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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覆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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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黑,此時的質子府中一片靜寂,只有不停水落下般的滴答聲響徹,整個內院連呼吸都聽不分明。

南靜隆踉踉蹌蹌的從內屋出門,蒼白著臉色終是堅持著走出院子,還沒等開口去喚站在院外屏息靜氣,一個大氣都不敢出的丫鬟和雙子們,就聽見自己背後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這麽晚了,夫主是要去哪裏?”

聽見這個聲音,南靜隆的背影一僵,英俊又帶著陰霾的臉上第一次竟有了恐懼的神色,勉

力停在了院門口不遠處,蒼白的嘴唇在半明半暗中勾出下垂的弧度:“你……你不要過來……



江影一身月白色長衫,竟是首次穿上了男雙的衣飾,神色從容笑容淡淡,明顯在這一段時日中過得不錯,臉色都好了不少,看著南靜隆的時候,更有一種貓戲耍老鼠,全在自己掌握中的樣子。

“瞧夫主說的是什麽話,這裏可是大名鼎鼎的質子府,本妃的夫主是大金質子南皇子殿下

,本妃則是夫主的嫡妻,為何夫主不讓本妃近身侍候呢?這可讓本妃無比傷心,更無比痛心呢





這話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他已經走到了南靜隆面前,幾乎和他臉對臉的對視了片刻,這才含著笑容,擡手拂過他耳邊的碎發,低聲道:“更何況,我瞧夫主這些時日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卻不知怎麽受用。”

南靜隆看著他的動作,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可是整個人像是受了莫大的驚嚇,竟是任由面前的動作,他自己則死死的貼在墻上一動都不敢動,面上的僵硬幾乎要破碎開來,語氣愈發驚懼:“都是你……要不是……”

江影勾了勾薄唇,緩慢問道:“夫主說什麽?我聽不清楚,能大聲些麽?”

看著他再度靠近,南靜隆的臉色簡直慘白到了極點,也不知道他在被江影下了那催心蠱之後究竟吃了多麽大的苦頭,現下他的狀況和江影新嫁進來的狀態仿佛沒有區別,可是從眼底的恐懼和面上的僵硬來看,好似吃了更大更狠的苦頭,這時候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我說……我說……”

見他許久都不出聲,江影臉上多了些不耐煩,手中的扇子拍了拍他的臉龐,從上而下的俯視了他一眼,皺著眉嗤笑道:“夫主既然沒什麽可說的,天色也已經黑了,這便隨本妃回去用膳罷,也莫要再想什麽有的沒的了。”

說罷這話,他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卻未曾聽見背後跟上來的腳步聲,唇邊的笑容頓時陰森了幾分,暗中催動了自己胸口處的母蠱後,這才施施然的回過身來,從半明半暗的縫隙中遙遙俯視著他。

“夫主,怎麽了?”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可是——心口疼痛?”

就在他的話音落下的時候,本來靠在圍墻上的人果真悶哼了一聲,順著墻就軟軟倒了下去,渾身抽搐面色蒼白的縮在角落處不斷低聲哀嚎,被苑外的那些丫鬟和雙子看見,都露出了一副不忍的神色,卻沒有人敢上前去扶他,只是手腳哆嗦的看著。

“走罷皇子殿下,有些話我只說一遍,下一遍可就不再用嘴說了。”江影站在臺階上面色淡淡的看了一會,仿佛終於對他的表演滿意了,稍稍擡手撫了撫自己肩頭的長發,終於轉過身去,推開了放著晚膳的正屋大門。

“為了你那可憐的薄面,皇子殿下最好還是跟著本妃走,本妃是不會虧待皇子殿下的,還請皇子殿下先行。”

南靜隆低低的喘了幾口氣,好似對現下的這種被人脅迫的日子已然不能忍受,終於要全部爆發出來一般,雖然此時胸口仍然痛的無法出聲,卻還是奮力吐出了幾個字,目光中帶了絕望

“我恨你。”

這樣陰森又帶著絕望狠戾的話語一出,不管是院內還是苑外等著侍奉的丫鬟雙子,都在同一時間哆嗦了一下。

“是麽?”不同於其他人面對南靜隆此刻的驚恐,江影顯得十分平靜——平靜到轉過身去的時候還帶著笑容,目光看著南靜隆的時候,好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這可是本妃第一次聽皇子殿下說起這些話,知道皇子殿下的怨氣很深,索性此刻院子裏也沒有他人,皇子殿下不如說出來讓本妃聽聽?權當是解樂子了。”

聽到他帶著輕蔑的話語,南靜隆整個人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好不容易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本來英俊的臉龐上沾上了泥土,衣擺上也全是灰塵很是狼狽——即使他的臉龐已完全扭曲,手背上的青筋也已經迸了出來,還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江影身邊,用黑洞洞的眸子看著他。

江影對他的眼光不屑一顧,只是瞧著他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嗤笑了一聲,這才緩步走到了桌邊坐下,隨意給自己斟了一杯據拍色的酒,隨即一飲而盡。

看著他將那杯酒喝盡,南靜隆黑沈沈的眸子驟然一閃,手指一點點扣進了門框中,一滴滴暗紅的血順著發白的指節流下,他卻好似完全沒有反應一般,垂下頭低聲喃喃著,不像是在對桌畔的江影敘說,更像是在對自己重覆。

“很小的時候,我被許多人珍重寵愛著,雖然生母早死,卻被母後捧在手心上,簡直一點都不解世間疾苦,就算父皇一直對我沒有什麽好臉色,也不大喜歡我——雖然我還是那個男人的嫡長子,我仍是很快樂的,直到有一天,我的美夢完全破碎。”

“那一年大瀧的公主嫁了過來,成了力壓當時還不是皇後正宮的貴妃,父皇冷冷的瞧著我,答應讓我為大金要派給大瀧的質子,母後先是不答應,後來就望著我不說話,到最後只能為我收拾行囊安排侍衛——因為父皇一定要送我走。”

說到這裏,他突然吃吃的笑了一聲,聲音嘶啞。

聽見南靜隆發出這樣的聲音,江影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透著桌上搖晃昏暗的燭火看去,仿佛瞧見他眼中似乎有著霧氣,但更仔細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不過是錯覺,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沒有開口。

“這麽多年了,我一直在想,我是他原配所出的嫡長子,是他的大皇子,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江影不出言勸阻,倒是讓南靜隆的聲音愈發大了,其中夾雜越來越高的嘶喊,像是已然瘋狂的人。

“就因為我不學無術經常惹禍麽?就因為我不喜歡他所以畏畏縮縮麽?就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怡好把他的嬪妃克死了麽?就因為我經常捉弄那個大瀧來的貴妃麽?——還是因為我是正宮皇後所出,流著一半大金後族烏雅氏,那種令他憎惡的血液!”

大金皇後烏雅氏?

這些話說下去,便涉及到大金內政了,江影雖然不大明白,可也是清楚在大金中除了皇帝權柄最大,還有不可撼動的四大家族存在,其中最為出名的家族便是後族烏雅氏,大金的皇後幾乎沒有幾任不是烏雅氏中族女,南靜隆既是已死的原配皇後所出,又是嫡長子本來是有繼承帝位的資格,誰知道大金皇帝竟讓他來做大瀧的質子,分明是把他當做棄子了。

想到這裏,江影不禁瞇了瞇眼睛,仔細的思考了起來。

大金每一代皇帝的皇後都是烏雅氏,也就肯定了只要烏雅氏生下嫡子又登上帝位,一定會和烏雅氏綁在一起,又娶了烏雅氏做皇後,以保證烏雅氏代代榮華不衰——直到這幾代,雖然烏雅氏已經盡力收斂,可他們的權柄還是幾乎要和皇帝抗衡。

烏雅氏向來被皇帝所嫉,更何況這一代皇帝南錦虛的生母並不是烏雅氏,也並非是嫡子,自然對烏雅氏怨氣很大,更何況聽說當初南錦虛的原配是烏雅氏的嫡女這還就罷了,現下新立的皇後卻是那嫡女的庶弟雙,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何南靜隆這個嫡長子會成為棄子的原因。

不過就算大金的皇帝想要扳倒烏雅氏,現下看來也非常難,更何況他又不和南靜隆回大金,這些事情不必思慮太多,知道些也就罷了。

想到這裏,江影微笑著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極為痛快的一飲而盡。

“你在大瀧當了質子這麽多年,雖然面容陰霾令人不好親近,卻不斷“特地”結交大瀧豪門貴族,甚至不惜當了太子的狗,目的不就是等到大金有變的時候,可以在太子的保護下名正言順的歸國麽?”

他聲音平淡,像是在談論今夜的月色有多麽美麗,說出的話卻讓南靜隆顫了一下。

“反正大瀧的那位貴妃前幾年病死了,新後雖未曾生下一兒半女,瑞德皇後卻不光有你一個嫡子,即使大金皇帝不願,後族烏雅氏仍是無可避免的壯大起來,只要你歸國成功,又有嫡長子的名號,新後再支持你們,和我和離找個有實力有背景的嫡女或雙子聯姻,你就算是牢牢將自己紮根在了大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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