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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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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見過他對沛夫人的眼神,那樣焦灼,那樣熱烈,仿佛要把人融化的強烈,我慘笑,從此六宮粉黛皆無顏色,我開始將所有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原以為自己躲得遠了便不會受到波及,誰想後宮中的女人遠比想象中的可怕。

當那血色漫漫,迷蒙了我的雙眼時,我竟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能緊緊地抓住宮女,撕心裂肺,“去喚陛下,快去~”

那宮女戰戰兢兢地回來了,“陛下,陛下在湖心苑,不準任何人打擾。”

啊!又是一陣劇痛,我疼的唇齒發白,那一刻滔天的恨意將我整個人撕成碎片。

醒來時,第一眼瞧見了司馬楚驚痛的目光,“究竟出了何事?”

我只是呆呆地摸著平坦的肚子,整個世界一片空白,就只想那樣沈沈地睡去,不再醒來。

司馬楚晉了我為從六品的充儀,憐憫了我幾日,終於耐不住寂寞去了湖心苑。

我以為我可以毫不在乎的,可當那湖心苑裏住著的女人懷孕的喜訊傳遍六宮,我的指甲終於深深陷入了掌心。

這本是我的恩寵啊!我那無辜的孩子竟然生生被她的孩子克死,怎叫我能無怨無恨?

嗔是心中火,能燒功德林。

一念嗔心起,八萬障門開。

我暗中不動聲色,只旁敲側擊,這女子的來歷詭異,司馬楚雖對外宣布說她是秋闈時救了自己的恩人,但我只覺沒那麽簡單,因為那沛夫人幾次宮宴上的強顏歡笑是那麽明顯而刺眼,我如何能不識得女子對愛人的眼神絕不會如此躲避疏離,要調查她的過去不難,太皇太後就是一個很好的幫手,顯然獨寵椒房是後宮大忌,我不過接著清修佛事之時,隨口一提那女子來歷詭異果然引起了那老婆子的註意。

老婆子不願正面與司馬楚對峙,便把這事兒交給我,讓我做個惡人,我那時候沒有寵愛,沒有身份,沒有孩子,生無所戀又嫉恨難忍,想著大不了一死,也就應下了。

信紙綻開,觸目驚心,那沛夫人竟然是有丈夫孩子被司馬楚強擄進宮裏的,一時間我只笑的撕心裂肺,涕淚橫流,左右不過都是可憐蟲,我又何必拼卻所有去搏個惡名聲,還解脫了她。

欲行菩薩道,忍辱護真心。

如此方能涅槃寂靜。

……

我聽完這個故事,沈吟許久,開口道,“……那後來沛夫人為何還是知道了華沛死去的消息自盡了。”

她嗤笑一聲,“我如何知曉,宮裏那些女人有哪個不嫉恨她,萬千寵愛,便有萬千——”說到這兒,話卻一轉,驚訝地看著我,“你知道的可不少?那時候你才多大?”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開口道,“我見過了沛夫人與華沛所生的女兒月娘。”

“哦,可是那小啞巴?”她忽的又笑得花枝亂顫,“竟和自己的親弟弟亂倫,果然與她娘一樣的狐媚惑人。”

“如此說來,沛夫人之死與你無關?”

“有關如何,無關如何?”她勾了抹戲謔的笑,眼神如同淬了劇毒,“不過咎由自取罷了。”

說著又欺到我的面前,輕啟嫵媚嬌艷的紅唇,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她是自盡的,你知道嗎?”

“若不是知曉了丈夫在獄中被折磨死,她如何會傷心自盡?”我吶吶道。

“呵呵呵——”她搖著頭笑,忽的又擡起眸子,“華沛之死固然對她打擊極大,可她卻不是為了這個就去死了。”

“你說,一個女人愛上了強占自己,並殺死自己丈夫的男人,還如何說服自己活下去?”

我只覺耳邊一聲驚雷落下,駭然地看著她。

“可知我為何要告訴你這樣的事?”她用臉緩緩地摩挲著臉頰,眉宇間有股子說不出的惆悵妖媚,“你可發覺自己同沛夫人很像——”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朕,你就是朕心心念念要尋找的女子?”

“拖下去吧,自今日起雲嬪禁足宮中,沒朕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清清,我是真的想待你好的,你信我。”

“顧清芷,你何必仗著我對你的喜愛猖獗。”

“你心裏是有我的。”

……你心裏是有我的。

臉前陡然閃過連玨的臉,“連玨愛顧清芷萬年不變。”

不,不,不……

我驚恐地擡頭,雖然我此刻心中對司馬律的確無半點情意,可還是深深惶然。

“昨夜我看到司馬律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的命運了。”她忽然笑起來,帶著些癡狂,死死地盯著我,“司馬瑞為什麽會死?因為他太心軟仁慈了,心軟的人在這宮裏是活不下去的。”

耳邊回想起那日司馬律的話,“你如此心軟,可知道在這宮裏,最難存活的就是心軟之人。”

“血腥?你可見過真正的血腥?”

“你可知道司馬楚和司馬瑞是如何死去的嗎?”

我捂住耳朵,拼命搖頭,那梅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記住,丫頭,什麽都沒有自己的心來的重要。”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念離真,皆為妄想。守住自己的心,就守住了自己的命。”

守住自己的心,就守住了自己的命。

那一夜我夢見了許久不曾想起的太皇太後,太子哥哥繼位那年,她便去世了,後來我又隨父親去了大漠,慢慢的,連她的模樣我都快記不清了。

夢裏面一個模糊的面容,初次見面是在百花宴的時候,她從右手上褪下那鳳血玉鐲子,套在我的手腕上,顯得空大。“哀家素來喜愛女孩兒,奈何宮中冷清,清芷可願常常進宮來陪陪哀家?太子自小由哀家撫養長大,如今也能多個玩伴……”

後來我常常被傳進宮裏,那時候太子哥哥已經學著管理朝政事宜,總是一個人悶在書房裏,我閑來無事便喝茶吃點心,他有時心情好時也會來與我搶點心,不過大多數時候只是覺得把我一個女孩子撂在那裏不大好,其實我並沒有多大所謂,只覺得太子宮裏的點心師傅手藝十分驚艷,是以也每每去的很勤快。

我吃完大半碟點心用完一壺半茶水的時候,正好能看完一本從茯苓那裏摸來的小說,當年看祝太英的時候也是在那書房,只是每每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抑,甚至勾起了太子哥哥的好奇心,最後兩人一同說說笑笑看完了整本話本,吃完了所有點心,還有點意猶未盡。

他的臉上終於少了些老氣成秋之氣,於是,我便又去茯苓哪兒搜刮了些令人捧腹的話本,雖然沒有能超越祝臺英的,好歹也能為太子哥哥調劑下心情,我自封為小功臣。

十二歲那年,該懂得也都知曉了,比如男女大防就是不能一起吃一塊點心,喝一杯茶,母親有日問我,“芷兒,你喜歡太子哥哥嗎?”

我瞧著她那副你說喜歡我就要哭的表情,只得說,“不喜歡。”

母親松了口氣,欣慰道,“阿芷,明年你就滿了十三歲要入宮大選,母親只想你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所以啊,你隨你父親去大漠吧,能躲得了一時便是一時。”

那最後半句被湮沒在我的歡呼聲裏,“大漠?大漠!我要去大漠了。”

“太子哥哥,我就要去大漠了,你替不替我高興呀。”我抓走他手裏的筆,逼著他放下折子看我。

司馬瑞無奈道,“清芷,快把筆還我。”

“唉唉,以後你就要見不到我了,你現在多看看我也好呀。”我嘟著嘴不滿道,“以後你再批折子可就沒人給你端茶倒水,揉肩掐背咯,逗你開心的小功臣真的要走了。”

“你呀,”他終於嘆口氣,用那毛筆尖點了點我的鼻子,“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孩子不好嗎?”我眨巴眼睛,笑道,“原來你竟喜歡那些愛說教的老嬤嬤。”

“清芷。”他放下筆,看著我認真道,“照顧好自己,大漠不比燕京,凡事都要小心,再不可調皮了知道嗎?”

我忙不疊地點頭,從背後掏出藏了許久的匣子,“給。”

“這是什麽。”他怔怔地打開,“空的。”

“嗯。”我笑笑,提筆寫下端正的“芷”字,“這盒子便是你的心。”

我把那寫著“芷”字的紙片輕輕地放入盒子裏,“如今你可就不得不想我了。”

“你這丫頭到底哪裏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鬼點子?”他撫額,嘴角卻悄悄地揚起。

“你可算是笑了!”我拍手大笑,忽的又嘆氣,“你在這宮裏這樣無聊,我便常常想尋些法子叫你開心地笑一笑,如今我便要去大漠了,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就最後再逗你笑一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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