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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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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悶在這金絲牢籠般的華天宮,日日思索該如何叫司馬律還我呂家清白,好不容易養回來些的氣色又盡數毀去,把茯苓氣得跳腳。

“你呀,總是悶在這勞什子的天宮裏頭,早晚真的成仙去。”熟悉的茯苓式的冷嘲熱諷。

為了不礙她的眼,我於是帶著小翠去外頭逛逛。

經過平湖園,竟聽到了一曲明快恢弘的廣陵散,不覺駐足。

“娘娘,前頭便是平陽王住的院落了。”小翠出聲道。

我仔細閉上眼,是琴笛合奏,笛鳴輕快音色極亮,琴奏低沈卻穩妥大氣,分明熟悉,我回想起在大漠的時候,與連玨合奏的廣陵散,悠揚飄逸,雖然節奏音律略有不同,可那氣場分明……分明……

我不顧身後小翠的驚愕,匆匆往那院落去。

琴音漸息,我加快了步子,心跳得極快,如鼓轟鳴。

“我母親喚做蓮,當日罔顧父母之命,執意嫁給了一個不愛她的男子,最後落得一生淒涼。”

“不,我母親那樣驕傲的人,怎麽看得上木蘭。”

“二玉相合為一玨,花好月圓人成雙,這是母親一生的執念。”

那一霎,我腦海裏串連了許多被刻意遺忘的回憶,司馬蓮,如玉,桓瑜,二玉合為一,北漠國書,呂相參奏,莫非小平陽王便是……

“娘娘。”小翠緊跟在我身後。

我怔怔地望著那個出塵的背影,心下是無盡的失落,仿佛一角被掏空,嘴角不自覺帶了苦澀的意味。

“蔔玉。”男子放下手中的笛子。

“王爺。”庭中那女子身穿一襲飄逸長裙,氣質清泠,離琴起身垂眸輕喚道,“宸妃娘娘來了。”

那男子轉過身來,一襲藍衫修長,發用玄玉冠束著,雙目狹長隨意悠然地斂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若說貴氣天成不若說是俊逸出塵,似流水清風,讓人心生好感,卻又始終帶著疏離,也只這點微末氣質與連玨相似了。

“王爺。”我向他見禮。

“原來你便是陛下那一直心心念念的顧清芷,今日一見,也算……不凡了。”他興味地打量了我上下。

我覺得他好似對我的外貌也很失望,那話中帶著些勉強,不禁嘴角幾不可見地抽搐。

“王爺,身體看來是大好了?”我突然出言。

他的笑意一僵,頷首,“多謝娘娘關心,小王現下感覺好多了,大約是進了燕京有些不適。”

我聞言挑眉,勾了抹笑,“王公公不是說王爺是……舊疾覆發?”

“可不是……這一不適就覆發了。”他垂眸掩去眸底的心思。

我微微湊近了,“這可真是……太可惜了,王爺竟錯過了這樣一場好戲。”

他詫異萬分地看著我,我卻忽的又笑了,“王爺,有甚需要清芷代勞的,但說無妨。”

我可不會單純地認為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平陽王會無緣無故地恰好幫了我大忙。

“……娘娘誤會了。”他輕笑,“我左右不過看不慣呂相罷了。”

我一楞,就這樣?那又何必煞費苦心去搜集蛛絲馬跡,編織大網去一網打盡?我越發看不透此人。

“王爺,蔔玉先下去了。”身後傳來一道冷清的聲音,卻是那名喚蔔玉的姑娘。

“去吧。”我見她擡起頭,竟是一張絕色容顏,鵝蛋臉,遠山眉,巧鼻櫻唇,不施粉黛卻白中帶粉,如三月桃花,卻又偏偏清冷如霜,如此矛盾便叫她美得更有層次,不若一般美麗女子般僅是浮於外表。

“王爺。”我喚他,見他瞧過來,便一揖到地,“不論王爺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我顧清芷欠王爺一次,日後王爺何時記起吩咐便是。”

“娘娘言重了。”我在他的虛扶下直起身子,認真道,“如今我不過罪臣之女,擔不起一聲娘娘。”

他的眼中有一瞬間笑意深了些,後又若無其事道,“本王自小聽聞顧將軍戰功赫赫,心中很是敬仰,如此不過是對英雄惺惺相惜,何來什麽恩情,實在不必如此。”

我默不作聲,聽他又繼續道,“不過,本王再多嘴一句,顧姑娘需得借力打力方能如願以償。”

我心下一驚,急急道,“借何處之力?”

“自然是……”他勾了唇,“民心。”

***

回去後,我反覆思索,這平陽王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如今天下能左右君王的只有……民心。

只是他究竟為何要幫我?我嘆氣,院中木蘭已經快要調謝……“今夏木蘭花開,便是我娶你之時。”

木蘭花開花落,

永不褪色的

是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戀,

抑或只是那仿佛言猶在耳的誓言。

我悵然許久,忽的用力關上窗戶,那砰的一聲,將我思緒盡數喚回,深吸一口氣,我取來筆墨紙硯,閉目半晌,心中凝了氣意情感,下筆如有神。

……

天微微亮,我堪堪放下筆,將那紙緩緩展開,看著看著便怔怔出聲,沒多久竟落下淚來,暈濕了三兩字,我急急地將它收好。

這封長達萬字的陳情詩賦《千宗罪》,看似在省討父親罪過,其實都歷數了他往昔的戰功以及對西齊的忠心,一時之間在群臣百姓中引起轟然大波競相傳寫,三日內在西齊都城燕京,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歲稚兒都在傳唱,每日西齊宮門前都圍了百姓求情開恩,街道被圍堵得水洩不通,一封封聯名書被送入宮中積疊如山丘。

而此時,我只是平靜地坐在宮中等待,茯苓覺得此舉太過冒險,也許會惹禍上身,這幾天都不與我說話,清嵐還小,支持我為父親正名,卻也終日眉頭緊鎖惴惴不安。

在日覆一日的期盼中,司馬律終於來了。

“好一個顧清芷!”他似笑非笑,眼底分明有怒氣深重。

“民女求陛下開恩。”我低眉順眼道。

“唔——”我的咽喉被他一掌扼住,他眼底血紅,仿佛吃人的妖魔,咬牙切齒,“你這女子……當真可惡!可恨!”

“姐姐!”

“小姐!”

我費力地回頭一眼止住他們,又定定地看著司馬律。

“你們——”他不怒反笑,終於松了手,“一個個都……”

話沒說完,已經拂袖而去。

我抑制不住,猛地咳嗽起來,茯苓忙過來翻看我的傷勢。

“姐姐。”清嵐落淚,“你這又是何苦?”

“清嵐,”我微弱道,“顧家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她拼命地點頭,又埋在我身邊痛哭出聲。

《東庭雍華帝後列傳承德皇後》:“六十六年夏末,呂相被誅,承德寫就萬字詩賦《千宗罪》為其父鎮國大將軍陳情,文才過人,情感真摯,一時被晉中豪貴百姓競相傳寫,頗有燕京紙貴之勢,百姓讀此詩賦感念大將軍一生馳騁沙場,保家衛國,抵禦外賊,守一國之安,使得百姓得以安家立業,繁衍生息,乃絕世之功臣!紛紛聯名上書請願。

景帝終為大將軍洗脫罪名,並追封其為一等鎮國公,其夫人甄氏為一等誥命夫人,還特命人於燕京城外二十裏處修建鎮國公祠,由景帝親手書寫匾額題詞,並將承德所書《千宗罪》改稱為《千德言》刻成石板放在祠堂中央,供後人參拜供奉。

此次政變由承德的萬字文引起,史稱‘萬文政變’。”

詔書下來沒多久,我就提著點心去謝平陽王了。

不知道為何他神色總是很不自然,我也沒想那麽多,小翠將點心盒子遞給他的小廝,“王爺又幫了民女一個大忙,民女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區區心意,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顧姑娘實在是有心了,本王也不過隨口一說,全靠姑娘智慧才華,方能化險為夷,本王佩服。”他極有禮地回敬了下。

“王爺客氣,清芷不過一介女流,實在不敢當。”我低頭間不經意地看到了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兩個杯盞,那個細膩白沫“明如積雪,彩似春花”……“蔔玉姑娘可是王爺紅顏?”

“世間難得一知音。”他輕笑。

“如此甚好,”我頷首,“只不過為何每每見了清芷便急著走,清芷在宮中也無交好朋友,且恰也略懂音律,煩請王爺喚了姑娘出來指教一二,王爺看如何?”

“自然是好,看來本王今日是有耳福了。”他喚了身後小廝。

不多時,蔔玉姑娘便抱著琴來了,“娘娘——”

我忙止住她,“不必多禮。”

又從小翠那裏取來我早已備好的玉屏簫,“我倆便即興合奏一曲廣陵散如何?”

她頷首,也沒有過多表情,徑自撫了琴奏起來。

我一提氣,附和她的旋律,不急不緩,用心去辨別,琴聲確是那天所聞,只是這琴技雖也是罕見之好,卻少了些沈穩的氣韻,有些中規中矩,我試著揚了調子,她就有些手足無措的錯亂,雖然用指法掩飾了,但實在與那日的琴音相距甚遠,我滿腹疑惑。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重陽節~祝天下老人健康平安啦!【另外,國慶事兒多,會隔日更,還是雙號八點哦~】

還有表揚一下今天提問的【路人甲】同學,雖然沒有馬甲,不過很久沒見到野生讀者冒泡了,淚崩~麽麽噠~希望潛水的同學,定期冒個泡,讓Mo墨知道你們還在啊,一直單機,很憂桑的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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