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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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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清摘了一籃子的樹莓,小何氏是個好吃的,怎麽都停不下嘴。

焦母看著,咳嗽一聲:“雖然沒聽說有身子不能多吃野果子,可是吃多了積食或者萬一怎地了……老大家的,你還是候著分寸吧。”

小何氏一想,也對,野果子萬一吃壞了肚子,可怎麽是好,便開口道:“娘,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肚裏總是空空,想吃東西。”

焦母皺了皺眉:“老二家的在做飯,你等一會兒都等不得了?”

淑清下午在外面就吃了個過癮,這會兒給焦母端過去:“娘,你也嘗嘗。”

焦母笑瞇瞇地摸了摸淑清的頭:“娘年紀大了,吃這些倒牙,淑娘自己吃罷。”

淑清一派天真地說:“我給二嫂留一些。”

焦母本想說什麽,又住了口:自己再怎麽看不順眼劉氏,劉氏教淑娘箜篌也確實是盡心盡力的,不過是幾個果子罷了,淑娘摘的,愛給誰吃給誰吃。

哺食過後,焦母就回屋了。

小何氏也腆著肚子去歇下,最近大哥有些喜悅過了頭,恨不得時時刻刻盯著大嫂肚子瞧,自然是也回了屋。

焦淑清端著果子去竈下找劉蘭芝。

“二嫂,這是我今天摘的果子,給你嘗嘗。”

劉蘭芝看著紅紅的果子,想到自己小時候,大哥也經常摘了回來給自己吃,倒是抿嘴笑了。

吃了幾個果子,劉蘭芝說到:“淑娘,六月裏日頭已經毒辣起來了,可不能總是往日頭下跑。”

“多謝嫂嫂關心,我都挑著樹蔭的哩。”

劉蘭芝吃了幾個,就把盤子推讓了:“淑娘剩下的留著自己吃罷。”

“我今天吃了可多了,再吃怕是會倒牙。留到明日指定要壞了,這可怎地是好?要不,咱們用飴糖腌一腌,做醬(2)吃?”淑清說到。

劉蘭芝在姑娘家的時候也常常做些桂花糖、菊花糖的,覺得小姑主意不錯,剛想點頭,卻又猶豫道:“娘該不同意吧?會不會怪我們糟蹋東西?”

淑清心道:恩,知道做事征求婆母意見,可見是有了一丁點的長進了,不過在年紀小的小姑面前也不知道說的委婉一點,萬一自己是個沒心計的,隨口把這話告訴焦母,在焦母印象裏,劉蘭芝又得落下不好。

淑清笑笑說:“娘怎麽會怪我們,我們取用一點點的飴糖,也不是糟蹋,做好了存放兩日,就是二哥回來的日子。到時候給他泡點果子醬解暑解乏;又有,大嫂不是愛吃這個嗎?存著待到漿果子過了季節,大嫂還能吃到,可不是兩全其美?”

劉蘭芝聽小姑這麽一說,覺得做一點果子醬也是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焦淑清接著說:“我娘雖然脾氣急,可是心不壞,二嫂你是剛來家裏,沒摸準她的脾氣罷了,你看大嫂,哪回不是把娘哄高興了的?”

對於後面這番話,劉蘭芝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反正兩日後,二哥焦仲卿休沐歸家,是喝上了酸甜的果子醬沖的水。

…………………………

建安八年末,小何氏給焦家添了長孫。

焦伯卿翻遍了楚辭(1),要給兒子取個好名字。

慎之又慎取名“焦修能”( 《離騷》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焦淑清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嬌羞人?

幸好現在孩子還小,取著小名喊著就是了。

小名是焦母取的,在淑清看來,比大哥取的順耳多了,叫“虎子”。

看,多麽樸素,具有濃濃的長輩的寄望:既像老虎一樣霸氣、又要虎頭虎腦很健康。

新的生命來到焦家,給焦家帶了歡樂。

小虎子的滿月,焦母準備好好辦一辦。

於是劉蘭芝被焦母指揮的團團轉,連淑清有時候也會被叫去參詳。

半年來,淑清在焦母和劉蘭芝之間充當著潤/滑/劑的作用,焦母看在女兒實在喜歡劉氏、劉氏也算是真心待女兒的份上,總算不再常常挑刺了。

…………………………

虎子的滿月宴,焦母讓焦大哥去請了一眾鄉親。

本是說好掌勺的是焦母的族妹,結果不巧,她前幾日扭了腳。再要臨時去找人,卻是不那麽容易的。

劉蘭芝想要說自己掌勺,又怕惹了焦母的厭,就踟躕著沒有開口——這半年來,劉蘭芝從當初的情商低到如今的做事瞻前顧後,淑清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矯枉過正了。

於是淑清開口:“娘,不如讓二嫂來吧?”

招待賓客的宴席掌勺是有講究的,一般這種時候,婆母能讓小兒媳露臉,說明對兒媳婦持家能力是滿意的。

因此,劉蘭芝有些躍躍欲試。

焦母一時拿不定註意。

焦淑清笑著搖了搖焦母的胳膊:“阿娘你就放心吧,二嫂的手藝咱們都吃了一年了,真真不錯。再說了,堂姨母就算是腳扭了,也會在旁邊照看的,不會出岔子。”

焦母看著女兒換好了牙齒,笑靨如花,被搖一搖胳膊,心都要化了,便答應了:“老二家的,去準備起來吧。”

…………………………

焦淑卿幫著二嫂在焦母已經擬好的菜單子上又稍作了增減,拿著新的單子去給焦母念著聽:“娘,這是我和二嫂改過之後的菜單子。您聽著:原先有一道膾魚生,因為二嫂刀工不如姨母,不如改成了魚羊湯?冬日裏有鍋熱湯,想必大家都會喜歡。”

焦母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見此,劉蘭芝也壯著膽子說:“娘,今年淑娘做了幾壇子的糖漬漿果,您之前嘗了也說味道不錯,不若做一道糯米蒸糕,甜甜嘴?”

劉蘭芝把糖漬漿果的功勞都歸在了淑清身上。

淑清禮尚往來誇到:“這多虧了二嫂幫忙,二嫂的手藝真的沒話說。上回二哥帶去一小壇子,據說被主簿先生聞到了味兒,幾個人分一分,吃完了還誇好!”

焦母是最喜歡聽小輩誇自己家的東西體面,二兒子帶去的零嘴得了主簿的歡喜,也是很不錯的談資。

淑清又道:“二嫂還說,把秋日裏收集的桂花和菊花晾一晾,做的糖漬菊花、糖漬桂花,比一般的桂花糖、菊花糖更有風味。娘你不是說最近眼神不好?二嫂說了,菊花清熱明目,吃了對眼睛好。”

其實劉蘭芝只是在和小姑閑聊的時候,提起過在家裏做了菊花糖,但是現在小姑一番捧自己的好意,劉蘭芝是能看懂了,便跟著小姑的話,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人家嘛,總是喜歡自己被重視的,聽女兒這麽一說,焦母心裏也算是舒心了:“先不忙捯飭那個,做好眼下的是正經。”

焦淑清對劉蘭芝擡眼一笑。

兩人出了焦母的屋子。

劉蘭芝福了福身:“還是得謝過淑娘的好意。”

“二嫂客氣了,咱們是一家人,我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和和睦睦的。”焦淑清並沒有故作不知二嫂謝的是啥,只是側了側身沒有受了全禮。

劉蘭芝目送焦淑清回房,看著比自己矮了大半截身子的小姑步態從容地行走在月下,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小姑生在小戶人家,卻是可惜了。

…………………………

虎子的滿月宴果然辦得很風光。

不只是焦母滿意,剛出月子的小何氏也非常滿足:這可是給自己兒子做臉,不等於婆母給自己做臉?

不只是鄉鄰吃喝得開心,和淑清平日裏玩得很好的陳大妞也很開心:晚上這一道漿果糖漬糯米糕實在是太好吃了,淑娘答應明年摘了果子教自己做!想到酸甜的漿果,陳大妞就覺得嘴裏泛起口水。

唯一不滿意的大概就是裏正女兒吳思思了。

她焦淑娘會寫字,自己也會;她會箜篌,自己也學;結果今天聽得賓客稱讚,才知道她還會下廚!

糖漬糯米糕而已,有什麽難的!

…………………………

陳大福舔了舔嘴唇:“真的?姐你明年也做糖漬糯米糕?”

“還不止呢,淑娘說糖漬的漿果能做好多好吃的玩意兒。就是有些費飴糖。大福我跟你說啊,下回娘給你零花錢,你可得收好了,別亂花了啊,咱們得買飴糖。”陳大妞說的好似下一刻就要動手了一樣。

“姐,這話該對你自己說,次次看見貨郎挑著擔子來,就要去買頭繩的也不知是誰。”

“買頭繩怎麽啦?”

“沒怎麽,沒怎麽,姐,松手,疼、疼、疼。”

…………………………

次日,學堂。

“大賢,難怪前幾天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都說了別喊我大賢。”吳思賢扶額。

“哦,思賢,你說,我姐怎麽就這麽愛揪我耳朵?還是你姐姐好,笑也不露牙齒的,看著就溫柔。”陳大福覺著自家姐姐太兇殘。

笑不露齒?

溫柔?

吳思賢想著今早上的糯米糕,覺得胃裏一陣泛酸:比起吃那個口味奇特的糯米糕,自己還是寧可被姐姐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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