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一族是一個隱藏著巨大的秘密的家族，與西齊、南越、東夷、北漠四國都有著千絲萬縷紛繁錯雜的關系，這是一把被封印住的利刃，若是出鞘，那力量是足以撼動一個王朝的。

在別的孩子還在玩鬧不休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無止境地接受著與所有姬家後代一樣的訓練，從練武到學兵法，他的資質一直為族裏長輩看重，若是不出意外，本該在行弱冠之時就要繼任家主之位，但他卻對著唾手可得的權利並無多大的欲望，事實上他在姬家唯一敬仰的只有叔叔姬衡一人，當他灑脫地推辭了家主之位後，活得自在隨心，如果可以，他也想這般做。

是以，那晚他去尋了姬衡。

“惑兒，這麽晚了可是有何要事？”姬衡放下手中的筆，合上書卷，嘴角含著笑意。

姬惑躊躇再三，還是直截了當道，“叔叔，您當初為何要放棄家主之位？”

姬衡楞了片刻搖著頭笑道，“志不在此，如此而已。”

“志？”姬惑皺眉，“父親他們都對家主之位如此看重，您卻偏偏棄如敝履，侄兒真的不解，難道有權利不好嗎？”

“有得必有舍，你焉知不會失去更多呢……”姬衡喃喃道，“老夫我呀不是個能耐得住的性子，坐這位子之人當得穩重妥帖才是啊。”

姬惑看著他，“若是侄兒也不願繼任這家主之位，叔叔您可會支持我？”

“……傻孩子，你可真的考慮清楚了？”他不急著回答，只是如此道。

“我……”姬惑咬了咬唇道，“侄兒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姬衡還是笑，“如此，我替你爭取三年時間，你考慮清楚再來回答我這個問題。”

***

這三年裏，他由姬惑變成了霍展，去過很多地方，接觸了許多的人和事，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起初對真正得到自由的不知所措已經漸漸淡去，更多的時候他像一個看客，看世間百態，卻越發看不透自己。

這街上的行商走販為了生計奔波，而他似乎從來都不用考慮這些，讀書人寒窗苦讀為了求個功名，只要他想，姬家自會替他安排，這麽多年的訓練後，他似乎會做的只是一個姬家人，再無其他。

這樣的人生有什麽意思？他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只是，更加堅定的是，他開始排斥姬家人的身份。

所以三年之後他對姬衡說出了放棄的答案。

姬衡並無訝然之色，“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這個條件是在大漠接應連玨，為他提供所需要的一切。

這個要求其實不難。

到了大漠後，他見到了連玨，人如其名，如玉般溫潤的一個人，讓人很難心生反感。

他們不過見了一面，卻配合的異常默契。

只是東夷以及北漠的情報不需要他親自去收集，只需要簡單地布置即可。大多數時候，他都不怎麽忙碌，便會去西齊大營尋連玨喝酒談天。

有時候夜深了，酒意未散，他便會去十裏坡走走，趁著夜風微涼驅散醺然之感。

“唉，娘親說喜歡一個男子，就是在自己心中他與旁的人都是不同的，不過究竟是怎麽個不同呢？”月光下，少女的側臉若隱若現，蹙著眉，仿佛懷著心事。

他駐了足，這個女孩是顧將軍的掌上明珠，與太子青梅竹馬，如果此次顧將軍大勝，未來……

“這是喜歡嗎？”女子瞪著眼睛，在和自己生氣，“顧清芷啊顧清芷，你瞧瞧，才一個連玨就把你弄得這樣七上八下的。”

姬惑匿在陰影裏，看著她時而蹙眉時而輕笑的樣子，如此坦率而純真，不自覺出神。

這世上比她好看的女子有太多，她是那種乍一眼並不驚艷，卻在一個輕巧的眼神間能抓住你的目光的女子，她很幹凈，沒有一絲女兒家的嬌氣，許是出身將門的關系，眉眼間的英氣使她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沒發現自己離開時的嘴角已經微微揚起。

不是特意去關註她，她卻總是不自覺地入了眼。

而正因此他也琢磨出了她的一腔女兒家的心事，面對連玨時的微微不自然，細致到每一次眼神的躲閃，值得玩味的是，仿佛為了證明什麽，每次移開目光，她又會迎上去，不甘示弱的樣子，非常有趣。

喝酒之時，忽的提起此事，連玨楞了一楞，繼而輕笑，他分明看得到他身上瞬間柔和下來的氣質，和那情人間才有的專註眼神，他心想，這丫頭可算沒白忙活一場。

要是被族裏的兄弟知道他此刻還分心去管一個小女子的心事，真不知會被笑成什麽樣子，但顧清芷，她很有趣，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要有意思。

清淮出事的時候，他已經安排了所以人去探查情況。

收到連玨放出的消息之時，他已經到虎口山下，當時手下的人說大雪完全堵住了路，不會有人生還，但是那一瞬間腦海裏閃過的是那個女孩的笑，毅然地下到山底，一天一夜後終於找到了失去知覺的顧清淮，他的傷很重，他只能盡力保住他的性命，離虎口山不遠處就是北漠的溫泉行宮，他的傷勢撐到那裏應該無礙。

“駕——”

目送著馬兒馱著他遠去，馬背上的幹糧和水足夠他再支撐幾日了。

幾乎未合眼，他一路趕到困住連玨和清芷的山洞。

雪很厚，封住了整個山洞。

他用內力震動石壁，雪塊開始松動，如此反覆，直到功力深厚如他也不禁微微暈眩。

找到他們的時候，她安穩地躺在連玨的懷裏，嘴唇幹涸青紫，臉上卻依舊紅潤，相比之下連玨的狀況更糟些，臉色一片蒼白，卻依舊掙紮著清醒著叫他救她。

真正抱她在懷裏，才能感覺到她平日裏張牙舞爪的像只小老虎卻實際上沒多少分量，本能畏寒趨暖，她不自覺地往他懷裏輕輕地靠來，像是一只貓兒一般乖順，心裏仿佛被一片羽絮輕輕滑過，有漣漪微微蕩開。

＂大哥，你的房子會不會燒著。＂

霍展微挑眉，“小妹，你想多了，這個天氣你就是丟個火團出去，它都會結成冰塊的。”

第一次“相識”，竟啼笑皆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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