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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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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木格走了,來時一個包袱,走時一個包袱,揮一揮衣袖,拂開了我拉著她的手,卻沒有帶走哥哥。

我已經傷了茯苓一次,實在沒辦法當著她的面對哥哥大吼,“還楞著幹嘛,去追啊。”

茯苓眼眶赤紅,“清芷,我有話要與你說。”

我局促不安地絞著衣擺,眼神躲躲閃閃。

“清芷,對你來說我是什麽?”她這樣開口。

“姐姐,親姐姐。”我急急道。

她輕笑,“我本不是你的姐姐,也不配做你的姐姐,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過是……”

“不許說,”我心中鈍痛,“你就是我的姐姐,你姓顧,名茯苓。”

“何必自欺欺人。”她只是扯開我,垂著眸嘆氣,“如今,我只想回南越去找我的師父,那裏或許才是我的歸宿。”

“不行,那個老頭又醜又臭,好吃懶做,”我泣不成聲,“茯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走好不好?”

“清芷,我還會是你的姐姐,有緣的話,我們再見。”

***

“你打算怎麽辦?”

哥哥一人灌著酒,不發一言。

“茯苓和其木格都走了。”我嘆了一聲氣,“你若是當初早早做了決斷,也不會……”

“夠了。”

我怔怔地看著碎了一地的酒壇,哥哥從來舍不得對我打罵半分。

“我從沒有求著你來管這些事情。”

“我只想一個人靜靜。”

***

哥哥第二日來與我道歉,卻對昨晚的事情閉口不提。

我終日悶悶不樂。

爐上煮著茶,連玨替我抹眼淚,嘆氣道,“不是不到,緣分未到,你這樣傷害自己,是想讓我心疼嗎?”

“後天就要拔營回京了。”我有些疲累地閉上眼,“連玨,你願意隨我回去嗎?”

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卻被我感覺到了。

“怎麽?”我擡頭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你不願意娶我了嗎?”

“芷兒,你聽我說。”

“不聽,我不聽,你不要說。”我捂著耳朵,瞪大眼睛,“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他將我摟在懷裏,像哄孩子一樣低喃,“我家中父親年邁,娶親這樣大的事情,當然要先告訴他一聲的,然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明媒正娶你做我的夫人。”

“連玨,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我深深地埋頭在他懷裏。

他輕輕地拍我的肩膀,“芷兒,我總是舍不得委屈你半分的。”

***

我們在剩下的日子裏抵死纏綿,也正是這份溫柔把離別的傷痛無限放大。

“今夏木蘭花開,便是我娶你之時。”

他替我攏好披風,絨花漫天,許下重逢的諾言。

我最後流連地望了他一眼,我不知到從暮春到盛夏要多久,我怕忍不住盼的望眼欲穿。

他就在那裏,盈盈淺笑,如一幅水墨畫緩緩映入眼簾,那道濃眉曾經因為我的任性而深深地皺起,那雙鳳眸會在溫存時流露出令人心醉的妖嬈,那雙唇輕輕勾起,就是一個溫柔繾綣的笑,讓人只想沈溺其中,天荒地老。

簾子落下,隔斷了我倆糾纏的視線。

我已經開始思念他。

~·~·~

“你覺得我像是壞人嗎?”在山洞裏他的似笑非笑,如同燭火,從此點亮我的整個世界。

“奴婢瞧著連玨公子也許是小姐的命定之人,你瞧大漠將士千千萬,然而危急時刻卻偏偏是連公子救了小姐,所謂英雄救美,當以身相許。”

“許什麽許,你那些話本看多了吧。”我有些羞惱,“誰和他命定之人啊!”

熟悉的揶揄聲,如同一顆種子在心裏留下痕跡。

“在下,南明連玨,乃岐明山谷虛道長的大弟子,此番特受道長囑托來前線為我大齊出力。”

***

“連玨,隨我們一起去獵雪豹吧!”哥哥的盛情邀請。

霍的一聲,劃破寂靜的雪空,我鬢邊一縷發緩緩飄落,僵硬著脖子轉身,一只雪豹脖子中箭,離我不到三尺之距離,地上深刻的劃痕,它甚至在那一瞬間,就要躍地而起,我心有餘悸地回頭,他穿著一身青色錦襖,還維持著拉弓的姿勢,雪花落在肩頭,面色平靜,唇邊甚至還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一剎那仿佛遺世獨立的絕代風華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落進了眼裏,刻進了心裏。

***

背靠著老槐樹,我們從詩詞歌賦聊到理想抱負,茯苓與我玩鬧,哥哥與他,焚香煮茶。

他找來沈香木斫了一張琴,用馬尾作弦,一曲廣陵散,悠揚飄逸,我情不自禁地將玉屏簫取出,讓那簫聲追逐著琴音婉轉曲折,如龍鳳飛舞於九天之上,飛躍這四海八荒,紅塵萬丈,最是那四目相對時,唇邊細膩笑容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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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東夷戰場帶回兩匹烈性寶馬,我與他相視一笑,雙雙翻身上馬,玲瓏仰頭長嘯之時,我一不小心手脫了韁繩,他飛身而起,將我緊緊圈在懷裏,低頭就是那馥郁的木蘭花香,玲瓏翻騰跳躍,顛簸中,我的手悄悄地落到他的腰際,鬼使神差地收緊,仿佛受到蠱惑。

***

第一次學做馬奶糕時,腦海裏幻想著他溫柔的笑,幻想他會誇讚我的蕙質蘭心,卻一不小心錯過了起鍋的時間,把那糕蒸地沒有一絲松軟之感,哥哥與茯苓絲毫不給面子地揶揄這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馬奶糕,只有他會笑得溫潤如玉,“心意抵過萬千,這是玨見過的最美味的糕點。”

***

生辰那天,到了吉時,父親還是未如約歸來,采蘋助我完成了及笄禮,等過了黎明我的盼望終於落空,起來一人煮面吃,卻在開門的剎那,見到他撐著傘冒雨而來,淺笑,“清芷可否賞玨一碗面?”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一室的歡聲笑語驅散了獨自等待的淒涼孤寂,那抹溫情將整個心牢牢包圍,就此,步步淪陷。

***

與茯苓打賭,向他表明心跡。

我將熬了三夜燈火,紮破手指無數次縫就的木蘭香袋贈與他,想了一夜的話,說來還是糾結,“連玨,我……我有些話想告訴你,這……其實是一個故事,說的是從前……有,有一只小狐貍,在樹林裏迷了路……然後她愛上了救她的男子,額,我這樣說不知道你能否聽懂。”

“就是……其實我……我挺喜歡你的。”我一咬牙說完後,視死如歸地擡頭。

他輕輕地撚起我額前一片花瓣,淺淺吟道,“流水非無意,只怕誤花期。”

我垂喪了腦袋,鎩羽而歸,按照賭約的懲罰,去那初見的山洞獨自過一晚。

洞外暴雨漣漣,悲鳴的風在洞內化成淒厲的哭喊,我蜷縮著身體,在火堆旁取暖,第一次感覺到了人生中也有那麽多的無可奈何,無奈我喜歡上了他,無奈他不夠喜歡我,無奈……過了今夜,這個人就只能被深埋在心底,交給時間去忘記,若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如不遇傾城色。

少欲無為,身心自在;得失從緣,心無增減。

我就這樣蜷縮著,不停地喃喃著這句話漸漸睡去,卻在半夜陡然睜開雙眼,望進一雙溫柔傷痛的眸子,“對不起,清芷……我來晚了。”

淚如雨下,即使是苦果,此刻,卻也甘之如飴。

***

他在月下把簪子插回我的發髻,讚了聲,“很漂亮。”

“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花葉兩相惜,獨自彼岸路。”

“你不信我嗎?”他的聲音溫潤如風,“這是只盛開在坦桑河畔的,紅色的文殊蘭,因為罕見稀有,所以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能看到。”

“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此乃吾之所願。”

“你可願陪我,浮世紅塵,不離不棄?”

“清芷,清美的香草,也是高潔美好的意思啊!”

“可香草太不起眼了。”

“酒香何懼巷子深。”

“那我陪你,生同衾,死同槨如何?”

“所謂浮世紅塵從此也不過一個顧清芷而已。”

“連玨愛顧清芷萬年不變。”

~·~·~

六年往事忽然見縫插針齊齊湧上心頭,我猝不及防,心頭湧上帶著淡淡苦澀的甜蜜。

能緣一切有情心,亦解一切有情意,

在彼一切有情心,隨順一切有情意,

充滿一切有情心,令諸有情心歡喜。

“今夏木蘭花開,便是我娶你之時。”

連玨,我在京城,等你。

浮世紅塵,不離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知道的這個節奏……所以大家要珍惜前面甜蜜的部分,以後呢,實在忍受不了了,就去翻翻前面的章節吧,然後……咳咳……表刷負……【灰溜溜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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