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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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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將前緣盡忘,也未可知。然而,曾聽聞有少年某天突然做起了怪夢,最後不知所蹤。

那少年名叫辛桐,居住在蘭江東岸,家裏做些生意,算得上殷實。只是父母不睦,父親娶了幾房美妾,又置了外室,而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大病一場後撒手人寰。如此一來,辛桐雖是家中長子,卻不得父親喜愛,與其他兄弟姐妹更不能融洽,漸漸只顧待在自己院中,鮮少在人前出現,養成了孤僻性子。

等繼夫人過門,辛桐的日子更加難過,就連仆人也常常欺辱他,諸如端來涼了的飯食,或是不在院中伺候種種。長到十七八歲,兄弟幾個有的娶了妻,有的納了婢女,更有的流連花街柳巷。唯獨辛桐孤身一人,因著對父親的不滿,對男女情愛越發厭惡起來,打算尋了法子和這家裏脫了幹系。

有一晚,辛桐在房中翻看買來的話本,無意中讀到了“倉皇一夢,雞鳴時,多少悲喜盡化作無”,似有所悟,久久思索起來。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了過去,只覺得身輕如燕,飄飄乎向別處游蕩,忽地被大風卷去,墜入一戶人家院中。又聽見少婦哭喊,像在分娩,他想退避開來,結果反被人推了進去,不省人事。等睜開雙眼,發現被包裹在繈褓之中,身形已然縮小成嬰兒,張嘴只能吐出細細哭聲。

此時,猛地從夢裏驚醒,辛桐額前滿是冷汗,趕緊對鏡看了看,仍是少年模樣。而窗外響起陣陣雞鳴,正好天邊亮了起來。“是夢……”嘆了口氣,他仍覺疲倦,便爬上床鋪沈沈睡去。

這回竟又到了那戶人家裏,原來是被先前的少婦抱在手裏,嘴裏念叨著“我兒,我兒”。而旁邊站著個中年男人,也露出慈愛模樣。辛桐環視四周,這裏雖然不似他家中富有,卻處處幹凈整潔,院中花草繁盛。“啊啊!”喊了幾句,很快又累了,他一歪頭打起了呼嚕。

頻頻入夢,辛桐覺得身子越發沈重,即使醒來,也有種游離於世外的錯覺。想要起身,然而意識漸漸模糊,很快又仿佛掉進無底深淵。

夢裏的他似乎長大了不少,約莫四五歲,正在院中捉著螞蚱。說來奇怪,辛桐居然記得之前的所有事情,就連隔壁孩子的名字,也能夠脫口而出。“阿桐!你在幹什麽?”那小孩比他大了一兩歲,趴在墻頭往這邊看。

“蔣,蔣西?”辛桐猶豫地開口,見對方點點頭,才露出微笑:“在玩!”

“我也要下來!”自小頑劣,蔣西費勁地攀過矮墻,借著長在辛桐家園中的樹,順利滑了下來,只是雙手被樹皮磨得發紅。“不疼的……”被辛桐抓著手呵氣,蔣西莫名臉紅了。

辛桐沒有察覺,看了沒大礙就松手,撿起地上的螞蚱遞過去:“抓到一只綠的,好看!”

“嘿嘿,好看……真好看……”許是辛桐長得清秀,雖說稚嫩,笑起來也足夠好看,讓蔣西看得呆了,覺得附近的所有孩童都比不上對方。“我,我可會抓了,等等,我給你抓個更好看的!”趕緊回過神來,拍拍胸脯顯示身為哥哥的自豪。

兩小只就蹲在院子地上找了大半個下午,滿手泥土,最後被兩家父母罵了一頓。

“嗯……怎麽又醒了?”揉了揉眼睛,周圍太過安靜,辛桐一時間反應不來,轉過身埋頭到被褥裏。與現實相比,夢裏的他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也有鄰居家的玩伴,沒什麽糟心事。“不如待在那裏來得好……”喃喃一句,他閉上了眼睛。

一轉眼到了十來歲,正巧是夏日,蟬鳴很響,兩個孩子坐在廊下,一個拿起樹枝戳著蟲子,一個往地上隨意寫畫。旁邊放了一盆鮮紅果子,是家裏種的,一咬就蹦出汁液。“吃呀。”辛桐很喜歡蔣西這種大大咧咧、心裏不藏事的性子,嚼著果肉含糊地說著。

“吃了,好甜!”蔣西晃晃剛才沾了水的腳,農家的孩子沒什麽計較,只要懂些禮數,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夠了。瞄一眼辛桐寫的東西,他滿臉羨慕:“看,看不懂,好多之乎者也……”捏著樹枝,寫下歪歪扭扭的兩個大字:“阿……桐……”

辛桐抿著嘴笑,在一旁一筆一劃認真寫著,讓蔣西來看:“阿……西……”

不自覺靠得很近,差點碰到對方的腦袋,就像地上的名字一樣挨在一起。

門外放的飯食也許涼了,仆人的腳步聲早已遠去,辛桐躺在床上,恨不得再也不醒來。可惜已然沒了睡意,身上又黏膩,只好起身洗漱。

糾結了幾天,辛桐才終於又開始做夢,此次已是十六七的少年,面容俊俏,家中打算為他尋一門親事。心中煩躁,他久久不能入眠,站在院中用打上來的井水洗臉。背後突然響起石頭掉在地上的聲音,擡頭一看,原來是蔣西站在樹上,雖然長得高大,但是像只猴子一溜煙就竄下來。“怎麽了?”被推著進了自己房間,辛桐撓撓頭,不敢直視面前一臉嚴肅的人。

“阿桐,你,你要成親了嗎?”蔣西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辛桐面露難色:“我是不願,可……”頓了一頓,反問道:“你怎麽不早早成家?”一時啞口無言,蔣西低下頭,耳根子卻變得通紅。過了一陣,才扯了扯辛桐衣角:“總,總之……你要是不願,就,就不要……”

向來聰慧,更兼自幼相識,辛桐想到過去蔣西就愛黏著他,皺起眉頭:“父母之命,哪敢不從?聽說張家的女兒賢良淑德,要是娶進門來,必定能好好操持家務。”

蔣西仿佛失了生氣,支支吾吾說著什麽:“……我也……算了。”又強行咽了下去,擠出笑臉:“早,早些歇息,我走了。”

“平日裏膽子大,現在怎麽磨磨蹭蹭?”辛桐發出一聲嘆息,拉過蔣西的手迫使他轉過身來,才發覺對方淚漣漣如雨下,只是不作聲而已。先前擺出嫌棄模樣,故意說些話語為了引出真心,誰知蔣西竟不敢開口。“你若是對我有意,我就推了那門親事,若是無意,那就……”剩下的半句被堵在嘴裏,幸虧已是夜半,不至於吵醒旁人,便忍住羞赧以口舌迎合。

許久,兩人氣喘籲籲,衣衫淩亂,才舍得分開。

“走吧,我自會對父母言明。”辛桐舔舔嘴角,倒是沒有以前猜想的厭惡感,反而覺得滋味不錯。而蔣西先是呆楞住了,接著醒悟過來:“我也去求家裏……”盡管剛剛闡明心意,留戀不舍,可待在此處始終不合禮數。乖乖爬上墻頭,蔣西頻頻回頭,見對方裝出不耐,才傻笑著回到自家院子。

之後,不約而同與家人一一坦白,自然是得了叱責,尤其是辛桐父母,認定是蔣西前來引誘,又去蔣家鬧了一場。虧得兩人從中勸著,跪在院中哭求,才不至於使兩家斷絕關系。雖說民間常有男子結契,可陰陽相調方為正道,始終不把這些龍陽癖好擺在明面上。比對方多了一分擔憂,辛桐才想起自己來得特殊,不敢睡去,怕醒來時又回到那個家中。

跪了許久,即使仗著母親心軟,偷偷送來了吃食,兩人仍是憔悴下去。加上下了一場大雨,辛桐渾身濕透,疲倦不堪,終究是倒在蔣西身上,昏睡過去。

此後半月有餘,他再沒能入夢。

家中眾人有疑心他中了邪的,有私下說他生了怪病,傳言四起,只弄不清為何辛桐一直待在房中,不吃不喝,僅僅躺在床上。“通通不起效用!”逐個試了買來的熏香、草藥,不僅無法入夢,連熟睡也成了奢望。正當焦急之際,家裏說要去赴宴,帶上如同失了魂的辛桐,實際是給他和那家生了病的女兒牽線。辛桐雖是不願,但被硬拖著走了,結果路上馬不知道怎麽受驚了,直直拉著車墜入河裏。其他人被撈起來都毫發無傷,唯獨辛桐蹤跡全無,如同從未出現過在世上一般。

這頭消失了,那頭卻突然醒過來。辛桐喘著粗氣,發覺躺在床上,不僅房裏擺設,連自己身上也穿著大紅新衣,竟像是要成婚一般。“阿桐!你,你……”同樣身著紅衣,從門外進來的蔣西涕淚俱下,又喊來兩家父母,皆是笑中含淚。

原來自昏睡之後,辛桐一直臥床不醒,若非胸口起伏,怕要被認作是死了。前後來了不少大夫,都沒找出病因。這段時間以來,蔣西始終陪在床邊照料他,整個人瘦了一圈,連辛家父母也心疼了,不再管他倆的事情。只是辛桐這般狀況,反倒成了拖累,要讓蔣西守著也不是辦法。勸了好幾回,蔣西不肯松口,求著自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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