話之後,他的神色才驟然帶上喜意,揮手示意那個內侍退下,又連忙低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這才快步朝前走去。

這回不等他向前走幾步,一個身影便在幾個身著藍色衣衫的侍衛下護送而來,瞧見這樣的情形,他頓時忍不住露出一點笑容,知道自己要等的人來了,可不等他上前去與那人說話,就瞧見站在自己對面的人褪下面上黑紗,烏玉般的眸子射出的光冷淡沒有溫度,目光一落在他身上,就低身對著自己行了個禮。

“見過逍遙王殿下。”

瞧見這個本不應該在他們兩人之間出現的大禮,又聽到那句只有冷漠的話語,接到消息之後就一直在此等待著見兄長的江洛白頓時遍體生寒,知曉面前的人怕是知曉自己所做的事情才生了氣,一時間卻不知是該先解釋還是先去扶,片刻後才快步上前勉強笑道。

“大哥,許久不見了,為何這樣客氣?怎還對著弟行禮呢,快些起來。”

這一回不等他將手碰到黑衣的袖擺,被暗梟護送前來見江洛白的江洛玉便低笑了一聲,只笑中沒有任何溫度,清清冷冷的月光一照,令人心中發寒:“殿下身為大瀧之王,本君卻不過是候位內君,還請殿下莫要忘了禮數,壞了規矩。”

江洛白很少瞧見兄長這樣的冷臉,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了,江洛玉向來那副嫡兄嚴厲的模樣仍然深深刻在心底,聽到這話頓時變了神色,眼底也帶了幾分哀求,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大哥,上次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江洛玉看了一眼拽著自己袖擺的那只手,沒有掙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偏過臉去不再看他,明顯是極為生氣他那副不知者不罪的模樣,也不想跟他多說什麽了。

江洛白見他態度絲毫沒有軟化的趨向,一時間不由更是難受,許久才擡起頭來喃喃著說道:“……我知道大哥定是在生我的氣,我其實也知我這麽做太過魯莽,更未曾仔細思考此事的後果,還讓阿秦這時受這麽大的苦楚……可我沒有辦法。”

“哦?”江洛玉見他此刻肯坦誠了,便擡手讓身後的侍衛再退遠些,目光在月光下愈發淩厲,“此話怎講?”

江洛白見他軟化了態度跟著松了口氣,眼底的神情卻因為提起這件事,而有些說不出的頹唐:“其實在我和阿秦互相表明心跡的時候,我曾對阿秦說過我等得——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大哥離開大瀧之後,再沒有長輩可以逼我成家延綿血脈,只要我不在意其他的那些事情,這麽一直等著他不負他,就沒什麽要緊的……”

江洛玉擰了擰眉:“他沒有答應。”

“不錯,他那時表面上笑笑不語,甚至沒有反駁於我,實際上卻暗中有了主意。”

江洛白說著說著,便放開了拽著江洛玉衣袖的那只手,轉過身來垂下頭,話語中只有存留下來的無奈和苦澀。

“那時大哥剛離開邊關不久,我與阿秦便漸漸親密起來,安國候隨後沒有多久被招了回去

,就在送別安國候的宴席上,我被他下了藥——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那道紅線已然尋覓不到,我也再也沒了後悔的機會。”

江洛玉聽到事情竟是如此發展,剛勉強壓下的怒火再度躥升起來,擡手指著他便低聲吼道:“陸秦能被選為丞相繼嗣,又在你絲毫沒有察覺之時令你傾心,此人心機手段你該早就窺視一般當有所防備!到了現下你還是這樣一副懵懂模樣,讓我該如何說你才是?!”

江洛白見他著急心痛臉色有些蒼白,不敢再說什麽話氣他,忙轉身上前幾步,抓住了他的手臂低聲辯解道:“大哥……實不相瞞,在這幾年軍中歷練後,我也長了些心眼的,只是那些心眼,我不願拿出來用……更何況是對著我心心念念的人——且大哥當真看不出麽?他這般做不是在害我,而是在斷自己的後路,不願我受京都中人的眼光罷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就知曉辯駁。”

江洛玉瞧見他此刻的神情,面上只剩下了恨鐵不成鋼,狠狠擡手拍了他幾下,卻顧念著此時腹中的那個孩子,和弟弟哀求中帶著無奈的眼神,終歸揮袖將人甩開沈聲道。

“還記得當初我在此處說過的話麽?你身在邊關,究竟有多少將士在看著你的一舉一動!大瀧中又有多少人對你年少繼承王位,又前來邊關立功心生不忿!這僅僅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麽?”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片刻,目光下意識瞧了一眼在黑暗中佇立,遠處隱約升起明亮顏色的守城府,想起自己和慕容昊此刻牽連眾多的身份,還有報仇之後的諸多憂慮,一時間卻不想跟弟弟細說,僅是神情覆雜了起來,一語雙關的說道。

“扯開子嗣之論不提,你與他之間身份本就尷尬,又是陛下最為忌諱的掌兵王侯與文臣牽連,其中還夾雜許多陸氏族內之事,這些本就是一開始的麻煩,你可都想好如何處理了麽?”“大哥。”聽到面前的兄長一連串說出了這許多,江洛白先是忍不住的面色慘白,片刻後卻迅速鎮定下來,目光帶著一往無前的熱枕和赤誠,篤定開口道,“我與阿秦,乃是真心相悅的!不管之後會遇到什麽困難,已然坐宮的孩子我絕不會放棄!即使以後阿秦會不小心被人發現逐出族內,一輩子也當不了我的正室,抑或誕下的只有女兒,我一輩子也會只守他一個!”

江洛玉看著他臉龐上的每一分動作,仿佛在此刻才終於確認了他的心意,黛色的雙眉微微皺起,話語中隱藏著說不出的嘆息。

“你……”可確定?

他的話還未曾說出口,就被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打斷了,方才前來稟報的內侍低身在兩人面前一禮,對著江洛白低聲稟報道。

“王爺,陸公子求見。”

江洛白聽到陸秦的名字,下意識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兄長,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示意他將陸秦帶過來,江洛玉站在他身側不遠處冷冷看著,直到藍衣書生垂著眼簾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陸某見過王爺,見過內君。”

江洛玉見他低眉順眼,雖是面容異樣蒼白,卻仍是一副鎮定自然的模樣,便知曉他此刻出現在這裏,必然是已有了準備,擡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目光淡然冷漠:“你與我弟弟是這樣的關系,如今我再沒法改變,又已然是兩個人的身子,行禮就不必了,有什麽話就說罷。”

陸秦緩緩起身,目光仍和以往一般溫和沈穩,聲音篤定擡眼道:“方才內君和王爺的話,陸某在不遠處已聽了差不多,是實在無法再不開口,這才貿然上前想要向內君解釋,在此之前還請內君息怒,不知可否聽陸某一言?”

“洛白本來就不聰明,這我知曉,其實說起氣怒,大部分倒不是因為他,這一點你該知道

罷。”

江洛玉唇角微勾,目光中沒有絲毫溫度,皎皎如月的面容被淡色的月光照亮,站定在了藍衣書生面前,直直對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道。

“其實就在慕容府內,我讓人診出你已坐宮之後,就已後悔當初勸誡你的話,更後悔放任你與洛白暗生情意,以至讓洛白此刻陷於進退兩難之地。不過現下你既然想要辯駁,我倒不能不給你這個機會。”

藍衣書生對近在咫尺的那人毫無喜怒的眼光並未露出驚慌,反而帶著些安慰的看了身邊目光擔憂的江洛白一眼,意存安撫之意,片刻後方才開口低聲道:“陸某知曉,對於坐宮之事,內君有諸多怒氣,且對陸某之心甚感懷疑,甚至以為陸某坐宮並非是因為當真心悅王爺,而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

聽到此處,江洛白面色一變,也不管身邊的心上人此刻想要暗中阻攔他開口,便忍不住上前要接著辯駁:“大哥……”

“閉嘴,退至一邊!”

誰知就在他開口的瞬間,江洛玉便臉色驟變呵斥一聲,對著藍衣書生的目光倒是平和幾分:“你說的不錯,說下去。”

“大哥怪我引誘洛白,是不想以後發現之時,洛白身上會因我與我的子女蒙上永遠的汙點,洛白這一生也只能有一個地位連妾都不如的雙子生下的孩子,而不能光明正大的擁有嫡子嫡女。再有,便是擔憂若我腹中之子當真出生,以後我要是出了什麽岔子,孩子就要背負一輩子私生子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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