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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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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玨告訴我說,自他有記憶以來,不曾見過父親母親的模樣,母親的樣貌是師父告訴他的,師父還說母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子,說她非常地愛他。

他說,那時候他很想早點下山回平陽去見母親,然而好不容易十歲那年,師父答應讓他下山時,回到玲瓏別館,也只不過得知了母親早已病逝多年的消息。

“怎麽會?母親,母親一直都有給我寄信。”

司馬蓮的貼身侍女琦姨流著淚告訴他,其實司馬蓮剛生下連玨後身子就大不如從前,又那段時日日夜為連玨的病操心,等到姬蘭宇將他帶回岐明山的第二年冬天就不行了,盡管如此,司馬蓮早早地將連玨從小到大的衣裳都備下了,並囑咐琦姨每月都給他寄去書信和衣物,這也是姬蘭宇遲遲不放他下山的原因之一。

那時候連玨自然非常傷心,可更令他傷心的是,父親竟又娶了一位據琦姨說長相酷似秦海棠的女子,生了當時已經5歲了的桓頗,父親極寵桓頗,而對他不理不睬,不管不顧,後來連玨也就不願再呆在王府,有時候下山回平陽,就呆在玲瓏別館裏,整理母親生前留下的遺物,以作緬懷。

說到此處,他的臉上有片刻的恍惚,淡淡的悲戚在眼中浮現,我不自覺地靠得他更近一些,他頓了頓,又接著道,“再後來,東夷挑釁西齊,師父想叫我到外頭歷練歷練,便派了我到大漠去尋你父親,再後來的,你就都知道了。



我回想起那日在書房外聽到的宋禹和司馬律的對話,有些猶豫,“你那時候究竟為何要瞞著自己的身份,那我在平湖園裏見到的又是誰?”

他摟著我的手一緊,接著嘆息,“那時候你隨父親回京,我便要回平陽去,沒想到師父在別館等我,小時候我的病情反覆,師父為此傷透了腦筋,他便習慣於夜觀星宿為我占蔔吉兇,熟料這次他卻說……”

我瞧他忽的一皺眉,心下明白了幾分,“說我與你命格不合?你若見我會有兇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只告訴我說我命定的星宿軌跡發生了偏移,不知吉兇,可總要小心為上,到了京城,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可我不能出現,司馬律疑心太重,若被他發現了你我的關系,也許你會有危險,萬不得已,我才拜托啟在你面前掩飾,極力避開我們三人同時在場的情況。”

“啟?”我疑惑。

“他便是司徒家下任家主司徒啟,司徒家在四大家族都日漸沒落之時,還能依舊昌盛不衰很大一部分關系就在於他們從不過問朝堂政事,一心經商,在西齊,乃至南越北漠都有生意往來,勢力非同一般,可以說是掌握了天下命脈。”

“可他完全不像是個……商人。”

“的確,司徒家雖世代經商,卻難得風雅,絲毫沒有沾染金銀的凡塵氣息,這才是他們最厲害之處啊!所謂大隱隱於世,便是如此了吧。”

我心下稱奇,原來這司徒啟看似俊逸出塵,卻其實也深藏不露,“可他又為何入京?”

“京中的鹽商那裏出了點亂子,他入京來處理生意。”

“司徒家勢力這樣大,難道司馬律能容得下”

“清芷。”連玨忽的喚我,“司馬律對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勢力都非常忌憚,可即便他要處置司徒家,但那百年基業又豈是他一朝一夕可以撼動的?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道理,他自然明白,若是惹急了司徒家,憑他們的財力,只要與北漠,南越任一國家結盟,後果將不堪設想,試問他又怎會去冒這個險?”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的看向他,帶著些小心翼翼,“玨,你與司馬律究竟是什麽關系?或者……有什麽約定?”

他垂眸,只將我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清芷,你若想知道,我必不會瞞你的,但其實我真不想叫你知道這些……”他深吸一口氣,後壓低聲音說,“那時候,我第一次回到平陽,得到母親的死訊,琦姨就給了我最後一封母親親筆書寫的信,內容我已記不大清,不過就是叫我日後定要輔佐司馬家,千秋萬代,永盛不衰,可我沒想到的是司馬律會謀朝篡位,殺了先太子,自立為王,司馬律為人猜疑心重,且手段狠辣,又名位得來的並不光彩,散盡民心,換做是你,可會願意輔佐這樣的帝王?”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可你的確替他除去了呂相不是嗎?”

“不,我除呂相是為保住你和清淮。”他眼眸一深,“我沒想到司馬律這樣快就對你父親下手,呂相既然借著這個機會要扳倒你父一黨,就絕不會放棄斬草除根的機會,我不得不比他先一步出手。”

“那我父親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我皺眉,“呂歡死前汙蔑雙姐姐和蕭伯父,可我知道他們絕不會這樣做,司馬律似乎一直引導我要將你作為兇手……我自然是信你的,但事實上我依舊不知道該從何處尋找線索。”

“蕭相為人正直,絕對不會做出殘害同僚的事情,更何況他和顧將軍多年的情誼,想必事發後,他應該會積極替將軍周旋,而將軍獲罪的最大得益者是司馬律,做這件事的該是宋禹無疑了。”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眼眸微微瞇起,嘴邊冷冽的笑意,讓我覺得有些陌生,我明白這才是他真正的模樣,只是依舊不能完全適應。

似是察覺了我的不安,他攏緊我,溫和一笑,“已經過了寅時,你是不是有些倦了?”

“不,沒有。”我緊緊地扯住他的袖子,目光落在他淺笑盈盈的側臉,那種不真實感忽然越發強烈,“我……”想說什麽,卻已發不出聲音。

他說,“清芷,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清芷,一切有我……

這一夜,我終於能睡得安穩,也許是因了這句承諾,又抑或是因為他就在身邊,這樣的近。

***

第二日,我在床上悠悠醒來,身旁卻早已無一人,不禁蹙眉。

急急地翻身下床,取來外袍一披就打開門,誰想屋外早已站了許多人,見我有些怔楞,領頭的婢女柔聲道,“見過王妃。”身後的侍女們也跟著行禮。

“免禮。”我終於找回了聲音,問道,“連……王爺,在哪兒?”

眼瞧著後頭幾個侍女已經交頭接耳地揶揄笑開,我臉上也不禁有些赧色,宜蘭見狀已經機靈地上前攙了我,低聲道,“王妃,清晨微涼,奴婢先伺候你洗漱更衣,一會兒著了風寒,怕是王爺要擔心了。”

一番收拾後,我隨她往正殿去。

平陽王府果然是極氣派的,比之宮廷亦毫不遜色,足以見太皇太後對平陽公主的喜愛。

前頭,宜蘭突然腳步一滯,連帶著我也跟著頓了半步,剛想問她發生何事,就見不遠處兩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身上穿著華貴,神情傲慢,我暗暗猜測這便是連玨的兩位“兄弟”,桓珅,桓頗了。

“宜蘭見過大爺,三爺。”

只用輕點了點下巴的是桓珅,他的目光落到宜蘭身後的我的臉上,忽的一笑,“這便是二弟妹了吧。”

我微微頷首,神色淡淡。

“都說將門千金不知禮數,如今看來確有幾分道理,你說是不是,大哥?”笑得不懷好意的該是從小驕縱的桓頗了,只不知原來這兩人關系這樣好。

我不願與他們計較,便開口道,“大哥,三弟。”

“本以為二哥入京,好歹也能娶個名門閨秀,不想只得了這樣一個罪臣之女,雖說樣貌過人,可真的一無所長,若說樣貌卻又不算頂尖,還比不上那上回入府的玉姑娘。”桓頗嗤笑道,一番輕蔑之言說的很是暢快。

“三弟,你可知這府裏是誰做主?”我忽的擡頭看他,“按照身份,這府邸是太皇太後賜予公主的,以你二人的身份,在這府裏,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竟還能反客為主,弟妹我,受教了。”

“你——”桓頗是個受不住氣的,立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若不是桓珅拉住,怕是早就要沖上來。

“看來還是大哥更聰慧些,一點就透了。”我臉上的笑意淡去,冷聲道,“宜蘭,我們走。”

身後傳來桓頗氣急敗壞的呼喊,本不想將關系弄得這樣糟,可他們的話實在是觸碰到了我最後的底線,在宮裏,我只學到一件事,若是不想叫人輕視,只有變地比他更強,今日他們本想給我個下馬威,不想被我反將了一軍,這樣也好,省得日後還要惺惺作態,彼此都累。

我到的時候,連玨有些擔憂,“下人早早來傳了,你怎的這樣晚才來。”

“沒什麽。”我輕笑,“路上遇見兩只狗在叫喚,一時耽擱了。”

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只拉著我的手坐下,“怎的手這樣涼,宜蘭,娘娘可用了早膳?”

我忙按住他的手,“是我叫他們不用傳的,我早上一般都沒什麽胃口的。”

他很不認同,便還是叫他們去傳了,“清芷,大哥三弟的事,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我搖頭,“本就沒讓他們討到什麽好去,我顧清芷可不是這樣好欺負的。”

他笑,“清芷,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了,丈夫保護妻子是應該的。”

門外傳來一聲淺笑,那人逆光而來,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周身,素白的袍子襟擺上繡著精致的蘭花,巧奪天工,精美絕倫,看不清模樣,然只唇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就仿佛是那遠立於凡塵之上的神祗,無所束縛,隨意悠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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